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12日晚8点,怀海市中心医院附属疗养院外的秋千上。

  路遇癸漫无目的地坐在秋千上摇动自己的身体,他感到内心异常混乱,但又不清楚这种混乱的源自于什么,他似乎很难感受到安全感,只要自己一个人呆着,那种莫名其妙的焦躁就会涌上心头,他看似十分平静,实际上早就心乱如麻,他希望这种时候有人帮他解脱。

  不知道过了多久,路遇癸的视野中出现一个身影,他抬头看去,双眼忽然明亮起来。眼前的人身影高大,足以将他面前的一切景色全部遮挡起来,他利落的短发长得长了些,这并不影响他的外表,倒反而增添了一些独特的修饰。不过男人不需要只凭外表判断,他的内在火热,能燃烧路遇癸的寒冬。

  何魁微微喘着气,他马不停蹄地从黑星会所赶到公安局,最后又来这里接路遇癸,他害怕路遇癸等急了再发生什么意外。

  “我没来晚吧...。”何魁看了眼时间,已经快九点了,这也不算早。

  路遇癸从秋千上跳下,一头扎进何魁的怀中,双臂紧紧揽住对方的腰肢,在他怀中摇了摇头。何魁双手举在空中好像投降的姿势,无论多少次他都不适应路遇癸一把扑上来,而路遇癸在等待何魁迎合他的动作,何魁只能作罢,摸了摸路遇癸的头发,“回家吧。”

  何魁没有开车,而是和路遇癸一起走着回去,宋医生也说路遇癸应该多运动,这有利于恢复他的双腿,不过路遇癸的恢复能力确实很强,短短几天他就能行动自如了,虽然还需要拐杖辅助。

  路遇癸走路比常人更疲惫一些,所幸家离疗养院不远,他们很快就来到了商业街。商业街比以往更加热闹一些,大大小小的铺子都开张挂起来招牌,周围街坊看见何魁都朝他打招呼,还有不少看见何魁脸上的伤口都面露难色的,他们很担心何魁的安危。

  路过亮着灯的钟表店时,何魁想起了什么,“我去里面说几句话,你也要去吗?”

  路遇癸眼珠子转了转,“我在这里等你。”

  何魁没有多说什么,他推开钟表店的门进去,路遇癸则倚靠在一旁的柱子上休息。

  悄然间,一个身影逐渐靠近路遇癸,路遇癸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你的胆子越来越大了,警察在你都敢过来。”

  段景曜压低帽檐从黑暗中现身道,“我又没干亏心事,我为什么要怕警察?”

  “那你怎么不敢当着何警官的面找我?你自己说说你跟着我多久了。”

  “不要把人说的好像跟踪狂。”

  “你不就是跟踪狂。”

  段景曜一时语塞,他也不想啊,谁让他逮不到路遇癸一个人独处的时机,而且据他观察,疗养院里的宋医生盯路遇癸盯得特别紧,他有一点风吹草动都瞒不过宋医生的眼睛,这更难接近路遇癸了。

  “你找我干什么?我不是让你等消息吗?”路遇癸认为年轻人太浮躁,这么一点时间都等不了。

  段景曜不自觉回忆起12月11日那天上午,他按照约定的时间到达商业街旁边那栋废弃的居民楼外,当然他不知道这栋楼已经无人居住了,他前一天向商业街一家修表店的爷爷打听过何警官的住所,那位爷爷指的是这里,他也只好在这里等。

  现在想来路遇癸已经知道他找何魁住所的事了,不然在电话里他也不会那么说。

  他们约定的时间是7点,可现在已经7点50分了,路遇癸还没有出现,段景曜感觉自己被人拿捏的死死的,他独自一人在这阴森的楼前心里发怵,他决定再等10分钟,要是路遇癸还不来他就回去。

  好在路遇癸赶着最后一分钟到达现场,他来的时候脸色不太好,额头上渗出一层虚汗,段景曜对此有些疑惑,“你不是在这里住吗?为什么从外面过来了。”

  路遇癸没有功夫和段景曜解释那么多,他伸手道,“东西给我。”

  段景曜嘀嘀咕咕的交出U盘,路遇癸松了口气,可神情依旧不太明朗。方才他正准备偷溜出去,没想到何魁给管阿姨打电话说找“路总”,他在管阿姨的暗示下装作“路总”说了几句话,就是这几句话令他感到后怕。

  他趁管阿姨不备从家里出来,但是他不能停留太久,他生怕周围有监视他的人,也不敢让段景曜和他待在一起,万一段景曜回去的路上遭到袭击怎么办?

  “你没看U盘里的东西吧。”路遇癸象征性的问了一下。

  “没有,我哪敢啊...。”

  “这就对了,不然你晚上会做噩梦的,”路遇癸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下一秒他变脸道,“你赶快回家去,这段时间不要出来也不要找。”

  “等等,事情我帮你办了,但是你要告诉我怎么才能找到新新!”段景曜以为路遇癸想把他甩掉,顿时不乐意起来。

  “等我消息,我会联系你的。”路遇癸留下这句话后匆忙离开,之后就被找他的管阿姨逮个正着拖回家了。

  段景曜因此迷茫起来,他先按照路遇癸的话回家,但越想越感到奇怪,就干脆偷偷跟踪路遇癸想看看他到底在密谋什么,然而没有发现任何有用的情报。

  回到现在,面对路遇癸的质疑,段景曜气不打一处来,“我根本联系不到你,我哪知道你让我等多久?别忘了我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路遇癸挑挑眉,“要按你的说法,我这条绳子上已经没有你的位置了。”

  段景曜额头爆出青筋,路遇癸不就是把他当用完就甩的工具人吗?!

  “别逼我和你同归于尽!”段景曜声音不自觉地加大,下一秒就被路遇癸捂住口鼻,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你真想把警察引过来啊,”路遇癸看了一眼钟表店,何魁没有出来的迹象,“和我同归于尽只会毁了你,而且你干的事情也不至于这样,放心,那封信何魁已经收到了,新新很快就能解救。”

  段景曜一听这话才老实下来,“这么说你知道新新在哪里?”

  “只是猜测,因为在那里的可能性最大。”路遇癸松开手缓缓道。

  段景曜快速点头,看来于新新还没有遭遇不测,他不管过程是什么只要人能回来就好,“那我就放心了,但是你不是失忆了吗?你果然是装的。”

  路遇癸忽然露出些无奈的笑容,“谁知道呢?赶快回家吧,路上不要跟任何陌生人说话。”

  被莫名的笑容弄得不太自在,段景曜裹紧外套整理帽檐,转身消失在了商业街的尽头。

  段景曜刚走不久何魁就从钟表店出来,路遇癸率先问他,“说完了?”

  何魁点点头,他只是去把那只表的钱付了而已,之前一直忙于工作疏忽了这件事,方才钟表店的老先生和他推脱了半晌才勉强同意收下。

  两人慢慢悠悠地回到家中,何魁打开客厅的灯,温暖的光线照射进屋子的每一个角落,路遇癸沐浴在柔和的光线,一屁股陷进沙发,他一直保持着紧绷的精神状态,所以现在松懈下来有些昏昏欲睡。

  何魁把外套挂在门边环顾房间,经过何魁的劝说管阿姨终于同意和女儿一起去国外,她不会再来他家了,没想到只过了一天何魁就感觉家里比以前要凌乱一些。

  “你快过来,我帮你换药。”路遇癸迷糊着双眼招呼何魁坐在他旁边,他熟练地打开茶几下面的抽屉拿出药箱,取出碘伏和消毒棉。

  何魁听话坐下,他撩开自己的右臂衣袖露出视觉上极为骇人的伤口,路遇癸看见这道伤疤困意消散了很多,他小心翼翼地取下何魁肩膀上的纱布,上药的动作尽量轻柔,生怕令何魁感到痛苦。

  其实何魁没有什么感觉,一个划伤而已,他以前受过的伤比这个还要重得多,可是看路遇癸谨慎的样子他难免也会有些坏心眼,所以他时不时的颦眉头发出一些倒吸气的声音,这惹的路遇癸的心情跌宕起伏起来。

  有人为自己担心的感觉还不错,何魁想起他小时候摔伤的时候母亲也是这样帮他上药的,不知不觉这些记忆已经成为了回忆,他从来没想过还能再次经历这些事。

  感觉眼睛酸酸的,何魁下意识地移开视线,他忽然看见自己床边下的床单有些折痕,床下的小抽屉若隐若现的展露着。他面上有些慌张,杜葭说他是扫把星的话还萦绕在他耳边,要是路遇癸看见他的秘密会不会也这样认为?他不想再被抛弃了。

  他快速抽开胳膊起身,惹得路遇癸赶紧松手,不等路遇癸抬头,何魁直言道,“你开过我的抽屉?”

  “什么抽屉?”路遇癸心里咯噔一下,明知故问道。

  “床底下的抽屉!”何魁音调不自觉上扬,路遇癸能预感到对方听见自己肯定的回答之后会发怒,所以他不能承认。

  “前几天我帮管阿姨收拾家的时候不小心看到了,但是我没打开。”

  “真的?”

  “我发誓!”路遇癸脸上写满了诚恳,他的赶快叉开话题,“说起来你有没有收到一封信。”

  “...收到了,”何魁将信将疑地把床单整理好,“可是我还没来得及看,你怎么知道我收到信了?”

  没打开看?那何魁怎么找到福利院的?

  “楼下卖水果的大叔说前几天有人打听你家,那个人手里拿了封信。”

  “我明天看看,”要不是路遇癸提醒,何魁都快把那封信的事情忘了,他这几天忙于工作完全没有时间看,说起来还有一件事。

  他摸索着口袋拿出一只黑色的手机,“这个你用吧。”

  “这是...,”路遇癸小心翼翼的接过有些不明所以,“给我的?这可是全新的呀。”

  “我的清水县值班的时候买的,虽然不是最新型号但是你先将就着用吧。”

  “为什么给我手机?”路遇癸不明白何魁的用意,何魁就不怕路遇癸联系别人吗?明明他还对自己留有疑虑。

  “我出任务没有办法回家的时候会联系你,还有,你如果晚上害怕了或者做噩梦了可以随时给我发信息,我看见就会回的。”何魁挠挠头似乎对这件事有点难为情,他不擅长对别人流露出感情,可是他看像路遇癸的目光没有任何闪避。

  路遇癸张张嘴没有发出声音,他忽然有种奇妙的解脱感,这样的感觉填满了他的内心,他逃避了对方的视线,他愧疚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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