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凯尔文,出厂于飞塔最大的机器人制造公司,于某一年夏季。
从离开生产线时起,我就被人告知了我在这个世界上的使命。
和其它作为正常公民生存的机器人不同,我生来就是要打工的。
我是天文钟的维修工人之一,据说公司每六年就会换掉一批维修工人,所以我知道我的寿命很短。
我很开心能够为维护飞塔做贡献,但绝不喜欢加班。
我需要及时行乐。
我不抽烟、不喝酒、也没有老婆,只是偶尔找个人陪陪自己。
我一直过着平静且快乐的生活,直到一周前,我被我的老板叫去抢修天文钟。
那一天,没有香香软软的机器人。
有的是整天臭着脸的飞行机器人和他们的目标。我识别不出那两个目标是什么性能的机器人,当然,这些都跟我没关系。
我怒斥资本,怒斥公司,我进入天文钟,发现机械心脏被偷了。
明明是那两个人的嫌疑,但我被扣光了两个月的工资。
畜生,真是畜生。
历史记载,在失去机械心脏后,飞塔就会毁灭。
这我熟,书上说要囤货。
但我没有钱。
我看着我的工友们一个个找到安保公司,进入沉睡舱,或者是搬家。
世界好混乱,我好怕。
但我没有钱。
两天前,有人向我弹射了一条求助信息,说他是白术。
白术我知道,在例行维修时经常见到的木偶,我很讨厌他,他的脸比我老板的脸还臭。
自称白术的人说,有人试图偷走并销毁他们。
他想雇佣我把他带出去,别的可以不管,但最高的那个白术一定要抱出去。
诈骗短信,还是最低级的那种。
但我没有钱。
我答应了。
天文钟的零件都在往上飞,路不好走,要是零件都老老实实待在原处就好了。
我丢掉了两根手指,机体受损超过30%才找到他。
天文钟内十分危险,我得立刻带他走。
我背起他,往前走了两步,就被零件砸到了脚。
他妈的,零件往回飞了。
我找了十分钟,还是没能在众多零件中找到属于我的那个。
我又骂了一遍那个害我失去两个月工资的人。
我跟木偶说,再让我看到他,我一定把他踩在脚底下,让他哭着求饶。
然后木偶真的说话了,他说那个人就在我身后。
——
余临回头看过。
身后的景象没有变化,各种机械管道在地上投出不算长的影子,只有头顶有光源,是03457他们。
木偶还在地上躺着,准确来说是趴着,03457将他踹倒在地的时候,他没抱稳。
除此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
余临:“想拖延时间?”
他脚底发狠,飞塔的机器人拥有完整的感官,能够分析出这又是一次威胁。
在余临那里担惊受怕好几次,现在凯尔文已经彻底失去组织语言的功能。
他把头摇成个拨浪鼓:“不不不……不是不是……”
余临:“哦?那你说说,白术是怎么回事?”
凯尔文浑身发抖,颤颤巍巍回答道:“真的是他叫我来的!我一开始也不信木偶会说话,但就是他向我弹射了一个求助信号!”
余临关注点很清奇:“怂成这样还能救别人?”
凯尔文这下像是触动了苦情机关,精神大受触动:“我没有钱啊。”
余临:“?”
他愣了一下,确认自己没听错。
“……啊?”
凯尔文在余临脚底下,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
只庆幸流出的不是机油,是生理盐水,否则余临已经节节后退到现实世界了。
凯尔文:“偷走机械心脏的又不是我,为什么要扣我两个月工资……好不容易凑了五个月的钱,才约到09,又被你们顶包……”
“世界都要毁灭了,我躲都没地方躲,我缺钱啊,这么危险的地方我都来了,我还能骗你什么啊!”
余临沉默,然后带入了一下。
结束了一天忙碌工作的打工人回到家中,亲眼看到一个混球举起他的车,砸向他刚刚还完款的房子。
余临挪开脚,在他身前蹲下,怀着我真该死的心情掸了掸他的上衣。
“啊你……”
余临拍拍他的肩:“……对不起。”
吃瓜群众第一条铁律,看到有人哭的时候,千万别跟他说话。
凯尔文停顿两秒,一嗓子嚎得赛天高。
“……呜呜呜我的09。”
“09啊呜呜呜……”
余临:“……”
世界都要毁灭了还惦记你那些破事。
他又回味了凯尔文口中那被扣掉的两个月工资,突然意识到什么:
“你本来就是天文钟的维修工人?”
凯尔文抽泣着:“是。”
余临:“那我问你编号怎么支支吾吾的?”
他竟然还在为凯尔文可能会露馅发愁,发愁半天原来维修工就是他的本职工作。
凯尔文:“没有编号啊,我们没编号啊……呜呜呜啊啊。”
余临听着头疼。
其实凯尔文一直都不在他的嫌疑名单上,他行动莽撞,完全没有能力在众多飞行机器人的监视下偷走机械心脏。
但他在这种所有人都逃命的节骨眼上逆行进入天文钟,还想带走精灵木偶,怎么想都是有问题的。
不过他方才所说不像假话。
还记得03457第一次成功将他带进来的时候,他们撞飞了什么东西,当时没有仔细看清,但余临回忆了一下那个轮廓,确实就是白术。
精灵木偶与钟塔之间的连接极为稳固,按道理来说,就算那天他们被撞得血肉模糊,白术都不会脱离轨道。
除非有人提前做过手脚,或者说,他们进入世界的时候,那个人正在做手脚。
余临看向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白术,确认他还是木偶状态。
如果精灵醒来,飞塔内核能量被抽回,世界消失的速度就会加快。
他不顾身后哭得要死不活的凯尔文,伸出手,去扒白术的肩膀,准备把他翻过来。
头顶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嘈杂的人的脚步。
不止两个人,是四个人,或者更多。
凯尔文也听到声音,停止了哭声。
他吸了吸鼻子:“09他……他好像……”
一瞬间,心中警铃大响。
余临来不及听他说完,折身便往上跑,他不必担心凯尔文逃走,依03457现在的能力,找到他不是难事。
真到万不得已,自己也会出手的。
头顶的声音越来越大,原来细碎的脚步声开始变得沉重且密集,像是踩在空心铁制容器上,并且一直跳过来跳过去。
来到最后一个拐角的时候,光源灭了。
照明设备对杀手来说,在大多数场合都十分多余,灯是09的。
看凯尔文的表现,09应该是出事了。
余临不曾停留,一口气冲上去。
杂音彻底清晰起来,类似于敲击声,响在头顶,十分沉闷。
余临来不及确认他们两个在哪,因为已经有两只手突然从身后伸过来,冰冷且粗糙。
咯咯的笑声传入耳膜,激起心中一片膈应。
余临蹙眉,不远处重重倒下什么东西,轰然巨响过后,又是一连串咣咣铛铛。
09的声音在楼梯下响起:“啊!”
他大概是被什么东西绊倒,摔了下去。
身后的不明之物缠上来,整个身体都攀附在他身上,不算重,看样子没多大个子。
他装腔作势地继续咯咯笑,余临的眉头越拧越紧。
“滚下去。”
简单一句话的喝令并不奏效,七八岁孩童大小的不明物攀着他的肩,想要接着往上爬 。
余临眨眼。
“03,你在吗?”
很快,一个有些嘶哑的声音就从头顶飘过来,由于太轻,差点被他忽略掉。
“还在……”
听声音,他现在的情况大概不会很好。
不明物得寸进尺,一只手扶着余临的肩,另一只手从脸侧绕过,准备遮住他的眼睛。
余临抬起两根手指,隔着空气,将那只骨架怪异的手挡在两公分之外。
“我说过让你滚下去吧?”
身后的不明物恼凶成怒,自咽喉间滚出尖锐的嘶鸣,做足了绞紧双腿的架势。
下一秒,一股神来之力自四面八方袭来,出其不意间,直直将他往后掀去。
五脏六腑一齐受到轰击,像是碎了一肚子,一阵阵哀声惨叫传出,在这种环境下,直让人心发寒。
余临打了个响指,视野中恢复成一片明亮。
他看到03457被不知什么东西捆在笼子上,齿轮上或站或蹲几个尖耳小矮子,觉察到环境变化后,他们的注意力就从03457身上转移到余临那里。
03457现状确实不太好,他略带些尴尬的意味,与余临四目相对。
余临仰着头,恨铁不成钢:“你是白痴吗?”
如果09没有摔到楼梯下,他现在一定会发现,03457的情绪值飙升到了82。
03457在被五花大绑的情况下,羞愧地朝余临摇摇头。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
余临抬脚往前走。
他的视线越过03457,停在四个矮小的精灵身上。
那些精灵看到同伴被他轻而易举掀到楼下,意识到恶作剧开过了头,纷纷面露胆怯地往后退去。
余临:“我只是很不爽,你那么聪明,根本不用我多教什么。”
脚步停顿,杀气腾腾的目光最后定格在最中间一个倒霉精灵身上。
“有特殊能力,为什么就是不知道用呢?”
作者有话说:
余临:碎嘴老大哥,过激03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