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09露出惊讶的表情，他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我可以吗？”
在程序设定中，大概是没有拯救世界这一项内容的。多恩格可不会将一类性爱机器人当做冒险故事的主角。
“当然可以。”
03457用09最常说的一句话来鼓舞他。
余临：“我们需要你来完成最关键的一步。”
他强调道：“也是最后一步。”
他的话成功让09放松下来。
“最后一步”是在说他并非孤身一人，也不必因无从下手而感到慌张。
只需要听从指挥，指哪打哪。
09：“什么意思呀？”
余临：“在多恩格到达顶层之前，我们必须去天文钟内部看看，我需要确认一些事情。”
——
和他们离开时相比，天文钟的机械内腔拥挤了许多。
因为失去了最关键的一个零件，齿轮咬合出了大问题。
从失去机械心脏的地方开始，大大小小直径的齿轮都脱离了原来的位置，紧密结构完全松散。
天文钟是飞塔最精密的机械钟，内部结构环环相扣。正因为太过精密，才更脆弱，更容易被破坏。
大气层逐渐脱离，在压强的作用下，整个顶层都开始变形。
余临看到扭曲的齿轮从天文钟里漂出。
他们与天文钟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他同时也能感受到躲避屋的力量越来越强大。
余临叫住03457。
“你试试让躲避屋的保护范围扩大到整个天文钟。”
03457点头，但他其实不确定自己能做到哪种程度。
余临叮嘱：“在设定允许的范围内做出调试，不要试图更改躲避屋的大框架。”
“世界设定出现的时候，故事就已经开始，你可以不顾基本逻辑改变后续发展，但绝不可以回过头来破坏已成定局的事。”
设定一旦确定，不可二次更改，否则世界将会被清扫。
清扫的时间是现实世界中的三分钟，无特殊设定，便与虚拟世界时间同步。
余临犹豫了几秒，安抚性地伸出左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接着轻轻拍了拍。
“做不到也没关系。”
肢体相互接触的时候，03457身体下意识抖了抖，才慢慢放松下来。
他又一次点头。
余临看到他拳头紧攥着，视线不知道落在了什么地方。
03457似乎很信任自己。
这是直觉。
余临不知道自己是在何时博得了这名杀手的信任，但这种信任的存在让他感到安心。
安心和满足。
他收回自己的手。
与03457不曾摘下防护面具一样，他也从未在人前摘下过左手的手套。
他不知道03457是不是和自己一样，也藏着不能见人的秘密。
十几秒过后，世界开始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以天文钟为中心，飘散在半空中的巨大石块和机械骨骼一一落下，连带着机油与飞尘。
这还不是结束，03457的学习能力超出余临的预估。这个预估值以Z组织最优秀的杀手为标准。
紧接着，躲避屋的防御范围扩大到整个广场，雕像旁原有的喷泉重新开始工作，扭曲的路灯灯杆甚至已经复原。
零件纷纷飞回天文钟内部，如同回巢的家蜂。
余临眼底写着难以置信，他屏住气，想等整个广场都稳定下来再去说后面的计划，这样能够保证03457不受到任何打扰。
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又一次超乎他的预料。
广场安静几秒之后，范围继续往外扩大。
就像是滴入水中的墨水，超出一定半径后，扩散的速度就会加快，很快就能将整盆水都染上墨色。
余临急急叫停：“可以了可以了……03457，已经可以了。”
03457紧绷着的神经松懈下来，虚虚看向余临，里面好带着疑问，疑问这个范围是不是真的足够用。
余临下意识想说句谢谢，突然想起03457当时面红耳赤的样子，强忍下去。
09在这时转过身来。
他激动地朝这边喊道：“凯尔文，我看到里面有人。”
两人立即警觉起来。
多恩格。
他们凑在09两边，透过躲避屋的窗户打量天文钟。
天文钟总高十九米，外圈表盘直径六米，标识时间。
上面还有两个用以观测天文现象的小表盘，直径分别是三米和两米。
表盘左右各有两个小室，整点自鸣时，会有两个带着花篮的精灵木偶从小室内伸出。
木偶之前被余临和03457撞掉了一个。
天文钟从那时起停止工作。
余临可以从空荡荡的小室中看到09所说的那个人影，这证明天文钟没有在下一个整点自鸣。
模糊的影子一闪而过，没有更多具体的信息。
09突然地说：“他背着东西。”
人眼可视帧数每秒不超过三十帧，09的视觉传感器对他们来说是一种粉碎性碾压。
余临：“你看到了什么？”
09在空中投出一个屏幕：“就是这个。”
画面定格在某一帧，虽然09已经提前将画面修正到最高分辨率，但那人速度过快，依旧难以认清。
依稀可辨的是，一个身着工装的人微微弓着腰，背上背着什么东西。
缩小后余临大概认出了形状，是之前被他们撞掉的木偶。
余临记得那天冲撞时的力度，也草草看过一眼木偶，更对童话中精灵木偶的设定烂熟于心。
精灵身高不一，形态各异，那天被他们撞倒的，是十二对精灵中最高的一个。高189公分，重150kg。
木偶的体积比余临和03457任何一个人都要打，但跟画面中的人比起来，就显得娇小许多。
09问：“是工程师多恩格吗？”
余临蹙眉，摇头：“不是他。”
一朵小小的烟火熄灭在屏幕的右下角，然后整个屏幕都被关掉。
“不是只有他可以进入这里吗？”
09追问，看起来是不甘心。
03457同样对此感到疑惑。
余临不是那种会妄下定论的人，单凭一张模糊的影像，应该做不出这么肯定的判断。
除非他万分熟悉多恩格的体型。
余临放低声音：“飞塔有一部分设定来自于梦境。”
“在这个梦里，多恩格是我的一个朋友，他死的时候只有十一岁，没有这么高。”
09处理不了这些信息，但余临明显不想再说什么，于是他向03457寻求答案。
03457知道自己撒谎撒得漏洞百出，又实在不能向09坦言现实世界的事情，就干脆摇摇头。
09便眨眨眼，不再继续追问了。
03457沉默下来。
他清晰地记得那天问余临的问题。
这个世界是不是有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人。
他记得那个回答。
他也记得，在知道这个世界可能会消失后，余临有多么慌张。
极力掩盖却无济于事的慌张。
“先找到这个人。”余临脸色有些难看。
“天文钟不能缺少任何一个零件，哪怕只是个装饰品。”
刚才的动乱清除了天文钟附近的飞行机器人，原本出没在广场的巡逻机器人也不见了影子。
09告诉他们，这是机器人的自我保护系统在发挥作用。
检测到危险降临时，这些巡逻机器人就会找个系统眼中最安全的地方，进入待机状态。
当然，他们的视觉传感器会保持一部分活跃，并脱离主机体。
等到危险解除时，这些游离在外的视觉传感器就会刺激主系统重新启动。
但游离在外的视觉传感器体积过小，往往会附着到活动物上。
有时候离机体太远，就不能很好地检测到机体附近真实的环境，这将造成主系统重启延迟或者提前。
09主动分离这些传感器，在几分钟后，于天文钟钟塔第一层的角落里找到了这个人。
09难掩兴奋：“凯尔文，我找到了！”
这次将屏幕展示出来的时候，那朵小小的烟花开始在屏幕右下角绽放，然后跳跃。
余临很快注意到，这是09开心时的表现。
正面情绪绽放烟花，负面情绪熄灭烟花。
从天文钟顶部下到底层，只有眨眼间的功夫。
在飞塔世界中，光速已经不是最快的速度。
人体无法承受这种死亡加速度，但由特殊材料制成的机器人可以。
躲避屋也可以。
钟塔底部被一片黑暗笼罩。
金属管道与通风设备就在头顶不远处，只要伸出手就可以碰到。有些地方更低，甚至需要弯腰行动。
那个人就藏在这样一个管道后，背对着他们，像是在歇息。
他身旁躺着个庞然大物，应该就是木偶。
他还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暴露。
但09看到他的时候，又一次激动地叫出了声。
“他在那里！”
09找人算是功臣，但现在，他的举动却差点让他们功亏一篑。
如受惊的鸟一般，那人抓住木偶后便“蹭”地跃起，但那一瞬间，他的左腿明显蹬空。
03457早已飞身而去，双手各抽出一把刀。
09突然认识到自己刚才的莽撞，急忙捂住嘴，声音低低地从指缝中透出来。
“凯尔文，我是不是闯祸了。”
余临：“没事，他受伤了，跑不远。”
03457从低层的管道往上跃，接着是更高的通风管道。
最后他消失在维修管道。
身着工装的人速度应该远超03457，但他现在一只脚受伤，还背着个一百多公斤的精灵木偶，行动受限。
很快。03457就再次出现在视线中。
他从不知什么地方跃下，双腿绞上那人的脖子，同时刀口划在那人的双臂上，迫使他丢下了木偶。
扑通一声，03457将他牢牢控制在地上。
余临听到声音，立即就确定了，那是一个机器人。
09在他身边看得目瞪口呆。
“凯尔文，你的朋友好厉害啊！”
余临点点头，带着他绕来绕去穿过通道，最后停在木偶旁边。
“别杀我！别杀我！”
不知检测到了什么，机器人突然大叫。
毕竟是个大块头，03457有些压不住他了。
余临从03457的束腰后抽出一把刀，拉下机器人的工装后领，找到他的连接端口。
刀口刺进连接端口下方一公分处，以示威胁。
“别动。”
余临问：“你是谁？”
机器人果然没敢再乱动，但他依旧带着刚才逃命时的慌张。
“凯尔文！”
自刀口流出的机油让他害怕到差点宕机，结果是越喊越大声：
“我叫凯尔文！”
作者有话说:
鱼鳞我啊，要翻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