03457总是很难控制自己的购物欲。
归根结底，大概是因为以前从未出过组织，导致现在看到什么都觉得新奇。
而这些新奇玩意，他又总是很想带回去给余临看一看。尽管对于这个早就离开组织管控、素来自由自在的人，这类东西已经不新奇了。
很幸运的是，由于这里来自现实世界中的人居多，他身上来自于现实世界中的货币也完全可以在这里正常流通。
无时间国度与现实唯一不同的，就是人们活在一个固定在时间段内，在这个时间区域中反复轮回。
推着推车的明显是飞塔中的机器人，受限于程序设定，只能一直往前走，丝毫不会注意到身后一直追着的人。
这里人群照样拥挤，03457不好做大幅度的运动，只能一点一点慢慢挪过去。
不过好在，他最后也没有错过这个商贩。
往回走的路上他在想，如果是余临的话，或许会对这些东西视而不见。
但他还是很想买给对方，他想知道余临在看到这些东西之后的表情。
他不断猜测着，模拟着所有场景，最后心跳仍旧很快，久久不能平复。
但在他又一次走回那个地方时，原本就不怎么热闹的地方，此刻已然空无一人。
休息区无人看管，唯一的陈设也只是那几张桌子，在此之前，他和余临是那里唯一的客人。
现在，那张标有收费标准的做旧工艺牌附近，再也看不到余临的身影。
掌心里握着的东西险些跌落在地，拳头在一瞬间收紧，将那东西死死攥在掌心中。
03457神色慌张，四下张望。希望对方只是突然对某一个摊位来了兴致，想着趁他没回来先过去看一看。
但这种理论只在脑海中存活短短几秒。
03457很清楚，余临不会突然就丢下自己一个人。
再一次转头看向摊位时，空荡荡的桌面上又多了个什么东西。
他隐约可以看到一张宝蓝色的纸，紧接着，浑身上下的神经末梢，都渐渐有了炸开的痕迹。
他将手中的东西贴身放好，慢慢走向那个地方，一遍遍尝试，驱散脑海中那个可怕的念头。
最终仍旧是现实战胜了荒诞的假象。
03457捡起桌面上的邀请函，缓缓打开。
与余临当时丢掉的那张一般无二，因为余临特地提起说，他亲笔所写的邀请函只有一张，并且没有寄出。
视线从最后一行移开，重新翻回标题，他却又发现了不同的信息。
记忆之中的“无时间国度”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个潦草的字迹，与整张的篇幅都格格不入。
“圣碑南界欢迎您。”
娱乐区内。
白术对自己妹妹的去向似乎也不是那么关心。
他每天都在丢人和找人中循环，早就见怪不怪。
况且，世界融合之后，受到影响最大的，应当是那群没有任何特殊能力加持的人类。白果一时半会不会有事。
此时，他正稳稳当当躺在木马上，早就用自己属于精灵一族的能力做了点什么，现在他屁股下面那个木马体型格外大。
跟着他一同出现的十几名精灵都围在他身侧，一群人躺着，像小区树荫地下乘凉的大爷大妈们。
娱乐区整体都透露着一种养老的氛围，因为白术在这里，除精灵之外的人都不敢上前。
一路走来，世界融合的迹象并未停止，甚至还在不断加剧。
白术能感受到这些，并且置之不理。
他清楚自己做不了什么，这个世界以后会变得怎样，还是要取决于那两个人。
当初在飞塔中第一次见到余临时，他便对这个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余临的出现将他们从沉睡中唤醒，打个不恰当的比喻，就像是王子路过救下沉睡的公主。
那时候他就知道，对方身体内蕴含着一种强大的力量，有异于精灵一族。
这种力量现在并不在他身上，而是在03457身上，因为不知道什么原因转移了。
他更看不到对方的未来，这算是少见的失误了。
他只能看到一个不好的预兆，他听到了一个混沌的声音，那个声音告诉他要阻止余临。
他也不知道该阻止些什么，兴许是阻止他们谈恋爱。就只能打打哑谜。像答案之书一般，在许许多多个万能回答中挑选一个说出，让对方自己参透。
结果是自己也没参透，对方也没参透，直到在星空中的时空碎片中看到余临的过去。
接着他又试图去窥探03457的内心，想从他身上找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最后的结果不算成功，也不算失败。
从那时开始，白术第一次知道，在飞塔之外还有其它世界。
听到自己所在的世界是假的的时候，白术的第一反应是质疑。
这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没有人会去轻易相信自己所在的世界是假的，放在任何人身上都是如此。
后来余临和03457又一次回到飞塔，白术在03457身上找到了新的东西。
任何外来者都可以影响飞塔的世界发展指数，当世界发展指数低于一定值，这个世界就会进入清扫阶段。
清扫的时间是三分钟，从03457的记忆中，他看到这个三分钟与对方观念中的现实世界时间线同步。
以现实世界为参照物的话，无论天文钟被破坏后时间流速被怎样改变，清扫的三分钟也都应该是现实世界的三分钟。
但是那天，世界始终没有出现被清扫的痕迹。按照已知情报，世界清扫时，原世界中的居民也感觉不到任何异样。
这句话翻译的通俗易懂一点，就是当时就算已经进入清扫阶段，他们也不会察觉到任何异样。
白术猜测，那个时候飞塔就已经被清除了。
再往后，单向通道变成双向通道的事实也进一步证明了这个推论。
他以为清扫后的世界与原来没有多大变化，便不再去深思这些事情，而是带着族人回到了精灵族。
后来第三次看到他们。
他从余临身上看到的终于不再是一片空白，但他高兴不起来。
余临想要毁掉飞塔，而他身边那个杀手愣头青还不知道。
余临把“钥匙”放进了飞塔，带着03457，拍拍屁股走人了。
白术此时已经带着族人流浪在外。
讲真，一个被族人抛弃的人，在听到世界末日快要到来时，心情挺愉悦的。
况且，他每天一睁开眼，都有十几个智力不到两岁的精灵往身上扑。
他静静地等待着世界毁灭，但那一天最终还是没有到来，他感觉到通道关闭了。
冥冥之中有一种神奇的力量在告诉他，世界的通道已经完全关闭，飞塔成为独立的个体。
飞塔坠落了，但世界没有消失。
他头一次对这两个外来者、以及他们所在的世界产生了好奇，他有了浓厚的兴趣。
在某一个十分无聊的夜晚，他抬头仰望倒流的星空。
属于机器人的建筑毁灭后落在了地面上，那片星空不再是圆球，而是一个平面。就像是湖水的表面一样，时常会泛着波澜。
白术萌生了一个念头，要到上面去一探究竟。事实证明，这个选择是正确的。
他很快就在上面看到了自己想要看到的东西，那是连余临都不知道的事情。
飞塔确实已经被清扫了，在世界发展指数第一次降到存在值以下时，原来的飞塔就已经被清扫。
因为清扫时，作为世界通道的余临没有离开。
而被清扫后的世界，它的区间变得比余临所在的世界还要大，他成为了包裹着这些世界的、一个无限大的盒子。
正如那些人提出的绝对空间一样，飞塔成为了一个没有尽头的独立个体。
在这个独立个体之中，新的飞塔依旧存在。只是来自余临再也不能够进入这里。
在离开的余临眼中，飞塔已经消失。
只有白术知道，消失的只是通道，那个能够合规通向另一个世界的通道。
在那片星空之中，他知道了余临真正的过去。
那些不是什么玻璃碎片，而是时间缝隙和空间缝隙。
世界正在破裂，从飞塔消失的地方开始破裂，很快就衍生出一个新的通道。
他继续往外寻找着，最后发现了绝对空间。
绝对空间是他给出的叫法，那个地方没有边际，就像是一个独立的宇宙。
由一个世界引出的一个宇宙。
余临所在的世界与其它世界之间的通道，同样是双向的。
冰川关掉了其中一个通道，所以只有余临可以进入其它世界。
但这种力量后来又溢出，进入03457身体中，03457也拥有了进入这些世界的能力。
并不是通向所有世界的单向通道都得以保留，最后能够成功往返的只有六个，飞塔、无名域、无时间国度……
事实上，在绝对空间出现之前，这里的世界多到数不过来。
就像是自然数的集合，随口报出一个数，这个集合中都有与之相对应的元素。
对于余临脑海中构想出的任何一个“虚拟世界”，空间中都有唯一确定的元素与之对应。
余临的能力从来都不是创造，他是世界所处空间的映射。
他对这个世界做出的每一个影响，都是空间内其它世界做出的影响，通过他这个冰川创造出的通道，完美地传递过来。
世界融合必然会对所有世界的平衡造成不可磨灭的影响，解决这一切的唯一方法就是让03457消失。
只不过依照他们两个人现在的状态，恐怕说出来有些不现实。
他将那些话说给两个人听，这些事因他们而起，必然要以他们为结尾。
最关键的人是03457，不是余临。所以他将选择权交给了03457。
03457一定会做出与余临完全相反的选择，白术对此深信不疑。
所以在对方重新出现在自己面前时，他没有感到多意外。
他一直都在等他，等他给出一个合适的答案。
什么答案都可以，他只是好奇这两个人最后会有什么结局。
现在，那名杀手就在自己身后不远处。
03457沉默着，好似也明白现在的状况于他而言代表着什么。
白术率先开口，带着点刻意的遮掩：“你一个人过来找我？”
他脑海中已经脑补完对方一个人从余临身边偷偷溜走，大义凛然牺牲自己拯救世界的场景了。
想想就觉得可惜。
双宿双飞去他妈的鬼世界不挺好的？
身后的脚步声又往前靠近，白术睁开眼睛，虽说没什么必要。但在说重要的事情时，这样会显得比较隆重。
他从木马上翻身跃下，转过头，身体稍稍一滞。
“怎么会是你？”
那两个人体型相差不多，又同样拥有来自冰川的力量。在背对他们的时候，白术很难将他们辨认清楚。
此刻，他脑海中钻出无数种猜测，都在萌生的下一秒被推翻。
“余临，你……”
不远处的人裹着单薄的连帽衫，帽兜扣在头上，只露出下半张脸，白术还是认出他了。
余临确实是一个人来的，03457不在身边。
白术能想象到03457瞒着余临偷偷离开的场景，却怎么也想象不到余临瞒着03457偷偷溜走时的场景。
正当他要问出心中疑惑的时候，对方终于抬起头，露出双眼。
他神色冷淡，好似一个陌生人，与十几分钟前刚刚接触过的人全然不同。
一种异样的不安感席卷心头，白术又一次感应了一下对方身体内的能量，几秒后确定答案，闭上眼晴，轻轻蹙起眉头。
“你是谁？”
这话刚问出去，就看到对方抬起手臂，手上握着的赫然是一把枪。
那声音沙哑粗嘎，像是咽喉在撕裂。
“零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