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两个什么都做过的人,眼下却因为一个牵手,各自无声的红了耳朵。

  从入口处一路走至车旁,没人说话,掌心却渗出一层细密的汗。

  但尽管如此,陆谨言都不是很想松手。

  这是他第一次牵谢清许的手,谢清许的手比他的小了不少,他的手掌近乎能将他整只手包裹在里面。指腹覆了一层薄茧,皮肤却依旧比他的细腻不少。

  总而言之,就很好牵。

  怎么都牵不够。

  但他们已经走到车边,总不能站这儿牵手至天亮,当然如果谢清许允许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不过谢清许看起来并没有这个意思。

  陆谨言指腹蹭过谢清许指间,终于有些意犹未尽的松开他的手,帮他打开车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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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忙里偷闲的一个约会后,距离年关便只剩下几天,公司里的事堆积如山,陆谨言再腾不出空来。

  谢清许也开始忙着收拾家,大扫除。

  叶淑音身体还没好利索,今年大扫除的任务便全落在了他身上。

  差不多连着打扫了好几天,到腊月二十九,才算是将整个家里角落都打扫过一遍。

  年三十,吃过早饭,他跟叶淑音两人出门买年货。

  好几年没有过这样的时候了,以至于站在人潮拥挤的超市,和叶淑音一样一样挑着计划好的东西,谢清许感到一种久违的幸福。

  挑好年货,回家将对联贴了,灯笼挂起来,又开始包饺子。

  到晚八点,电视里传来一年一度春节联欢晚会的声音,饺子也上了桌。

  窗外有小孩在放炮,噼里啪啦,在这充满年味的热闹里,两人吃了一顿丰盛的年夜饭。

  吃完没多久,又看了会儿电视,叶淑音便扛不住,回屋歇下。

  电视里小品依旧在继续,窗外鞭炮声也依旧时不时响起,谢清许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却忽然有些百无聊赖。

  不知道这个时候,陆谨言在做什么。

  不知道人跟人之间是不是真有心有灵犀这件事,前脚他的念头刚冒出来,后脚,陆谨言的电话打了过来。

  谢清许只看了一眼,眼底便漾出浅浅的笑意:“喂。”

  电话那端先是嘈杂了一瞬,随即陆谨言的声音清晰开来:“喂,在干什么?”

  “没干什么,看电视。”谢清许看着电视里并不怎么好笑的小品:“你呢?”

  “刚刚跟家里人一起打麻将,现在出来了。”

  陆家人多,尤其是每年除夕,除去老大陆延邵一家,还有老二陆延庭一家,再加上家中小孩,四世同堂,几乎十几二十口人。

  谢清许下意识的顺着问:“出来干什么?”

  除夕夜不就是要和家人一起热热闹闹的守岁吗?

  陆谨言懒散的倚在墙边,看着窗外明明灭灭的万家灯火:“没意思。”

  谢清许看着电视里新换的相声,确实没意思。

  短暂安静,那边陆谨言忽然莫名其妙的问:“谢清许,阿姨睡下了吗?”

  谢清许看一眼房间的方向:“睡下了,怎么了。”

  “那我去找你,行么?”

  挂断电话,陆谨言撂下一屋子人,驱车出了老宅。

  谢清许抱了一个抱枕窝在沙发里,开始频频望向窗外。

  从老宅到城中村距离不短,表盘上时针将近要走到十二点,谢清许听到楼下传来熟悉的车子引擎声。

  怕吵醒叶淑音,他轻手轻脚的披了外套,带上门,下楼。

  到楼下时,陆谨言已经倚在车门上等着。

  见他走下来,几步迎上去,上下一打量,不满的皱了眉:“怎么穿这么点儿?”

  谢清许摇摇头:“不冷,就几步路,你怎么突然想起要过来?”

  陆谨言松开紧皱的眉头,脱下自己的外套,轻描淡写的吐出一句:“想你了。”

  谢清许对上他的眼睛,心口猛地跳了一下,忽的不知该怎么回话。

  陆谨言却微微俯下身来,将外套抖开,绕到谢清许后背:“所以,能抱一下吗?”

  谢清许张了张嘴,还未答话,陆谨言手一收,将他连同外套一并揽进怀里。

  所有的话哑在喉咙口。

  谢清许下巴搭在陆谨言肩上,嗅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味。

  恰在此时,屋内表盘上时针划过零点。

  新年的第一个拥抱里,谢清许听到陆谨言风尘仆仆浸了凉意的声音:“谢清许,春节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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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后来陆家拜访的人不少,有亲戚,有合作伙伴,还有一些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陆谨言被阮曼云陆延邵拉着应酬。

  谢清许这边倒清净,谢国扬去世后那边的亲戚早已不跟他们往来,而在叶淑音病后,叶淑音这边的亲戚也渐渐不来走动,所以年后都没什么人来家里。

  过年前两天谢清许收到系里的消息,通知他年后开学补考,因为请假,他没能回来参加上学期那两门专业课的期末考,索性家里没什么人,年关一过谢清许就开始复习。

  连着复习了五天,年初五,收到陆谨言的电话,邀请他去滑雪。

  因为只去两天,也耽误不了什么,谢清许答应下来。

  年初六一大早,陆谨言过来接他,顺带还给叶淑音带了礼品,拜了一个晚年。

  叶淑音千叮咛万嘱咐看着他上了车,心底的疑惑只增不减,却又寻不到明显端倪。

  车子开到机场,然后转飞机。

  不过是眯着眼打了一个盹的时间,飞机落地沈城。

  出了机场便有车来接,又过两小时,谢清许看到了一望无际的雪原。

  他从小见过不少雪,江城每年都下雪,记忆中,小时候下的最大的一次,大概快要到人膝盖,但却不及这里半分。

  一眼望过去,天地间好像只余下白茫茫一片,只在偶尔几个瞬间,能看到打马而过的郁郁葱葱的绿,谢清许听到旁边陆谨言说:“那些都是雪松,在极寒的天气下都能保持常青,一会儿我们去的地方就能看到。”

  说着,没多久,车子在滑雪场外停下。

  谢清许下车,跟在陆谨言身后往里走,陆谨言隔着手套牵住他的手:“小心滑倒。”

  进去后,两人先找了地方吃东西,又稍作休息。

  大概是下午两点,一天中最暖和的时候,两人出发去滑雪。

  哪怕是两点,呵出口的白气都像是要瞬间凝结,谢清许坐在长椅上,等陆谨言将装备拿过来。

  陆谨言很快拿了全套的装备过来。

  换上滑雪服之后,浑身的冷意消散下去,谢清许有些笨拙的戴护具,陆谨言蹲下身来:“我来。”

  谢清许透过护目镜,看到旁人眼里高不可攀矜贵淡漠的人表情淡淡的帮他重新系紧鞋带,又绑好护具,仿佛这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他没有过感情经历,不知道旁人的喜欢是什么样子。

  但这一刻他想,如果神明有天爱上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信徒,或许就会是这样。

  帮谢清许穿好后,陆谨言很快将自己的那套也穿好,又伸手将谢清许牵住,慢慢往雪场中挪动。

  鉴于谢清许是个新的不能再新的新手,安全第一,陆谨言挑了一个缓坡。

  站在坡上,先将技巧和注意事项事无巨细的告知,又带着谢清许在原地试着操作,确认可以上手之后,陆谨言松开谢清许:“试试。”

  谢清许简单活动了一下,轻轻吐出一口气。

  陆谨言在他耳边道:“别怕,我跟着你。”

  谢清许点点头,调整了姿势,手下用力,下一秒,便朝着坡下滑去。

  这是一种很神奇的感觉,身体飞速下坠的时候,会让人有种仿佛在飞的失重眩晕感。

  是种,很自由的感觉。

  只花了几秒钟,谢清许就爱上的这种感觉。

  当他滑至坡下,撑着滑雪杖停下,便看到陆谨言不知什么时候追了过来,已经站在他身侧:“感觉怎么样?”

  “不错。”谢清许身体放松下来,看着不远处:“我想去那边。”

  陆谨言顺着他视线看过去,是一片没什么人的雪松林:“行,我们过去。”

  距离那片雪松林有一段距离,要经过好几个陡坡,越往后,坡度越大。

  刚开始谢清许还能保持平衡,到后面发现坡度太陡他几乎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身体时,已经晚了。

  身体骤然失衡,急速的朝下俯冲,眼前的景色拉扯到几近模糊,谢清许伸出手,只来得喊出一句:“陆谨言——”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天旋地转,谢清许睁开眼,发现自己倒在一片雪松间,雪沫清冽的味道在鼻尖蔓延。

  而陆谨言就覆在他身体上方,用手护在他的脸侧。

  四目相对,陆谨言飞快摘下脸上的防护以及他头上的装备,表情凝重的检查他是否哪里有磕碰到:“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受伤。”

  谢清许摇摇头:“没有。”

  陆谨言松一口气,忽然将他紧紧抱住:“我不该同意你来这边。”

  谢清许察觉他似有些轻抖的手,半晌,抬手落在他后颈,如同安抚般轻轻蹭了两下:“陆谨言,我没事。”

  察觉到后颈的触感,陆谨言抬起起头来,盯着谢清许看了数秒,倏然扣住他后脑,吻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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