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一，除夕夜。
付了车钱下车，等站在小区的门口的时候，苏清河还站在那里没动。可能自己都不明白，怎么这一会自己会站在这里，但是人既然站在这里了，他还是往里面走进去。
这个时候家家户户都亮着灯，归来的人，一家团圆。点亮的灯，是喜庆的气氛，远远地就能看见天边散开的烟花。小区里面是独立的小楼，能在这里买上一栋小楼的大多是资产不多的人。
循着记忆里的路走过去，他站在了一栋房子的门前，看了一眼门牌，伸手按下门铃。
“铃铃……”按了门铃，他等在门口。
“你好，请问你找谁？”打开门的小青年问他，看着他的眼神还带着三分警惕。
苏清河脸上没有表情地看着这个陌生男人，心里是无语极了，他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转身离去，他也是真的这么做了。在自己的家里被问“你找谁”这种话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但是无论第一次，他表示他的心情都不会太好。
也许别人的第一个反应是自己走错门了，他第一次遇见这种事也是这种反应，但是遇到的次数多了，也就知道不是自己的问题了。
所以，他到底回来做什么？
回来看看那个男人死了没有？
“苏清河你站住，你要去哪里！”门口传来一声吼。
苏清河头也没回，继续走，他现在只想离开这里，看见这个男人他就觉得恶心。
急匆匆走出来的男人一把把挡在门口的小青年推开，被推了一把的小青年还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脸色就不好了。
苏高铭走过来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腕，语气很不好地问他，“苏清河你终于是知道回家了是吧？过年你都不知道回来，这一会又想去哪里啊？你都去哪里了，也不知道回家。”
转过的头，苏清河看着抓住他手腕的男人，他的父亲，苏高铭。敢情是这个男人都不知道他跑进去娱乐圈那个大染缸里混了，他的心里感到无比的讽刺，难道这个男人还知道有他这个儿子这么一回事？
隔了一辈子再见到苏高铭这个当爹的，苏清河无论如何都喜欢不起来。
四十来岁的苏高铭身材高大，戴着副眼镜看起来永远都是一副斯文有礼的样子，他保养得好，看起来跟三十来岁的男人无异。这个男人是一个律师，后来自己开了工作室，收入不菲。苏清河从他这个当爹的手里拿到的只有钱，因为除了钱，苏高铭什么都不能给他。
父子两个人长得一点都不像，看起来根本就不像是父子。他长得像他妈妈，有时候忘记自己的妈妈是什么样子，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他脑子里那点关于妈妈影子都还在。
他爸妈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他跟了他爸，小时候他是在他爷爷奶奶那里长大的。受尽了婶婶的白眼，被比他大的堂哥们欺负，他的日子就这么地过来了。到他上了初中后，他才被苏高铭带回到了身边。
小时候是小不懂，后来长大了想想也能明白。他小叔那一家子人包括带他的奶奶都不喜欢他，或者是说看不起他。唯一对他好一点的，大概就是他爷，不过他爷在他上高中的时候就过世了，所以后来他到走了都真的是了无牵挂，因为这个世界上没爱他的人，也没他爱的人，仅此而已。
也是回到了苏高铭的身边，苏清河才知道他这个父亲的私生活到底是怎么混乱。
以前被那些堂哥骂“狗杂种”那种话他只是愤怒，到回到了苏高铭的身边，看着他身边的男人一个一个地换，他终于是体会到，别人骂他的话骂得很贴切。
被苏高铭拉着，三个人一起进了门，后面的小青年关上了门。
苏清河站在那里，他的背后只拿了一个背包，里面是他简单的行旅，他根本就没想在这里停留多久的时间。他决定回来这里也是临时的决定，买了机票就回来了，不过现在他想他的这个决定是错的。
看着两个人吵架，他完全就是看戏的。
“苏高铭，你怎么没告诉过我你有个儿子都这么大了！”小青年指责他苏高铭的隐瞒，两个人在一起一年多，就连这一次过年他都在对方的家里了，没想到大多年的才发现原来对方都有个儿子这么大了。
餐桌上是摆好的西餐牛扒，开了的红酒，点燃的蜡烛，两个人都准备来一餐美好的烛光晚餐。
所以现在是怎么回事？
“你又没问。”苏高铭语气不太好地说道，“我怎么跟你说？”
这个男人的私底下的脾气并不是太好，苏清河这个当儿子的比谁都要了解这个男人，因为苏高铭在他的面前从来都不掩饰他的恶劣的性格。
“我没问！好，真好，我没问你就不会告诉我吗？苏高铭你别告诉我你还有老婆，敢情我就是你的婚姻插足的第三者！”小青年暴走了，眼睛发红地问着，“你还有什么隐瞒我的？啊，你是不是就是骗我，什么都是骗我。”
“你能不能别闹了，我跟我老婆离婚了，这是我的儿子苏清河！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刘庆棠你现在闹什么闹，我儿子好不容易才回来一趟。”苏高铭看了一眼双手环着胸口站在那里看戏的儿子，对指责他的小情人也是很生气。
“好，我闹！我闹……”
小青年红着眼睛往里面大步地走进去，上了楼，进去卧室里。苏清河看着苏高铭跟着他小青年一起走了，吵闹的声音移到了楼上，他站在那里盯着地板，眼睛有些发酸。
心里是说不上的感觉。
是不是后来到他死，苏高铭都不知道他这个儿子死在了外面？只管着他的小情人，跟某个小情人过日子。“唉……”叹了一口气，苏清河看了一眼楼上，拉了拉背后的背包，往门口走了过去，拉开门走了。
大概苏高铭也是不在乎他这个儿子的了吧。
他不应该回来，打扰到苏高铭跟他小情人过个好年。
循着来的路他一路走出去，就算是隔了这么多年，他对这条走了好几年的路还是清楚得记得。因为除了这个家，他也没家了，别的人过年都知道回去父母在的地方，他只是在这个时候想起了苏高铭罢了。
小楼那里，使性子的小青年收拾了东西拖着行李箱下来，两个人拉拉扯扯，苏高铭一下来发现站在那里的儿子已经不在了。两个人又吵上了。
“别拉着我，让我走。”
小青年拉着箱子要离去，苏高铭抱着人不许走。
“你放开我，苏高铭我不要跟你过日子了。”刘庆棠在闹，一想到这个男人骗了他，他心里就一把火在烧。如果不是这个儿子找上门来，是不是这个男人就会隐瞒他一辈子？
他的儿子都这么大了！
越想越生气。
“刘庆棠你别闹了，清河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又走了。我有个儿子又怎么了啊，我跟我的老婆都离婚了，清河又不在家。大过年的你这么一闹，他又走了。”苏高铭也是生气，看着空无一人的客厅，他知道儿子是走了。
现在他只想把小情人哄好了，如果不是喜欢这么一个人，他也不会跟他在一起这么久，现在过年还跟他一起过。
两个人这么一闹上，走的人已经走了。
等苏高铭开了车子带着小情人一起出门去找儿子，苏清河的人早已经走远了。
一路走出去都没遇到出租车，这个时候路上没几辆车子，大家这个时候都回家去跟家人一起过年了。除夕的这个夜晚，他一个独自走在路上，头顶上是清冷的月光，他突然地想起了那条脏破的小巷子，那个破旧的小房子……
他就笑了，世事弄人啊。
这一切都不是梦，他只希望这些都是梦。
“叭叭。”身后是两声喇叭的声音，他的脚步没停。
苏高铭远远地就看见走在路上的儿子，把车子停在路边，走下车来把人给拉住了。他很生气，说话的音量也没控制，“都过年了，你要去哪里啊？这么久没回过家，你一回来又走。打你电话你又换号码了，你换了号码怎么不告诉我？”
“你放开我。”苏清河的心这一会儿却是冷静了。
他想抽出自己的手，男人没放开。
“苏高铭，你放开我，我们有话好好说。”他说道。
“放开你你又跑了。”
父子两个人站在这里对峙着，车上的小青年看见了，拉开车门走了下来，站在那里看着他们。
刘庆棠是一个性子娇的小青年，也不是不讲理的人，看见大过年的这父子两个人在马路上就要吵起来，他赶紧地走过去说道，“高铭，这里是马路，你们别在这里吵。我们先上车，回去再说吧。”
“走，我们先回家去，回去再收拾你。”苏高铭拉着儿子，把儿子给塞进了车子里，他也跟着坐进了后座上，“小棠你去开车。”
翻了个白眼，刘庆棠走过去，坐进去驾驶座上开车。
车子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