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那句“将计就计”施洛凝等了许多天, 裘亓那却毫无动静,反倒是忙起了人族学院入学测试的事。

  中了摄魂蛊,不能使用兽元珠的力量, 但不会影响裘亓在灵术方面的练习。

  只是这练习似乎没有想象中轻松,每天院子里都能听见她震破天际的惨叫。

  “啊!夫人好痛!”

  “呜呜呜呜, 夫人我可以休息了吗?”

  “夫人我饿,想要吃饭了。”

  “我还是夫人的小甜心吗?夫人都不疼我了。”

  看戏的人一天比一天多, 严晚十分懂得生财之道, 花了半天时间在中庭的台子边上加了几只石椅,坐一个时辰二铜。

  “大人, 明峰塔的守卫个个都是拔尖的高手,你现在的水平即便是在最底层的守卫手里都躲不过三招。”

  “可是我真的好累。”裘亓扎着十分不标准的马步, 小腿抖得不行,“屁股疼腰疼腿也疼,要夫人揉揉。”

  “大人, 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裴羽卿为难地揉了揉额头。

  “好酸好痛还好饿……”裘亓念着, 嘴巴瘪住看起来像是马上就要哭了。

  裴羽卿站着与她对视, 不过十几秒,便在裘亓湿漉漉的目光攻击中败下阵来, 她无奈地叹口气,将人抱到腿上,低头替她掀开衣服下摆,掌心摁上去。

  “哪里痛, 这里?”

  “嗯嗯,小腿肚子可疼了,现在还一抽一抽的呢。”裘亓委屈巴巴地点点头。

  裴羽卿运送身体内的灵力,将掌心的温度调高, 再重新贴上去,仔细揉弄她肌肉结块的地方,“以后热身运动不可以偷懒。”

  “嗯,下一次一定听夫人的。”她把脑袋靠在裴羽卿肩膀上,眨巴眨巴眼睛开始明送秋波,然后压低了声音轻快道,“夫人的手心好像有魔力,揉一揉就特别舒服!”

  裴羽卿垂着睫毛,选择性忽视她的彩虹屁,“饿吗?”

  “嗯嗯,饿,特别饿。”裘亓拉着她空着的那只手往自己肚子上放,“夫人你快摸摸,我肚子是不是都饿瘪了。”

  手掌同摁进了棉花里一般软绵舒适,不得不说这团“棉花糖”手感真好,软和得像最温顺状态的裘亓本人,让她都忍不住不想收手了。

  “饿了就先吃点吧。”裴羽卿对严晚使了个眼色,后者立马端上来一盘还热乎的糯米糕,“大人,请。”

  “谢谢婆婆!我不客气啦。”

  裘亓满含期待地伸出手,却被裴羽卿半路拍掉。

  “手脏。”裴羽卿摇头,自己用筷子夹起一只吹凉一些递到裘亓嘴边。

  “谢谢夫人。”

  裘亓十分放心地嗷呜吞下一整只,完全不怕烫到的样子。

  嘴里的糯米糍口感软糯,薄薄的外衣里是甜甜的栗子内陷,甘甜不齁,栗子泥磨得很细,口感一点也不干十分细腻几乎达到了入口即化的程度,再加上还是最合口的温热口感,幸福感加倍,让裘亓不得不再重新夸一句厨房的老师傅,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已经完全把她这个前浪拍倒在沙滩上了。

  运动过后的甜食尤其治愈人心,裘亓幸福地眯起眼睛,整个人轻快像是长了对翅膀马上要飞起来似的。

  裴羽卿安静地看她吃着,等她嘴里嚼得差不多了,才拿起一旁的花茶递过去,末了再用帕子替她擦拭嘴角。

  坐在前排看戏的许子佘啧啧一声,往嘴里丢了颗花生,转头对坐在身边的蓝棠说,“看见了吗?”

  “看见了,主人又抱她!”小肥啾很是吃醋。

  “不是让你看那个,是让你跟她学。”许子佘抬抬下巴,“你要是能学到她三成功力,保证裴羽卿对你的态度比现在好上十倍。”

  “你胡说,主人最喜欢的明明是我!对她好只是……偶尔罢了。”

  “她亲手喂你吃饭吗?”

  “没有。”

  “你做噩梦了,她会每天晚上抱着你哄睡觉吗?”

  “不会。”

  “她什么时候用那种眼神看过你吗?”

  蓝棠抬起头,眯着眼仔细观察,她虽然分辨不出来许子佘说的那种眼神是那种,但她不是傻子,裴羽卿全程视线都黏在裘亓身上,一刻都没离开过,好像她就是那瓷器,一不小心就会碎掉,得随时随地地呵护。

  这要是换做她,在练习灵术的时候这么懒散,早被罚不许吃饭了,可裘亓就算假装摔倒赖在地上不起来,裴羽卿也只是好脾气地叹气,耐心地一次又一次将扶人起来拍拍衣服继续,现在还亲自替她揉腿喂食,吃完了还替她擦嘴?

  “傻了吧小屁孩。”许子佘摇摇头,“你主人早被拐跑了,现在还不知道呢?”

  “……”蓝棠发现自己现在也说不出反驳的话了。

  大家说的果然没错,不能和这个蛇兽多说话!越说越生气!

  “啊,殷慈回来了。”萧楚儿从躺椅上坐起来,冲远处回来的殷慈招招手,“这边!”

  殷慈点点头,走过去坐下。

  “这剑怎么了?之前好久没看你带了,现在又拿出来。”

  “断了。”殷慈言简意赅地说,“之前在狐兽洞穴和魔族打的时候裂开,前几日天气骤冷,就断了。”

  “这是你很宝贵的剑吧,能修吗。”祖绵绵可惜地说,“看着还挺贵呢。”

  “我今天拿去铁匠铺问过了。”殷慈目光沉沉,望向前方裘亓的背影,“不能。”

  “唉,可惜了。”

  萧楚儿眼里院中两大值得观赏的景色。

  一是这魔头被裴羽卿管教得苦巴巴叫唤的模样。

  还有一个就是每天早上,庭院里殷慈舞剑习刀的俊雅身姿。

  练习结束后,撑了一肚子狗粮的吃瓜群众又聚到了饭桌上,对于裘亓来说,这可能是一天时间里最幸福的时光了。

  “殷慈,来我那一趟。”裴羽卿在晚饭结束后叫住她。

  殷慈停住脚步,看看裴羽卿又看看裘亓。

  “大人要去书房,我们单独说几句话。”裴羽卿又补充。

  “好。”

  话少的两人一路沉默行走,走到已经不算秘密的秘密房间内,裴羽卿反手将门关严实。

  殷慈下意识握紧了手里的佩剑,“你要说什么?”

  “先坐吧。”裴羽卿拉开椅子。

  殷慈面无表情地坐下,眼睛盯着地面。

  “前些日子,魔族刺杀的时候,你在何处?”裴羽卿开门见山。

  “在屋子里休息。”

  “没听见声响?”

  “听见了。”殷慈抬起头,“但是我没必要出手不是吗。”

  “嗯,确实没必要。”裴羽卿目光淡淡,“那我再问你一件事,你看到有谁进出过我的房间吗,斩魔刃不见了。”

  空气凝固了一秒,很快殷慈面不改色地掀起眼皮与裴羽卿对视,“抱歉,我很少注意其他人的行动。”

  “也是。”裴羽卿接着说,“那我可以拜托你帮忙帮我找回它吗?毕竟是个十分不安全的东西,不放在身边我不□□心。”

  “好。”和往常一样,对于裴羽卿的命令,殷慈没有迟疑的便答应下来。

  “对了,院子里的结界需要修补,严管家一个人有些辛苦,你晚上要是没事,就去帮帮她吧。”裴羽卿举起茶杯喝了一口,“最近魔族那边动作太多,都是冲着大人去的,院子里没几天清静日子好过了,你在的话,我会安心些。”

  “好,我会多加注意的。”

  “嗯,没其他事,就出去吧。”

  “告辞。”

  殷慈站起来,双手举在身前给裴羽卿行了个礼,快步走出,屏住的呼吸还没松开,就差点在台阶上迎面走来的人撞到。

  “啊,小慈姐姐,你果然在这。”裘亓手里抱着一只长长的物件,正弯着眼睛冲着她笑。

  殷慈防备性后退一步,“什么事。”

  “哦,想把这个给你。”裘亓指指她手里的佩剑,“你的断了不是吗?”

  其实当天裘亓就注意到殷慈的佩刀出了问题,后来又看她在逛街的时候买的那一批刀,一把都没带在身边过,就知道她没找到很好的替代品,所以之前去找王大娘的时候,顺便去了一趟城东李师傅那,给了图纸,前些日子刚好取回来,就赶在这个机会拿来给殷慈。

  “给,快看看喜不喜欢。”裘亓双手把剑袋递上。

  “抱歉我不能收。”殷慈抬手挡开,“没有白拿人东西的道理。”

  “怎么是白拿。”裘亓笑说,“原本你这刀也是因为保护我才坏掉的,我补一把新的给你也很正常,而且……你确定不打开看看?我保证你不会后悔。”

  殷慈板着脸没动,于是裘亓只能自己拉开外袋,将那刀取出来。

  黑褐色的刀鞘稳重低调,但只有裘亓知道这里面匍匐着的是一把怎样的绝世好刀。

  她轻轻握住刀把,缓缓将它抽出,颜色纯粹的刀体,锋利光滑的刀刃在光下闪着金属专有的冷光。

  李师傅登峰造极的手艺活,加上裘亓手抄的书中提到的炼钢技术,这把唐横刀堪称完美。

  包钢法结合覆土烧刃造出的刀硬度高,杀伤力和破甲能力显著,刀身也不失柔韧性,这把唐横刀也是历史记载上,性能最优的一把刀,尤其适合殷慈大力劈砍的招式。

  唯一的缺点……可能就是造价昂贵吧,不过这不是刀的缺点,是她的缺点。

  殷慈见识过无数名刀宝剑,一眼就看出这刀的特别之处,毫无波澜的眼神一下有了光。

  她主动伸手,用一种近乎虔诚的姿态拿过了刀,目光流连在刀身上久久不能移开。

  “这刀……”

  “你可以试试。”裘亓转身,随手指了一颗要三人怀抱才能圈住的粗树,“这刀最厉害的部分就是劈砍,应当很合你的招数。”

  殷慈点点头,提刀走到树旁,深呼吸,抬手摆好架势,随着腰腹用力带动手臂的一下,唐横刀以肉眼难辨的速度朝树干破空而去,几乎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声响,殷慈便结束了挥刀动作,侧立静止。

  数秒后,一阵冷风吹过,拂起殷慈脑后的马尾,也拨动了那树的叶子,参天大树这才缓缓倒落,震起一地飞灰,抬眼看去,树干的横截面干净利落,没有一处毛刺顿刀的地方。

  确实是把不可多得的绝世好刀,就连殷慈也惊讶于它的精彩表现。

  “喔吼!棒!”裘亓在一旁兴奋地鼓掌。

  殷慈第一次对她有了好脸色,她拇指摩挲着刀柄上刻着她名字的地方,义正言辞地点点头说,“谢谢。”

  以她对冷兵器的了解,铸造这样一把好刀,工期绝对不短,也就是说,裘亓很早就注意到她的刀出了问题,并且没有声张地默默去委托工匠锻造,这样独一无二的设计必定是付出了不少心血,不论是工匠还是委托人。

  即便这里面可能有讨好收买的意思,但不得不说,裘亓的心思用得恰到好处,让她十分受用。

  “小慈姐姐喜欢就好啦。”裘亓摆摆手,满眼信任地看着殷慈,“只有佩刀好,小慈姐姐才能更放心的保护我不是吗?”

  听见裘亓后半句话,殷慈的表情明显有片刻愣怔,她掩饰得有些狼狈,毕竟原本就是不善言辞和隐藏情绪的武士家。

  “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问吧。”裘亓踮起脚。

  “你现在还能回想起以前的事情吗?”

  “嗯……可以。”

  “好。”殷慈深呼吸一口气,抬眼对上裘亓的眼睛,锐利的目光直视着她,“你有没有杀过一只狼兽,千年兽元,银白色皮毛,额上有莲花标记的。”

  她将细节说得很清楚,因为那是她曾经最在乎的人,她真正意义上的母亲。

  曾经的殷慈居无定所,但她现在最怀念的却就是那段时光,她以为自己能就这样过上一辈子潇洒自在的生活,却在一次捕猎回来,见到母亲满身鲜血躺在家中,心口的大窟窿代表她的兽元珠前不久才被人用强硬的手段夺取。

  所有人都说杀死她母亲的就是传说中残忍冷血的兽神,因为只有它对掠夺其他兽人的兽元珠有极高的执念,于是殷慈主动投降,掩身与她的后宫中,只为找一个答案和结果。

  可当她以为自己已经逐渐接近真相的时候,裘亓的所作所为却将她原本笃定的答案变作问号。

  “没有。”

  因为殷慈的语气很认真,裘亓特地十分仔细地在原身的记忆里翻找了好几回,虽然它确实热衷无差别夺取生命,但那些死去的狼兽中,大多是浅棕或银灰毛发的,没有殷慈所形容的银色狼兽,再加上“千年”和“莲花标记”这么苛刻的条件,裘亓确认自己的答案百分百没有出错。

  “你确定吗。”殷慈再次向她确认,随后将脖上挂着的那只缺了一半的玉佩拿出,放到裘亓眼前,“也不认得这个?”

  “很好看的玉佩。”裘亓盯着它摇摇头,眸光澄澈,“但我是第一次见。”

  殷慈沉默不语,注视着她的眸子良久,才将手收回来,“好。”

  原本裘亓还不明白她的“好”是什么意思,但很快殷慈又补上一句。

  “谢谢你的剑。”

  裘亓站在台阶看她转身离开的背影,随后背后传来“吱呀”一声,沉重的木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裴羽卿慢步踱出,背手立于裘亓身后,与她一同眺望。

  “如何?”

  “嗯。”裘亓点点头,然后仰头去看裴羽卿,“夫人猜得果然没错。”

  打开结界的那个“内鬼”不是施洛凝,而是方才离开的那位,谁也不会往她头上去猜,行事低调冷酷的殷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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