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特小说>古代言情>被宿敌推下断崖以后>第54章 章五十四: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宋庭誉的声音由原本的隐隐愠气,到冷冽,最后只剩漠然,话尾落下完全落下的一刻,逼近的趋势旋即收起。

  他倏而起身,退离了邢遮尽,面上满是寒霜,甚至连原本的嘲笑都消失的一干二净。

  “我……”邢遮尽听罢蓦地怔愣住,喉头涌上一阵干涩,这一瞬间心头被猛然搅动了一下,却不是情蛊的作用。

  把自己都骗过去的伪装突兀地叫人剥开,仿佛血手剐上千疮百窿的心脏,潜藏在虚伪下的人,是不能立时承受住真相的。

  “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宋庭誉拦住话头,声音无波无澜,在下一刻冷漠了凤眸。

  他说完这句话,起身便向门外走去,徒留一阵微风,缠着冬雪,毫无温度得飘零进里屋。

  直到那雪落到手背,邢遮尽才像是被烫着了一样抖动一瞬,空洞黑黢的瞳孔重新回过了光。

  ……

  宋庭誉几乎是一股气向着前走,意识重新恢复清明时,已顺着走廊不知走到哪处。

  尘杂事物全部脱离脑海,熟悉的疲惫感才涌上,他走着的步子晃了晃,随后停下脚,撑着扶手低头缓了缓。

  “王妃?”

  一道声音传过来,宋庭誉喘息的唇一滞,转而抬首,就见到了竹升的身影。

  这名忠仆正抱着一只暖炉,把身上蹭的到处都是灰碳,看样子是要给邢遮尽送过去。

  “您是不舒服吗……怎么出来了?”他肿着眼睛问道, 激动的心情中平复下来,已经不再哽咽。

  宋庭誉直起腰,多余的话什么也没说,只摇了摇头,让他带着自己回到客房当中。

  一切都清静下来后,他躺在床榻上睡的昏天暗地,中途起身吃的几口饭都迷迷糊糊,就这样过了两三日,身体总算恢复了精力。

  与此同时,外头也在沉寂一段时间,悉悉索索,过来了马车。

  ——那是颢砀皇帝派过来接应他们回京的车辆。

  甘三这日,宋庭誉走出房门,自二楼向下扫了一眼,不出意外地看见邢遮尽长身挺立,站立在门前。

  自从那日不欢而散之后,他们二人便再没见过面,唯有的几次,邢遮尽暗自忸怩,让竹升送了什么糕点过来,也被他以身体不适为由,把人堵在了门外。

  一块糕点就想打发,未免太容易了些。

  宋庭誉自二楼下来时,便感觉有一道黏腻的目光萦绕在自己的身上,然而待他偏头追寻,却只看见略带躲闪的虚影,如此几次下来,他终于忍不住,蹙着眉定定地向邢遮尽望去。

  “看够了么?”

  那一头,在这几日里充当接头人的竹升倏而看见宋庭誉转过首,蹙眉望向这边,以为他在与自己说话,心中顿时咚咚作响,忙红着脸低下头:“没没、王妃尊容,小的岂敢逾矩窥视!”

  愠气被冲了个空,宋庭誉蓦地压了压眉,发着寒气地看向邢遮尽,后者却将目光放到了竹升的身上,桃花眼中隐隐含了些责备,似乎与他遥相呼应,一同谴责仆从的逾越。

  竹升本来胆子就小,根本没意识到自己闹乌龙背了锅,接连被两道阴测测的眼神盯上,顿时眼眶发红,泪水打颤,委屈巴巴地来回扫。

  这几日里,王爷王妃也不知道闹了什么情绪,分明在邢遮尽清醒之前,二人还表现得那般伉俪情深,不过就是他送人的功夫,就立时僵持了起来。

  邢遮尽自己拉不下脸面去找宋庭誉,便落难了竹升,后者这厢拿着糕点好声好气地送过去,那厢就迎了一个闭门羹,吃得满脸灰,几番下来,竹升忙忙碌碌,倒混得里外不是人。

  好在客栈门前,这名小仆从如坐针毡,要被两道目光击成粉碎之际,一人神色慌张,及时打破了僵持。

  那是一名马夫相貌的男子,他自不远处而来,几步跑到邢遮尽的面前,脸上挂着歉意,与他说了些什么,后者明显迟凝了一瞬,须臾后撩起眼皮,扫了宋庭誉一眼,只是很快又将目光移过去。

  竹升少了视线,紧绷的身体终于缓和了一息,然而还没有喘口气,就听见自家主子唤了他一声。

  宋庭誉的眼神一直落在邢遮尽的身上,自然将这一举动收入眼皮,只见邢遮尽的唇微微开合几息,竹升便点了点头,转身像个小鸡仔一样冲自己挪过来。

  “王、王妃……”

  “什么事?”宋庭誉终于把视线收回,不经意间眉宇透露出一丝烦躁,这让竹升堵在喉咙里的话更加干涩,磨了一会儿才继续道:“王爷让我和您说,刚才来了消息,说原定的马车遭了风雪,眼下到场的只剩一辆……您是否愿意,同他一道而行?”

  他说罢,退后一步,给宋庭誉让开了一条道,后者在听完的一瞬间压起一边眉,抬眼望向邢遮尽,这一次,邢遮尽的动作慢了一步,二人的眼神对视上。

  宋庭誉眼光泛着冷意,淡淡扫过,喉结滚动一圈,声音不大不小,却正好能让邢遮尽听见。

  “不用了,回去告诉你们家王爷,鄙人身卑体微,挤不得他这尊大佛。”

  他说罢,就向着前方的一匹骏马走去。

  这话实在带着一股忤逆的意味,细闻之,还有几分酸意,竹升听完后,登时惊出了一身冷汗,眼神飘忽不定,头都要低到了地底下。

  此等大逆之言,王妃还要让他去传话,这不是要了他这条小命么!

  竹升欲哭无泪,然而在下一刻,余光却晃了些,跟前一直沉默不语的邢遮尽倏而抬步,向着马车走去。

  届时宋庭誉已半条腿腾空,就要搭上马,腰间蓦地摸上一股力道,紧跟着人就天旋地转,尚未反应过来,原本在不远处的人已将自己拦腰抱起,放到了马车前。

  “你干什么?!”宋庭誉在意识清楚的下一瞬间出声,皱着眉便挥出了一拳,后上方传来一道闷哼,邢遮尽喉结滚了滚,却没说话,

  宋庭誉自然猜到抱自己的人是谁,所做的动作完全是下意识,在听到那声闷哼后,眼底的愠气骤然拉扯几分。

  “你怎么不躲?”他心头烦躁地不行,同那双略带晦暗的桃花眸对上,清晰地看见对方依旧欠佳的脸色,恨不得再出一拳,结结实实地锤到他的脸上。

  邢遮尽不从武,宋庭誉却清楚地很,大塍的这位裕王殿下天资聪颖,诸般技艺样样精通,就是此时让他去外头打仗,保不齐就出了一个二代护国将军——自己方才那一记,虽然出其不意,但对方若是想躲,必然不会生生收下。

  没有躲开,只能是有意而为。

  邢遮尽不说话,只又看了他一眼,旋即转过了身,宋庭誉气不打一处来,非常怀疑当初的那场大火,在自己不留意间还烧坏了对方的嗓子,以至于现在这厮表现地像个没法出声的哑巴,只能依靠被雾蒙着的眼睛说话。

  然而这愠怒并没有保留多久,更让人恼火的一幕随之而来——邢遮尽在将他放置好后下了车,寻到了先前他欲图坐的马,翻身便驾了上去。

  有时候,宋庭誉真的想一巴掌把对方的头拍开,看看里面究竟装了些什么。

  ——邢遮尽大病未愈,方方修养几天,下榻行走已是勉强,他竟还要上马,抓着缰绳在路上颠簸数里……这家伙是当真不把自己的手当回事,要彻底玩脱了才罢休!

  宋庭誉黑着脸,在邢遮尽张口宣布启程的前一刻伸手,不轻不重地拽了他一把,后者没有预料到突然而来的力道,稍稍晃了下身形。

  “进来。”宋庭誉凉薄的声音随之而来。

  邢遮尽偏过头,同他带着微怒和冷漠的眼神相视,顿了一息,随后重新转过,漠着声音:“不用了,车里拥挤,孤王驾马即可。”

  先前刁钻对方的话被原封不动的还回来,某一瞬间,宋庭誉火气上涨,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冒出一股真想让他自生自灭的冲动,只是几息后,他起伏的胸膛又平了些气,将这愠火压下。

  “进来,别让我说第二遍。”

  他说罢,靠着车边进了些,摆出随时一副要下车纵马的样子。

  这一招果然对邢遮尽有用。

  这位拉不下来脸面的裕王殿下可以不顾自己的身体独自驾马,却没法叫对方一样,也由着虚弱的身体与他胡来。

  宋庭誉只等了须臾,就换得了对方的妥协。

  马夫一鞭而下,马车旋即启航,车窗处时不时传来几缕风雪,充当着行走的印证,

  宋庭誉和邢遮尽一个朝南一个朝北,车内不大,却硬生生让二人隔出了一行空隙——准确来说,是宋庭誉单方面地远离邢遮尽,仿佛对方身上藏着什么黑污秽般,浑身上下都表现出了一种疏离。

  大雪封山,路面颠簸而湿滑,因为狭窄的空间,让宋庭誉时不时地控制不住身形,倾倒到一边,邢遮尽将这些尽收眼底,终于在一次颠石作乱下没有忍住,皱眉开了口。

  “坐过来点。”

  “用不着。”宋庭誉很快接话。

  下一刻,车轮一声颠簸,宋庭誉尾音未落,就被外力甩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