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凛傻眼了。

  这个被浩浩荡荡拥进来的男人,高定的烟灰色西装将他的身材更加映衬得修长挺拔,气质不俗,内搭是一件黑色的衬衫,丝质,v领,开到胸口处。

  隐约可见里边健硕的好身材以及… …一块淤青。

  周凛想,不会这么衰吧……

  当他对上那张脸,毫无意外,预料之中,狭长漂亮的其中一只眼乌青。

  大堂里的人都惊讶了,万万没想到见到这副尊容的太子爷。

  那双眼睛在大堂扫了一圈,视线准确无误地落在周凛脑袋上,似乎要在他的脑壳里打个钻。

  周凛此时此刻只想扶额,并且重重地叹声气。

  人生最要死不活的莫过于,年纪大,没钱没女友,工作不争气且打了老板!

  这一秒,他都在脑子里递辞呈了。

  江屿看着周凛脸色暗的堪比锅底,内心既痛快又不屑,不过这样的场合,他还是得故作修养,毕竟酒醒了,并且昨天只是个意外。

  黄总在旁边点头哈腰引路,江屿就在前头进了电梯。

  他们上楼后,大堂人全都炸开了锅。

  唯独周凛瞬间就跟泄了气的皮球似的,连前台小姑娘拉着他说笑都奄奄的。

  “哎周经理,太子爷好帅啊!”

  “以前总觉得上班是在受刑,今天看到太子爷,一想到以后太子爷天天在,我这上班都有劲了。”

  周凛手指叩了叩桌子“以后得叫江总了。”

  两个小姑娘笑着狂点头。

  “知道知道,哎,周经理你是不是伤口痛啊,看你整个人不在状态。”

  周凛现在丝毫感受不到伤口痛,倒是心口跟坐了自由落体似的,一阵又一阵的心悸。

  他耷拉着眼,摆摆手示意没事,一头钻进办公室开始收拾东西,阎王要他三更死,算了,不用等阎王。

  只不过周凛还真是舍不得,毕竟工作轻松,待遇在s市算是最好的,加上还有业绩提成,一个月挣个两万多还是绰绰有余的,更何况他还有房贷,每个月都要还五千多,车子加油也不少,父母虽有退休金,可他孝顺,每年回去还是会自觉给他们一些,还有逢年过节走亲戚。

  这样一想,就更舍不得了。

  所以这个太子爷是怎么回事,来自家店找茬,还把自家店砸了个稀巴烂,不过下一秒周凛已经不停在脑子里复盘他昨天究竟是不是哪里做的不合理,也许他真该掘地三尺给太子爷找出一间房,他妈他干嘛不直接说他是大老板儿子?那周凛背都能给他背到15楼!

  他越想越怀疑自己昨天的行为是否不妥,正在他脑子嗡嗡嗡一片混乱的时候,外面小姑娘说

  “还没回去呢,在办公室里。”

  李澈就开门进来了,周凛看到他一愣,很快心一颤,因为他知道这个时候李澈应该在八楼作陪的。

  他就提心吊胆问了句“什么事?”

  李澈看到他的表情也是一怔“你脸色怎么发白了?伤口痛啊?”

  周凛只追问“什么事啊?”

  李澈抱怨“我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语音,你怎么不接啊?”

  周凛这才看了下手机“哦,没注意到。”抬头又问“什么事啊?”

  他感觉他现在就是只兔子,经不得一点儿风吹草动了,与其战战兢兢,倒恨不得李澈现在告诉他已经被解雇了,一了百了。

  李澈多精的一个人,一眼就发现他的不对劲了“说来也奇怪哦,江总居然在饭桌上让我们几个汇报工作,又让我们把部门的经理都喊上去了,这不我来喊你了。”

  周凛狐疑地看着李澈“你们三个老总加个财务总监汇报不就完了吗,我们还去干什么?”

  “他说想更精确地了解下面人的工作。”

  可周凛总觉得有种冲他来的感觉。

  他想了想还是告诉了李澈,有种视死如归的壮烈“你不是说想帮我教训那个兔崽子吗?”

  李澈问“他来了?哪呢?不过得等我陪江总吃完饭。”

  周凛嘴角僵了僵“也可以饭桌上教训。”

  “?”李澈滞了好一会,才明白过来这句话,瞬间就瞪大眼“跟你干架的该不会是… …江总?”差不多已经知道真相,他还是最后发出一句疑问。

  周凛沉默了。

  李澈拍了下脑门,一手叉着腰也说不出话来了。

  “开玩笑的兄弟,哪能真让你帮我出气啊,只不过我大概率得卷铺盖走人了。”

  李澈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些烦躁地宽慰“不好说,先上楼吧……”他顿了顿“到时再看吧。”

  见气氛还是压抑,他咧嘴笑道“卷铺盖就卷铺盖嘛,有什么关系,大不了兄弟养你。”

  周凛心情轻松了不少,揶揄道“那行啊,以后我就坐吃等死了啊,你必须得给我养老送终啊。”

  李澈笑着胳膊撞了下他“你找死啊,把我当儿子啊!”

  两人说说笑笑走出了办公室,进了电梯上了八楼又出了电梯,可真到了至尊厅门口,望着紧闭的大门他还是得调整状态。

  李澈安慰道“我看那个江总今天挺客气的,你先稳着,看他什么个意思,要是昨天是个误会,服个软也没啥。”

  周凛明白李澈的意思,都是快三十岁的人了,也被社会打压了不少,没必要再搞热血沸腾中二病那套了,为人处事他还是懂的。

  “我自己有数,你放心。”

  李澈点头“有数就好,别怪兄弟啊,他要是街头小混子,那我肯定饶不了他的。”

  周凛拍拍他的手臂,表示理解。

  接近一百来坪的包厢内,一张大圆桌,十道精美冷盘,热菜还没上,酒却已经开了几瓶,全是高档酒,白的红的都有。

  江屿就坐在最里头的中间位置,其他人也都坐定了,周凛看了一圈,满了,唯独一个空位是在江屿旁边,猜测应该是李澈的。

  周凛已经调整好面部表情了,仍旧客气又礼貌朝江屿点了点头“江总好,我是前厅部经理周凛。”

  江屿翘起嘴角看着他笑,也不说话,周凛顿时感觉到头皮发麻。

  房务部老总贾静看到手下来了,就喊服务员加条椅子,像周凛这样的小领导随便插个口子坐进去就完事了,在场的所有人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当服务员把椅子加进上菜那处位置时,江屿忽然开口了。

  “那地方上菜不适合坐人,反正桌子够大,椅子加我旁边来吧,正好我有事请教周经理。”最后五个字仿佛刻意加重了语气。

  周凛跟李澈对视了一眼,只得绕了过去坐在江屿跟李澈之间。

  江屿还真像是个体恤下属的好老板,他将转盘转过来,几瓶酒就停在了周凛面前。

  “周经理,你喝红的还是白的?”

  周凛的工作在这种场合就显露出弊端了,他看了一圈,贾静作为在场的唯一女性,喝的是果汁,其他人不是中餐就是KTV,一个个全是海量,相比之下,周凛就弱爆了。

  老板都直接把他路给堵死了,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说喝红的。

  服务员就给他倒上了红酒。

  周凛平时用不着应酬,但场面话还是会说的,他举着杯子站起来对江屿说“江总,欢迎您,我先敬您一杯。”

  于是他在江屿玩味的视线中干了一杯。

  “周经理,客房部生意怎么样?”

  周凛老实回答“酒店房间少,所以开业到现在基本上每天的入住率都能保持百分之90,节假日的话,总统套房也偶尔能卖出去。”

  “周经理从事酒店多久了?”

  “有七八年了。”

  “待遇方面还满意吗?”

  “挺满意的。”

  两人一问一答,倒也没什么异常,不过周凛仍旧不敢放松,生怕他像昨天一样突然掀桌子。

  眼见情形还好,江屿让大伙不用拘束,毕竟他是晚辈,他这一番话将他贵公子的形象包装得淋漓尽致,虽年轻但得体,穿上西装,倒也有几分成熟来。

  于是包厢里的其他人开始热络起来,几个KTV的部门经理发挥出了他们的长处,将饭局气氛搞的十分热烈。

  桌上的江屿跟昨天嚣张跋扈判若两人,也许昨天就是他喝醉了才胡闹罢了,周凛这样安慰自己。

  于是他稍微靠近了些,压低声音“江总。”

  “恩?”

  “昨天那事真对不住您了,不知道您昨天会突然来,当时确实是一间房也没有了……”

  “现在不说这些。”江屿打断他,笑的纯良无害“都是误会,我昨天也喝高了,周经理咱们今天就喝酒。”

  “行!”周凛重重地点头。

  误会就行,误会过去了就行。

  然而,周凛还是想多了。

  热菜一道道上了桌,他还没吃两口,就被江屿以各种工作上的事劝酒了。

  “周经理,你前厅部管理的很好,来,我敬你。”

  “江总您太过誉了。”

  “周经理,以后咱们就是同事了,来,我敬你。”

  “不敢不敢江总。”

  “周经理,我年轻没经验,以后还需要你帮助啊,来我敬你。”

  大老板敬酒,大老板怎么可能亲自喝,自然是他这种小兵喝了,菜才上到一半,周凛就已经干了一瓶红酒了,桌上的其他人看这情形,还以为江屿对这个前厅部经理倍加好感,抬举周凛呢。

  只有周凛他自己和旁边的李澈了解事情真相,眼见周凛喝的脸色发白,李澈再也坐不住了,他给自己倒了杯白酒站起来,周凛赶紧悄悄地扯了把他的袖子,用眼神示意他没事。

  可李澈还是轻轻拍了下他的肩膀执意起身,他朝江屿举杯。

  “江总,您不对啊,怎么只跟周凛一个人喝呀,太偏心了吧,咱们可也是您的员工啊。”

  一句揶揄的玩笑话,逗得满桌人都乐了,黄总说“哎,李总你怎么争风吃醋了啊,你平时跟小周关系那么好,连他的醋也吃啊?”

  江屿略带抱歉笑笑“我的错,来李总,我俩干一杯。”

  说完他浅喝了一口,李澈把小杯白酒全干了。

  “主要是… …”江屿忽然把手搭在了周凛肩上,他露出个意味不明的笑“我跟周经理一见如故啊。”

  周凛僵硬地扯了扯嘴角,他空腹一口菜都没吃,酒喝得又猛,脸越喝越白,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心情一下子就暴躁了,早知道这小子没安好心,但也想不到他居然客气又有教养的没安好心,让他连发作都发作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