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上回看到这个名字,大概有一月了,要不是学校里依旧尘嚣甚上的那些流言,他险些要以为这些天的种种都只是一场幻觉。

  以至于看到手机屏幕上闪烁的那三个字,愣了有好半天,谢清许才回过神来。

  抿了抿唇,方才找了个僻静的地方接电话。

  电话接通,那边却没很快说话,只传来滋啦滋啦的电流声。

  谢清许拿下手机又看了一眼,疑惑出声:“陆先生?”

  数秒之后,那边才传来一道模模糊糊的声音,呼吸声比平时要重不少,嗓音格外的哑,似是不太清醒:“过来……”

  举着电话,谢清许皱眉看向窗外。

  这雨下了有一整天,彼时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不知什么是个头。

  况且,他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快到门禁时间了。

  本来他正准备收拾了东西回宿舍的,没料到这个时候陆谨言会突然给他来电话,眼下,要不然……

  谢清许捏了捏手机,想跟电话那端的人打个商量:“陆——”

  陆先生三字还没喊出来,那边又传来一阵杂乱的电流音,紧接着,就是通话结束的嘟嘟声。

  陆谨言把电话挂断了。

  算了,刚刚听声音,那边好像是有什么事情。

  静了几秒,谢清许打定主意,收拾了东西,离开图书馆。

  没往宿舍的方向走,直接掏出包里的伞,撑着往校门口去。

  打了车一路去到兰江水榭,进了门,将湿哒哒淌着水的伞立在一边,谢清许上楼,直奔陆谨言卧室。

  门外,没急着进去,先抬手敲门,按着往常连敲三下。

  里面却没有如同往常一样传来陆谨言喊他进去的声音。

  谢清许想了想,又敲了三下。

  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带着一头雾水,谢清许缓缓打开门,试探着往里走去:“陆先生?”

  里面没开灯,外面又是沉沉的雨幕,整个房间一片漆黑,谢清许几乎是摸索着往里走。

  到床边,才隐约瞧到上面似乎躺了一个人。

  只是还未靠近,就有一股浓烈的酒味儿在鼻尖弥漫开来。

  谢清许下意识用手背遮了下口鼻,心道陆谨言这是喝了多少,怎么喝成这样?

  等走到床边,只觉得这一方天地几乎都是酒味儿,像把人整个泡进酒里一样。

  他轻咳了下有些被呛到的嗓子,顿了顿,还是按亮了灯。

  眼前视线乍然清晰,陆谨言躺在床上,醉的不省人事,被子也没盖,就那么胡乱的躺在那儿。

  谢清许站原地想了下,没先急着把陆谨言妥善安置,而是转身下了楼。

  厨房里,打开冰箱,翻找半天,找出一罐蜂蜜,又热了水泡了一杯蜂蜜水,这才重新折身上楼。

  把水杯放在床头,却又犯了难。

  这蜂蜜水怎么喂给陆谨言?这么躺着肯定不行。

  琢磨几秒,谢清许弯下腰去,勾住陆谨言的脖颈,试图把人给弄起来。

  醉酒的人身体格外的沉,费了有九牛二虎之力,浑身都出了一层薄汗,才算是把人给弄起来。

  还未喘口气,谢清许察觉肩头一沉,随即一股热气喷洒在耳畔。

  垂眸,陆谨言不知什么时候,把脑袋扎在了他脖子里。

  嘴唇就对着他脖颈,仿佛下一秒就要贴上,谢清许顿时僵在那儿,不敢乱动。

  心脏也跟捣乱似的,不安分的跳起来。

  盯着那张因为醉酒意外透出几分脆弱的脸,好半天,他才眼睫轻颤一下,抬手扣住陆谨言的后脖颈,半跪在床边,一点一点,小心的把陆谨言的脑袋放在后面的床头上。

  陆谨言醉的厉害,浑身没力气,身子晃晃悠悠往下要倒。

  谢清许叹一口气,抬手蹭了下鼻尖的薄汗,在床沿坐下来,索性自己充当了一个靠背,让陆谨言的脑袋靠着他的肩。

  随即又单手从床头柜上探过那杯蜂蜜水,送至陆谨言唇边。

  陆谨言没什么意识,只能小口小口一下一下的喂。

  哪怕这样,唇角还是有水不可避免的淌下来。

  手边又没纸,手忙脚乱半天,谢清许只能抬手,用手背帮陆谨言擦掉溢出来的水。

  手背不经意擦过覆了一层青色胡茬的下巴,擦过一双被水浸的水红的薄唇,有点痒,又有点软。

  很微妙的感觉,如同一支羽毛轻轻扫过心尖。

  某个瞬间,连手腕都有些发颤,几乎要端不稳水杯。

  谢清许收回手,低下头避开视线缓了几秒,才重新举起水杯,将余下的半杯水耐心的一点一点喂完。

  一杯蜂蜜水,喂了将近半小时,等把水杯放回床头柜,手臂都发了酸。

  谢清许轻轻动了动手腕,这才重新扣住陆谨言的脖颈,又将人放回到床上。

  来回一顿折腾,等把人妥善安置好,正要收回手,谢清许对上一张近在咫尺的脸,才发现,挨的太近了。

  方寸之间,他和陆谨言的鼻息纠缠在一起,一时之间,甚至让人分不清,那酒气是从陆谨言身上散发出来,还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抑或他们身上都早已沾满酒气,分不清彼此。

  他眼睛很轻的眨了一下,头一次,这样凑这么近,仔仔细细的,去看这张脸。

  其实一直不敢怎么直视的,陆谨言的那双眼睛总是锋利又直白,目光流转之间总是带着一股说不出的震慑,让人很多时候都无法跟他对视。

  直至此刻,这双眼睛闭起来。

  这是一双很好看的桃花眼,笑起来的时候显的多情又昳丽,不笑的时候,冷淡又疏离,而此刻,难得的安静又温柔。

  只是似乎睡的不大安稳,眼睛往上的眉间,紧紧皱着。

  他几乎,没见过陆谨言开心的时候。

  从以前远远看着到现在算是能近距离接触,这个人周身,似乎总是蒙着一层雾,让人看不清,那层雾里,却又有似有若无的悲伤萦绕。

  为什么不开心呢?

  那些情绪反常的瞬间,今天这顿喝的酩酊大醉的酒,都是为谁呢?

  谢清许猜不透,只是心口隐约漫上一股莫名的心疼,不知什么时候,他无意识的轻轻抬手,指腹缓缓落在陆谨言紧皱的眉间,一寸一寸抚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手指下的眼皮忽然很轻的动了两下。

  谢清许无端做贼心虚,慌乱收回手。

  只是那眼皮动了又动,却终究没有醒来,倒像是在做梦。

  谢清许攥了攥手指,如释重负吐出一口气。

  也不敢再有什么举动,好在那紧皱的眉间已经被他抚平。

  谢清许收回视线,替陆谨言把被子盖好,直起身来。

  没去休息,直接进浴室拿了毛巾打湿,又重新回到床边,用毛巾一点一点擦过陆谨言的脸。

  额头,眉间,眼睛,鼻子,嘴唇……

  隔着毛巾,脑海里忽然又闪过刚刚指腹蹭过那双薄唇的触感,谢清许失了神,动作变成了机械的重复。

  某个瞬间,手腕忽然被人扣住,带着醉酒后的热度,一片滚烫。

  那处皮肤像是被烫了一下,谢清许猛然回神,定睛,对上一双漆黑的眼睛,一双仿佛蒙了一层雾的漆黑眼睛。

  心口霎时用力一跳,大脑陷入了空白。

  陆谨言……什么时候醒的?

  不等大脑运作想到什么,手腕上的手忽然用了力,腰间也传来一股力度,下一秒,谢清许感觉身体腾了空。

  等再落回实处,陆谨言已经伏在他身体上方。

  手腕依旧被人扣着,陷在柔软的被子里,腰间被一股巨大的力度禁锢,两具身体几乎严丝合缝贴在一起,谢清许甚至能察觉陆谨言的腿就抵在他腿间。

  密密麻麻的雪松味儿夹杂着酒味儿将人包裹的密不透风,让人无处可逃。

  谢清许手指无力的抓握一下,喉间滚了又滚,怔怔看着陆谨言:“陆先生……”

  陆谨言却没说话,那双含雾的眼睛就那么静静的,直勾勾的看着他,如同以往的每一次,带着审视。

  再然后,一只手抬起来,落在他脸上,一点一点掠过每一寸皮肤。

  细沙的般的触感这次终于真真切切落下,带着滚烫的温度。

  谢清许感觉每处被碰过的地方好似都着了火,烧的人理智都开始流失。

  浑身比以往的每一次都绷的紧,连呼吸都变得紧促。

  最后,那双手落下他下巴,片刻,轻轻抬了他下巴,低下头来。

  有那么一个瞬间,恍惚间,谢清许以为陆谨言会吻上来。

  可并没有,陆谨言的薄唇就那么停在他唇瓣,两人的呼吸彻底纠缠在一起。

  周围的一切都在升温,暧昧到极致。

  谢清许几乎屏住呼吸,眼睫像蝴蝶的翅膀一样轻轻煽动。

  陆谨言却始终没再进一步,薄唇就那么抵在他唇边,眼睛却仍旧看着他,一瞬不瞬,像是要望进他眼底。

  不知过了多久,大概有一个世纪那么长,陆谨言忽然别过眼,手指插入他发间,薄唇掠过他唇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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