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特小说>耽美小说>相欠【完结番外】>第74章 番外

  “这人间总有很多被称为有缘分的事,但并不是所有缘分都让人欣喜。”

  温恕默默地把这句话写进了《温恕语录》之中,并且望着天,无力叹息。身边的人翻了个身,将腿重重地压在了他的肚子上,傻乎乎地笑出了猪叫声,呢喃着:”温恕……温恕……”

  其实那次在车上见面之后,温恕就没见过余斯山了。他知道余家的势力大,和他们这种小门小户不同,余斯山也不可能像迟早一样被一场牢狱之灾压得喘不过气,他身后永远有力量撑着他。

  这也是让温恕厌恶的,有些人分明做尽了坏事,却依然无法被真正惩罚,他们甚至不需要努力,不需要拼了命地和别人挤在独木桥上你死我活,他们从出生开始,就已经站在了舒适的高峰,看着底下的那些人挣扎着生存。

  他应该恨余斯山,或者说恨他自己,可是他同时渴望着爱,他将余斯山推开的时候,却又畸形且恶劣地期盼着这人不会离开。

  他整理好领结,冲着空荡荡的房间喊了一声“我走啦”,然后后知后觉地恍惚了片刻,自嘲地低着头笑了笑。

  他回国之后就从家里搬了出去,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因为家离公司太远,因为哥哥和迟早的家太有烟火气,因为他租的那间房子,打开窗就能看见一个阳台,那个阳台上曾经被余斯山种满了花花草草,他还被蔷薇的花刺刺伤过手指。

  每当阳光照在这片土地上,那根始终没能拔出来的刺就在隐隐作痛。

  他回来之后没再去事务所工作,兜兜转转,他忽然发现这些年自己其实什么也没学会,被罩在保护壳里一年又一年,温叙心疼他,连打工都不曾让他去过。他最后还是去了当地的一家公司当了法律顾问,工作不算辛苦,双休日还能经常回家看看,日子过得安逸。

  只是太安逸了,让他越来越消沉。

  他把公文包放在办公桌上,拿着杯子走到茶水间,思索着要不要喝咖啡。他失眠的时间越来越多了,就像是惩罚一样,整夜整夜睁着眼睛,疲惫折磨着他,可就算红血丝布满了眼珠子,兴奋因子依然会在睡眠临界线给他一脚。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只接了一杯白开水。

  正打算走,他忽得听见磨砂玻璃那边有人提了自己的名字。

  “小温是真的蛮帅的,可惜不爱笑,也不爱说话,感觉他整天挺不高兴的。”

  “这还有什么不高兴的,又是海归,又是咱们老板口中的高材生,在公司里顺风顺水的,哪儿像我,打印资料多打一张都能被主管揪着耳朵骂一顿。”

  “当代人的矫情日常呗,一看就是刚被扔进社会里,现在那些人不都爱搞个抑郁症、躁郁症什么的,我劝你还是别追他了,感觉怪累的。”

  温恕一愣,险些被杯子里的热水烫到,他有些恍惚,又感觉有些好笑,还记得曾经中学的老师对他的评价是“好动爱玩”、“话痨闹事”,这才短短几年,自己的评价居然走向了另一个极端。

  他低着头从茶水间走出来,假装没有听到这些人叽叽喳喳的讨论。他依然记得余斯山走之前对他说的话——“你为什么非得活在别人的期盼之下,你还是你吗?你是被别人的希望塑造出来的一个畸形的玩偶。”

  可是今天注定不安宁,没过多久,一个挺着大肚子的陈总走了过来,敲了敲温恕的办公桌,低声说着:“小温,今天应酬你米姐没时间,要不你陪我走一趟。”

  虽然是商量的话,却是用通知的语气说出的,温恕张了张嘴,推辞的话在嘴里过了几次,最后还是点了点头,合上了面前的笔记本电脑。

  应酬不是一件什么好事,在任何时候都是。在温恕三杯酒下肚之后,对这句话有了更加深刻的体会。他摆了摆手,捂着嘴就跑了出去,跌跌撞撞往卫生间跑去。

  一阵干呕之后,他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吐出来了。

  胃里像是被刀绞着,太阳穴也砰砰直跳。他扶着马桶,脸因为长时间的倒置而通红,已经将难受二字写在明面上了。他酒量没有那么差,只是最近本来就有些肠胃炎,喝酒之前又什么都没吃,空着肚子喝了几杯,整个人也快要栽了。

  等他出来,陈总已经在卫生间门口等着他了。

  陈总的眉头简直皱成了一团黑线球,语气里的不爽已经溢了出来。他捏了捏温恕的肩,说道:“今天贵客可是还没到,你就给我摆出这么一副死样子,真不知道为什么他要……我要带你来。”

  温恕的眼前已经有点晃了,晕晕乎乎的,也没听见陈总话里说的有说什么不对劲。

  忽得,陈总的脸色缓了缓,摆出了一副知心老大哥的模样,扶着温恕慢慢蹲在墙边,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房卡,塞进了温恕的手心里。

  “小温啊,你看这次合同可是事关咱们公司的命脉,大老板捏着生死,又专门挑了你,要不你就去玩玩,升职加薪肯定少不了你。多一个关系,也多一条退路,总没坏处。”

  这话一说完,温恕瞬间从昏沉的状态里醒了。他瞪大了双眼看着陈总那张被肥肉堆满的脸,呕吐的感觉又从胃的深处涌出,他死死捏着手心里的房卡,被锋利坚硬的塑料边狠狠戳着手,才感受到一丁点的真实感。

  他以为女孩经常会是受害者,未曾想过,这些事情从来与性别无关,它总会无差别降临在每个人的身上。

  “陈总,我不是公关,我是法律顾问。”他笑着,觉得有点讽刺,伸手就要把房卡折断,还好陈总眼疾手快,在房卡殒命之前赶紧把卡抢了过来。

  陈总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直接把温恕往墙边一推,温恕蹲得本来就不稳,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尾巴根疼得他“嘶”地倒吸一口凉气。

  “你是法律顾问,你是法律本身吗?人家家里有权有势,他可是坐过牢的,你觉得会怕你这个法律顾问吗?”

  陈总冷笑一声,拎着温恕的领子,苦口婆心道:“温恕,这都什么时候了,这也不是什么不光彩的事情。再说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之前的事情,出了国那些都能翻篇了吗?反正都被男人上过了……”

  “我去。”温恕听见这话,手骤然捏紧,指甲都镶嵌进了肉里,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恶毒,嘴角从始至终都挂着淡淡的笑,悠悠然地从地上站了起来,扶着墙壁,手指敲打着贴着壁纸的墙壁,发出“噔噔”的闷响。

  大不了就大家一起倒霉。

  陈总高高兴兴地把房卡往他手里一塞,拍了拍他的肩膀,挤眉弄眼的样子活像只猪头三,油腻又恶心。温恕步伐踉跄朝着306走去,陈总舒了一口气,以为自己这是戳破了温恕的真面目,临走还不忘在温恕的屁股上捏了一把。

  温恕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强忍下一脚踹死这人的冲动,加快了步伐往前走去。

  但仍是听见了背后那声不轻不重的感叹——“什么高冷冰山,不都是立牌坊的婊子。”

  许多人的兴趣不过如此,拉良家下水,劝妓女从良。温恕推开了306的门,觉得有些好笑,这个世界是什么时候开始,让他觉得有些绝望的呢?

  他是那些人口中的海归、高材生,没有抑郁的权利;可他同样又变成了别人手里的砝码,贩卖他,换取自己的利益和未来。他是那些人口中装逼的高岭之花,同样变成了另外一些人话里的婊子和玩物,兜兜转转,他唯独不是自己。

  他把兜里的录音笔掏了出来,打开之后放在了茶几上几盒避孕套的后面,还顺手地拿来了一盒避孕套放在枕边。他将自己的衣服一件一件脱掉,献祭似的躺在软乎乎的大床上。

  自毁似的,他要和那些人鱼死网破。

  空荡荡的胃里酒精在碰撞,疼得他整个人蜷缩在床上,弄皱了平整的被单,赤裸的皮肤在接触到空气的瞬间瑟瑟发抖起来。

  就在这时候,门开了。

  那个人一步步朝着里面走来。

  温恕屏住了呼吸,合着的眼皮都在颤抖。

  忽然,他听见一声急促的“祖宗诶——”然后就是慌乱的步伐。

  他有些疑惑地睁开了眼,只见余斯山一脸狰狞地朝着他跑了过来,拉起被子边一卷,直接把他裹在了被子里,居高临下地看着鼻头红红的温恕——温恕十分应景地打了个喷嚏,鼻涕差点飞了出来。

  “投怀送抱也不是这么投的吧?”余斯山有点恼火 ,把手里拎着的食盒往茶几上重重一放,后知后觉想清楚了这是怎么一回事,“哎”了一声,问到:“你们那什么陈总怎么和你说的?该不是说我想潜规则你吧?”

  温恕眨巴眨巴眼睛,给了他一张“你说呢”的脸,余斯山瞬间没了脾气。

  余斯山有意和他们公司合作,又想暗中卖给温恕一个面子,把这促成合作的功劳推给温恕,谁知道陈总自作聪明,直接把温恕当成了吉祥物送到床上来了。

  余斯山骂骂咧咧地把饭盒打开,把暖胃的汤取了出来,“我不给陈寥点绊子,我就不姓余。这都什么跟什么,我准备的浪漫白准备了——冷热正好,快过来喝汤。”

  温恕好像还没缓过来劲儿一样,“哦”了一声,慢吞吞地裹着被子,把脚丫子直接往地上放。他顿了顿,问到:“真不是你安排的?”

  “天地良心,我真没有潜规则的爱好。”

  温恕瞪了他一眼,余斯山瞬间想起了之前自己干的昧良心事,连忙改口道:“天地良心,我真改邪归正了。”

  温恕这才舒了一口气,有点委屈地走到了余斯山身边,小心地嘬了点汤,低声说道:“我过得不开心。”

  “我知道。”

  余斯山有些心疼地想把温恕揽进怀里,来一出感人好戏,顺便一笑泯恩仇,恩爱如初。谁知道温恕忽然一抬头,坚定地说道:“你监视我。”

  余斯山煽情的话哽在喉咙里,没想到自己这还被温恕给绊了一跤。他虽然不是监视,但确实时常关注着温恕,他不放心,又不忍心去频繁打扰,如今见温恕过得并不舒心,他也不想再当缩头乌龟了。谁知道这头刚伸出来,差点被温恕一掌给劈死了。

  他手往茶几上一撑,打算使出舌战群儒的功夫,谁知道手不小心把茶几上的避孕套盒子给打翻了,后面亮晶晶的录音笔直接暴露在了他俩的视线里。

  余斯山立马眼疾手快地把录音笔抢到了手里,然后学着温恕的语气说道:“你阴我。”

  温恕气得鼻子都歪了,从被子伸出手指着余斯山,“你怎么还倒打一耙!”

  余斯山把录音笔往床上一扔,自己走了过来,把胳膊往温恕腋下一伸,直接连同被子把温恕抱了起来,有病似的抱在怀里转了一圈,看着温恕嗔怒的模样,满足地说道:“这样才对,会高兴,会生气,会骂我,而且不怕我了,这才是温恕。”

  “呸!”温恕挣脱开他的怀抱,自顾自地吃着饭盒里的菜,狠狠喝了一大口汤,发出呼噜呼噜的响声。

  余斯山就像个饲养员一样蹲在桌子旁边,一边看着温恕吃饭,一边笑着,一排牙齿在暧昧的灯光下显得格外闪亮。

  “你傻笑什么呢?”

  “我在想,风信子开花了,有没有人帮我把它搬到阳台上,要不然对面的小帅哥看不见花,可是会难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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