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远行,是心的平静。
苏清河没有告诉任何的人,他去了哪里。去到哪里,就是那里。
一身普通的装束,一顶帽子,脚下是一双运动鞋。没有人知道他知道他是一个明星,也许有人看出来了,只把他当成一个有着明星脸的人,而不会认为他是苏清河。
手里的相机还是他临时买的,摸索了一下就知道怎么操作了。
他没有到大城市去,而是到有着最浓郁的乡土气息的地方。他的镜头里有美的景物,趴在地上的小黄狗,有在地里劳动了一辈子的庄稼人,有笑得一脸灿烂天真的小孩。
没有人教过他怎么去摄影,他却是知道用什么样的方式把最美的那一面拍下来。也是这是源于一个人对美的认识,认为这样拍得美,便是这样地用手里的镜头去捕捉画面。
每天微博上都有照片放上去,粉丝们总是在第一时间就回复他的话。他微博的粉丝量不断地上涨,关注他的人越来越多。韩成俊也爱跟他互动,调侃他道,如果你以后不想拍戏了,就去当摄影师,肯定也是摄影界里的大师级人物。
你聘请我当你的御用摄影师就好,他说。
当然可以,韩成俊回复道。
也有些相熟的人在下面回复他的话,他都都会一一地回复。
柳慕总是在半夜两三点才在微博上发说说,转发了一张他跟一群小孩子站在镜头里的照片,上面是一句话:希望你开心。
他回了一句,谢谢。
他没有去联系任何的一个人,包括萧屹。从他出来发微博的第一天起,他就在微博上发了一条说说:我出去走一走,很快就会回来,你们别找我。
理解他的人,是他的朋友,不能理解他的人,永远都只是陌生人。
他走在远方,关心他的人一样关心他,诽谤他的话他听不到。远离了城市的喧嚣,他的心才是真正地平静了下来,每天都在走路,走到哪里算哪里。如果有小巴的话,他也会坐上小巴,从一个乡村子另外一个乡村去。
他喜欢山里的人家,朴素了一辈子,待人真诚。
苏清河有时候也在想,人和人之间的相处,应该是这个样子。但是人出去了外面的世界,为了生存,人和人之间变得不再信任和关心,只是陌生人。
赶牛的大爷问他,“娃子你是打哪里来的啊?”
他说,“我是从城里来的。”
“咋地来了我们这地方呦?这前不见村后不见店的地方。你要去哪里,要不我送你一趟啊,这么地走要走到什么时候。”大爷还是好心,路上遇到了个在乡间走路的孩子,想着送一程。
“哈哈,麻烦大爷了,就到下一个村。”苏家清一辈子都没坐过牛车,他赶着上了大爷的车。摇摇晃晃的一路走了,他说道,“我听说这里的风景好,过来拍照片。”
“可不是,可不是大爷说大话,我们这地方什么都没有,就是风景好,人好。”大爷慢悠悠地赶着牛车,一路带着他走。车走远了,都还能听得到大爷说话的声音,中气十足。
苏清河笑笑地听着,“嗯,风景好,人好。”
跟着大爷去到下一个村庄,就是快黄昏日落了。
大爷人也是好,看着这个水灵灵的娃子一下了车东张西望地看,他怕小孩子走丢了似得,又回头说道,“娃子你要不跟我一起回家吧,我家婆娘兴许是做好了饭,一起过去吃个饭可是好?”
“那就麻烦大爷了。”苏清河就跟人走了,也不怕被人卖掉。
不过他这种人估计是被卖掉还会帮人数钱。
老大爷跟着一个数岁差不多的老奶奶一起,还带了个两岁大的小孩,会说话走路了,头顶上梳着两个小辫子,见了人怯怯地缩到奶奶的怀里,奶声奶气地喊着,“奶奶,奶奶……”
“不怕,是爷爷跟哥哥。”小脚的老妇人抱着小孙儿,哄着。
“老婆子,这是路上遇到了从城里来拍照片的娃子,我给带咱们家。今晚家里就多一双筷子,哎,我看着天也黑了,把大山的那房间收拾一下,让娃子今晚住在这里得了。”老大爷把别人今晚的住处都一并安排好了。
大山就是他的儿子,带着儿媳妇一起外出打工了,两岁大的孩子留在家里给他们带。
“哦哦好,我这就去。”
“不急不急,我们先吃饭。我今儿在城里卖了一袋的番薯,卖了点钱,来你拿着。”老爷子把口袋里的钱掏出去,塞到了自家的老婆子。
“你怎地不自己留着用。”
“我那里用得了钱,你留着买菜用。”
等两人说完了,才是想起他那样。老大爷拉着他往里面走进去,大黑狗叫了两声,被老大爷骂了一声,就乖巧地夹着尾巴走了。苏清河刚才也是听着两个大人的话,他还真不知道怎么拒绝了。
那就留下来吧,他开口甜甜地喊了一口,“奶奶。”
“唉,好孩子。”老妇人笑得不见眼睛,露出的嘴巴门牙也不见了。
晚饭是跟两个老人和孩子一起吃的,最后怕生的小孩跟他熟了,也敢喊着哥哥,让他抱了。苏清河抱着软软的孩子,心里对这种软软的小东西是喜欢得紧,但是他是知道自己一辈子可能都不会有孩子的了。
夜里在老人家的家里借宿,泥土砌的破旧老房子,上面是铺着一层瓦片。从两个老人的嘴里知道,房间是他儿子的房间,让他在这里睡上一晚,被子都是从柜子里给他拿出来的,带着一股霉气。
他一辈子都没住过这样的房子,这个小乡村是真正的贫穷,但是他们的日子却是过得真正地简单幸福。苏清河夜晚躺着的床,盖着的被子还透露出一股霉气,他却是能睡得安详。
“汪汪……”
早上是在狗吠声中醒过来。
起来就看见家家户户的炊烟,小孩子一早就跟着奶奶起来了,老大爷不在家。苏清河用相机给小孩拍了一组照片,给老人家也拍了几张,没多久老大爷也回来了,手里提着一条大鱼。
吃过早饭,拒绝了老大爷的挽留,他就要走了。
苏清河写下了老人家的地址,告诉他们,“等我回去把照片洗出来了,就给你们寄过来。”
“哪里用这么麻烦呦,娃子不用不用。”
“不会麻烦,记得留意给你寄过来的新片啊。”
走的时候,跟他玩熟了的孩子还舍不得他走,被她奶奶抱在怀里。
苏清河没说的是,他睡觉的枕头底下压了几张一百块,是他留给老人家的钱。对他来说,那点钱不多,但是他知道对两个老人家来说,是够好些日子的买菜钱了。他想老人家收拾床铺的时候,是会看到那些钱的。
一路上,也有人请他拍照片,他也拍了。
苏清河会细心地让别人留了他的地址,告诉别人,“你把地址留给我,去回去把照片洗出来,给你们寄过来。”
纸上是一行歪歪斜斜的字,这样的条子他的包里越来越多,有的是他自己亲手写的,有的是别人写的,都放在一起。他想等他回去后,把照片洗出来了,就给这些人寄过来。
他发现这是一件让他感到快乐的事,相机里的照片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从大山里走出去,到了下一个县城。
时间被脚印一个一个地踩着过去,苏清河几乎是不知道时间过去多久了,他在乡间流连忘返。比起繁华的大城市,他发现自己渐渐地喜欢上了小山村。
天一黑就是一片安静,天一亮就能听到人说话的声音。早起晚归,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这既是这里的人的生活。
县城里有小旅馆,他夜晚住在一家小旅馆里。
夜里他快要睡着的时候,电话响起来,他听到了那头男人熟悉的声音,男人说,“宝贝儿,我想你了。”
手机就贴着耳边,这句话就像是男人在他的耳边亲口跟他说的那样,苏清河躺在床上,嘴角扬起了笑,他知道那个男人说想他,是真的想他了,“那是多想?”
“很想很想。”
他就低低地笑了起来,说道,“我也想你。”
“小骗子,一走就是这么久,还说想我。”男人的话里带着笑意。
他就笑得更欢畅了,说道,“那我不想你了。”
“小心回来打你屁股!”就算是没见到那个男人,苏清河一样能想象得出萧屹那个咬着牙说打他的样子,哼了哼,他才不怕。
夜里两个人说了许久的地方,才是挂了电话。
从他出来的那一天起,到这一天,他们的第一通电话,是因为想念。而从这一天起,似乎是打破了这种孤独的远行,苏清河也会主动地给男人去电话,告诉他,他去了哪里,遇到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才了什么东西。
萧屹会安静地听着少年的话,他的少年是如此地简单,也是如此地快乐。
他没催促人回来,只除了每天一通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