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这种东西,易碎、真挚、还需要珍重坦诚的去呵护。

  就像夕阳潮起潮落,在人间留下熹微的碎光。

  温木脚踝的锁链伴随着动作叮叮作响。

  他终于隐隐有了要醒的意思。

  圈在脚腕的锁扣内侧有一圈厚实的棉质柔枕,铁链的形状比一般见到的都还要细,跟一根手指差不多粗,很轻,但牢靠得很,另一端被镶进了墙壁里。

  不像是阶下囚的标配版,更像是用在圈养的宝物身上。

  温木迷迷糊糊睁开眼,环顾四周后才发现,他已经被锁在了之前的别墅里。

  他想要支起身子。

  却在爬起来的那一刻,酒醒后胀痛眩晕的刺激直冲大脑,连带着失重的诡异感觉,像被人一棒子打在了脑袋上,脱力的直不起身。

  温木扶着额头,轻轻摇晃着脑袋,试图驱散酒后的迷糊感。

  这时,贝格森端着餐盘推门而入,走到温木的床边,抱起他的上半身轻轻靠放在软枕上,将晾好的醒酒汤一勺一勺喂给他。

  温木靠在软枕上坐起来,也乖的很。

  安安静静的,勺子递到嘴边,二话不说就张口喝下,估计现在就是把毒药喂过去他都能闭着眼吃进肚子。

  房间的空气仿佛凝固一般,静的出奇。

  两个人都没有开口说话,除了脆弱细微的呼吸以及汤勺搅拌在瓷碗里发出的脆响外,根本没有一点动静。

  等着整整一碗汤被灌进肚子,温木才稍微清醒。

  他垂头拽了拽脚上的锁链,叮叮当当的清响闯荡进二人的耳朵里。

  温木抓起链子随意的看了两眼,锁链的长度似乎只够他走到浴室。

  贝格森倾身低头,带着薄茧的指尖覆上温木的脸颊,一只有力的手掌扣在他的脑后。

  身体瞬间被紧紧束缚在温柔的怀抱,微凉的舌尖滑入口中,贪婪小心的窃取着属于温木的气息。

  贝格森的呼吸逐渐滚烫起来,仿佛要灼烧温木的皮肤。

  良久之后,他才终于意犹未尽的舔过温木湿润的唇瓣,慢慢拉开距离。

  自始至终温木都没有任何动作,犹如精美的雕塑般丧失所有生气。

  “温木,就一周,红灯区那边查到你了,我不敢冒险放你出门。”

  贝格森说着将温木揉进怀里,两人的胸膛紧紧贴在一起,感受彼此胸肺的起伏,仿佛心跳频率都在同步的运作。

  温木眼前忽然被温热的手掌覆住,一片漆黑里,耳畔的低沉嗓音温和柔情。

  “一周内我会解决所有事情,到时候我会解开锁链,可以吗?”

  温木没有回答,半句话都不带吱声。

  兜里的电话一直响个不停,贝格森没有办法,他将做好的早餐放在桌子上,又叮嘱几句后拉上温木的手腕印上吻。

  大概是温木的举动有些太过奇怪,贝格森赌不起,但他又必须回赌场继续处理那些麻烦。

  临走前只好将房间中比较尖锐的桌角都换成圆润的平角,浴室的镜子也被拆掉,阳台被锁了起来,但凡是有些危险的东西全部被带走。

  房门被关上。

  咔嚓——

  依旧是落锁的声音。

  当正午的阳光透过窗户,贝格森从赌场赶回来。

  走进房间,一切都和他离开前没什么区别,包括放在桌子上的早餐。

  贝格森的眼神失去往日的霸道强劲,他的心如同被冰冷的利刃刺破,在凝血的伤口上再次扎进皮肉。

  每一次的呼吸都似乎牵扯着所有的神经,令人刺骨的剧痛,缠绕在疲倦的身心。

  他声音有些脆弱绝望的煎熬。

  “温木……别这样……”

  温木自然是听见了,但他还是闭着眼睛一声不吭。

  自这天开始,温木就乖的像个没生命的木偶。

  贝格森不在的时候,他就一直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放在床边的食物也从来不会去拿。

  只有贝格森回来后,亲自举起食物抵在他的嘴边,他才会当着贝格森的面吃上两口,但也只是两口。

  贝格森试过诱哄,试过威逼,最后甚至去卑微的恳求。

  只为了温木能多吃一点。

  但是都没用。

  温木从来都不会说一句话, 从他被铁链栓起来开始,他一句话都没说过。

  贝格森急了,慌了,最后有些控制不住的想摔东西。

  温木第一次被吵醒是在凌晨的三点。

  他是被一声巨大的响声吵醒的,似乎是什么东西摔在了地上,沉闷结实,好像是某些柜台被踢倒在地发出的声音。

  他摸了摸身侧,枕头已经凉透,看来贝格森已经出去有一段时间了。

  因为最近的营养不良导致他的身体耗能很快,只是简单的坐起来都觉得已经够累了。

  楼下依旧在嘈杂的制造噪音,盘子摔碎,酒瓶砸地,柜子倒塌,什么样的声音都有。

  温木坐起来盘着腿,等了很久,终于在过了一个小时后,看到了提着酒瓶上来的贝格森。

  贝格森显然没看到温木已经醒了,他垂着头,眉眼间还残留着没有消散的暴虐。

  但当他抬帘看去,恼怒的视线恰巧对上了已经醒来的温木。

  只是一瞬间,他胸口猛地发颤,仿佛被遏制呼吸,未尽的愤怒像是被生生斩断了,伴随而来的是无尽的慌乱,和想要解释却无从下口的言语。

  刚刚发泄一通的贝格森,鬓角已经被沁出的冷汗浸湿,汗水缓慢地划过鼻梁骨,他生硬的挤出几个字来。

  “……对不起,吵到你了。”

  在爱人面前,任何人都会忍不住生出跪下臣服的念头。没有人愿意让自己的爱人看到自己是个没救的疯子,还是个没办法控制情绪的暴虐狂。

  贝格森不再过多解释,像是认命了一般缓缓靠近床柜,温木瞬间能很明显的闻到一股糜烂刺鼻的酒气。

  只见他熟练的拿出一打药品,手臂一直在猛烈的打颤,连水都没喝,哆嗦着手指的将药全部塞进嘴里。

  就仿佛抓上了最后的救心丸,企图用这些白花花又甘苦的药片去压制心底汹涌翻滚的猛兽,以免会伤害到自己唯一珍重的爱人。

  温木将一切尽收眼底,他知道如果再这样下去,贝格森真的会发疯,彻底变成没办法压制的疯子。

  他突然脑袋一热,张开了干涩的嘴唇,用沙哑的音调说出被囚禁以来的第一句话:

  “我想上学,安威尔大学。”

  紧接着他又自言自语般倒头蒙上被子,闷闷道:

  “……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