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下的阳光显得格外热烈一些, 大地被火烤着,正值夏季最热的时候, 周围的温度不断升高, 这样的天气都以清凉穿着为主,前面一脸警惕的男人就穿着一个简单的深色宽大背心,许是穿着的时间有些久了, 领口处有一些细小的破口, 但是洗得很干净。
男人的衣领口很大,露出线条明显的锁骨, 衣服很薄,风吹动的时候隐隐约约能看见对方结实的胸肌。他的手臂露在外面,手肘旁边有一些擦伤, 已经结痂。这个伤口就是江抚明之前拉他的时候,他在石头上磨伤的, 当然身体上不止有这一处磨伤, 估计衣服下的伤口会更多一些, 因为他是整个身体贴着岸边一点点往上拉上来的,磨伤应该很多。
江抚明的目光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男人的腿部, 对方穿着的是长宽裤子, 但是卷到了膝盖处,所以能很清楚地看清楚对方肌肉线条有力的小腿,不过江抚明的关注点不在这, 而是在这个人的左腿脚踝处, 显目的红肿证实了男人扭伤的事实。
江抚明早就有留意到对方的腿受伤了,对方走的时候他特意看了一眼, 发现对方走路一瘸一拐的,他就猜测到了。他也是因为这个而来的, 要是对方就是普通的磨伤,他也就不会来的。在这个年代,身体就本钱,都是些苦力活,腿要是出了问题,那可就真是大问题了。
寻常人家是,到反派这样的家庭那就更是了,他是家里唯一的劳动力,家里穷兮兮的根本揭不开锅,还有一个体弱多病等着治病钱的五岁弟弟,以及家里还欠着钱,这已经上升到生存问题了。
反派每天要做很多事情才能勉强维持生活,上地赚的工分需要拿出一半还钱,然后下地后就要进山摸些山货或者摘些野菜吃,运气好的时候能逮到一些动物,但是也舍不得吃的,要拿去卖钱的,山货也是。虽然现在已经默许山上自己找到的东西就是自己的了,但是他不一样,他要是找到,村子里的人还是要分他的,他只能避开那些上山寻食的大部队,独自一人干。
现在生态环境好,相对的山里就危险,反派有时还会去深山里转,想找点药材,他就认得一种药材就是人参,但是只在深山里有,因为弟弟的药需要用到人参,人参又贵,一个月总有那么几次,他要去搏命。这村子里的山里,可是有着危险动物的,一不小心就要掉命。
反派这个弟弟天生得心脏病,能活到现在也是一个奇迹,要用的药也贵得出奇,而且不能断药,这个年代,能养活一个这样的人,需要很大勇气和本事的。在这个年代,人命这东西根本不值钱,有问题的婴儿一出生可能就会进水塘里沉睡。
可是当时自己才不足15岁,失去父母的傅严亦在大冬天抱着几个月大的弟弟,用了家里所有的钱给弟弟治病。之后就拼了命地赚钱守护自己这唯一的家人,对自己弟弟好得没有话说。能将人养大那的确是需要能力的,傅严亦的确有这个能力,勤奋、好学、刻苦又会钻研,这样的人迟早能成就大事。
江抚明知道这个人不久之后,就会在拖拉机师傅帮忙运输东西的时候,去学拖拉机,之后借着这个道,又跟人搅和去跑运输,等视野开阔后,又去学做生意,商业头脑敏锐,一个小学都没有读过的人,靠着新华字典,十几岁还能拉下脸去小学学知识,有了基础后,靠着自学学了一些商业的东西,将生意越做越大。
就是挺传奇的一身的,如果没有爱上女主,没有听女主的话,按照他自己的预感跟随热潮下海经商的话,估计早就全国闻名了。
有野心,有毅力,能隐忍,这样的人是不能被轻易打败的。所以后面坐牢出来,他也能在短时间里开启一家公司,并且能与男主抗衡。
不过对方现在的日子过得那是相当的紧凑苦涩,腿脚不便会影响他很多事情。江抚明将目光落在躲在反派身后的小孩子身上,小孩身子非常的单薄,但是很白,病态的白色,一双黑乌乌的眼睛正朝着江抚明看,看起来就格外的乖。
察觉到江抚明将目光落在自己弟弟身上,傅严亦寒冷的眼神更冷了,手护着弟弟防备着江抚明,傅严亦这个弟弟虽然瘦,但是生得好看,养养定是个美男子,早年傅严亦的姑姑就把主意打在他弟弟身上,要把他卖给隔壁村一户没有男娃家的人当儿子,闹过很久,还来偷过孩子。最后事情停息,是因为隔壁村那人知道她要卖的这个孩子不吉利,不收才作罢,不过也给傅严亦留下了很深的心理阴影。
明明长得一副薄情相,倒是意外的长情,江抚明有些感叹。
傅严亦的确是一副薄情的长相,五官立体,像是艺术家最好的雕刻品,眼睛很深邃,但是缺点人情味,眉眼是浓黑的,厌气逼人,眉往上走,气势强,嘴唇薄,下颚线分明。是极具攻击性的长相,特别是他的眼睛,墨黑色,被他望着总有种被看穿的感觉。
他身材很好,宽肩窄腰,上半身结实又有力量感,黑色有些毛躁的头发在阳光下有些随性,搭配上极具野心的断眉,给人一种不羁的感觉。第一眼看过去,就是那种很凶,脾气不好的人,就像个野兽一样。
跟薄情、冷酷、决绝挂钩。
不过是个深情种,又极其重感情,别人对他一点好都能记住。
倒是和江抚明反着来。
江抚明这人,长着一副温和无害的长相,有着一双深情眼,嘴唇边总是带着舒适的笑意,五官端正大气,面部线条分明却又圆滑的点,他像是连绵不断的青山,又似源源不断的流水,总之第一眼看上去,就是想亲近的长相,会举得他很温暖,不自觉的信任他。
但是骨子却薄凉一片,利益至上,什么都算得明白。
冷情得很。
江抚明这次过来,也是因为拯救反派任务,想着能借着送药的名义好好和对方接近一下,同时,也来看看对方的腿,怕留下什么后遗症来,特意寻了药过来。反派家里很穷,是没有药的,去赤脚大夫那里看病就更不可能了,那是要花钱的,一看就放着没有管,才会肿这么大。
江抚明手上用小纸包好的药,可是他从系统商城里兑换的药膏里抠出来的小小一块,药效很好,外伤都能治,病症越清,治疗得越快。
江抚明之前拉人时候扭着的手,涂下就好了。
也是怕耽误对方上工,江抚明本身不想把这么好的药给对方的,但是想想能带来的好处,最后还是选择做了。19岁的江抚明,正是人生中最会算计的时候,不可避免地要将所有的东西算得清楚。
而他不知道的是,在未来的时候,他会将这些抛弃在脑后,只因为一个人,这自然是后话了,现在他还是那个薄凉,抠搜的江抚明,不能获得回报,绝对不给东西。
“我带了一些食物和药膏,真的非常抱歉,请你收下吧。”江抚明并没有因为对方长时间冷着脸不说话而感到生气,反而露出更加温和的笑意,散发着善意。
不好意思摸着自己的后颈,有些局促道:“你要是不收下的话,我会寝食难安的。”
说着他就将手中的小篮子提了起来,小篮子是他用几颗糖和一个老人换的旧家伙,里面放了一些他不爱的甜食和包好的药膏,他还体贴地指出了药膏的位置。他本身就是想借着道歉来拉近感情的,就送个药感觉还差点意思,就将食物给打包送过来了。
其实本来是打算用来打点知青点的那些人的,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想起反派,直觉告诉他要送给对方吃,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好像忍不住想要对对方好一样。
不过他又想了想,反正现在接的任务就是让反派幸福,自己要对对方好也没有什么问题,就拿出了大部分东西食物过来给反派,留了一些在知青点用来社交。
虽然年纪小,但是在人情世故上,江抚明像是天生会的一样。
横竖都是他不爱吃的东西,保质期也短,别等下浪费了,于是将小篮子装得满当当的。这些食物都是原主的父母给原主准备的,原主以前的日子过得相当滋润,别人过年未必能吃上的点心,他都是当日常消遣吃的。
原主家里要是没有出事,原主这会也不下乡,估计会在他爸妈的关系下进厂子里,过上吃穿不愁,衣食无忧的美好生活。
此时,傅严亦家里正在吃中饭,就两个碗,里面是一些红薯加米加野草弄得糊糊,这就是他们的中餐了。家里没有什么钱,傅严亦弟弟的药很贵,在吃上面两兄弟一直很节俭。
江抚明这些东西,够他们吃好几天了,足够诱人。躲在傅严亦身后的那个小孩子,眼睛都看直了,可见食物对他们而言的魅力。
“不需要。”傅严亦干净利落地拒绝了,拒人于千里之外。
阳光下,对方冷着脸,一副生人勿近的气势,硬邦邦的,像是没有任何突破口。
江抚明早就知道送东西没有这么容易,对方在小说里可是个硬汉,软硬不吃的那种,是根十足的木头。接近当然是一种难事,这挑战不就来了。
江抚明脸上的笑意瞬间淡了下来,露出一幅非常自责难过的神情,闪着光的狗狗眼可怜兮兮地看着对方:“拿着吧,药只有一点,食物也都是我不爱的。”
怯懦地看了他一眼,身体轻颤了一下,像是被他吓到,手不安分地抓在篮子上,但是不愿意离去,只是声音变小道:“你可以给你弟弟吃的,这都是甜食,小孩爱的。”
傅严亦深沉的眼眸盯着前面的不速之客,手指微微扣紧手中缺口的碗。
对方沐浴在阳光下,身上的皮肤光滑白皙,像是村头开的梨花,在阳光下总是纯白无瑕,光明温暖。明明看起来和他差不多高,但是一点攻击性也没有,温顺得让他联想小兔子。
但是不能否认的是对方长得很好看,特别是那一双眼睛,其实今天他不是因为对方声音失神的,而是对上对方那双关切担忧的眼睛才失神的。
对方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黑色的长裤子,面料一看就极好的,这个年代大家都穿得灰扑扑的,就是穿着白色,那也是洗得掉色变黄的白色,没有人穿着这么干净整洁的白衬衫。
在风中,柔软的面料还会动,这一看就穿着舒服透气。无疑前面这位新来的知青,家境非常优越。其实对方从牛车上下来的时候,他就远远看到对方了,人群中最耀眼的存在,是他从没有见过的人。
是只要看到就能直接判定对方和他两世界的人。
“不需要。”傅严亦不想和这富家少爷扯上关系。
这种一看就是易碎品东西,他从来不敢去触碰。
他其实心底对对方的好意是抵触的,他可以接受别人朝着他扔泥巴,却没有办法接受别人的笑。他这样的人,黑暗中待久了,见阳光总是格外刺眼的。不敢接受太阳,亦是害怕被灼伤。
这态度也在江抚明的意料中,他来时就做好万全对策了,人虽小套路却不少。
“你就收着吧,真对不起。”江抚明一副慌张的样子,将自己的东西放在对方屋外,刚放下就像个兔子一样,唰的一下就跑得很远,没有给傅严亦任何拒绝的机会。
傅严亦望着跑远的江抚明,眉头皱起,抿着嘴唇。
这人,怎么会这样。
傅严亦黑色的眼睛盯着摆在门口的食物,喉结滚动一下,为什么会让他感觉到危险。
手指蜷缩,怪异的情绪在身体上蔓延。
“哥哥,食物。”傅严亦身后探出一颗圆圆的小脑袋,傅止雁圆滚滚的眼睛看着前面的食物,小手抓着傅严亦的裤子,糯声地说道,眼睛眨巴眨巴。
他很瘦小,五岁的他看起来就三四的岁的样子,但是生得好看,小小一个很可爱。
傅严亦伸出一只手温柔地摸着弟弟的头,眼底流露出一丝歉意,放下碗蹲在弟弟的身边,语气放温柔:“雁雁,这些东西很贵重,我们不能拿。”
“是哥哥不好,哥哥努力赚钱给雁雁买。”声音带着哄意,看起来很凶狠的他,意外地很会带孩子。
雁雁扑到傅严亦的怀里,抱着他,奶声奶气地强调道:“不是,哥哥是最好的哥哥。”
“雁雁不喜欢那样的东西,哥哥不用买给雁雁。”傅止雁明明之前眼睛都看直了,这会却拼命地摇头说不要。哥哥赚钱已经很辛苦了,他不想麻烦哥哥,想要哥哥轻松一些,平时也会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家务活。
傅严亦自然知道是自家的弟弟心疼他,揉了揉对方的小脑袋,“雁雁最乖了。”
“哥哥最棒了。”傅止雁说道,说着他的时候眼睛都是亮着光的,像小星星一样。傅严亦是他最崇拜的人,见到哥哥他就有夸不完的词语,是哥哥的夸夸制造机。
傅止雁在傅严亦的额头上奶声的“啵”了一个。
“我最爱哥哥了。”
傅严亦笑着揉了揉小家伙的头,眼底满是温柔的神情,道:“哥哥也最爱雁雁了。”
心里盘算着该如何赚点钱,给这个小家伙买东西吃。傅严亦将目光看向前面地上的篮子,眉头又皱起来了。
走向前去,将地上的东西提了起来,想着明天白天上工还给对方。村里每个人都要赚工分,知青是一定要去的,会安排任务。
一边想着,一边将东西收好,因为怕老鼠吃了,特意放进了保存更好地方。
这些东西都是一些金贵的玩意,可要收好。
傅严亦看着摆放在柜子里的东西,大脑不知道为何又想起了那个像梨花一样的知青,但是对方肯定也是因为一时怜悯,或者歉意才对他好吧。
等他知道他的真实情况,也会跟之前那些人一样离开的吧...
柜子门重重关上。
这边,江抚明回到知青点的时候,正好碰到村长的儿子刘诚召正在劝架,也不是什么稀奇事情,就是知青点女生住的房子里多出了一个单人房间,因为上一个住的女人选择在村子里结婚,已经住到男方家里去了。
老知青们倒是习惯了自己的床位,也没有想搬离的意思,新来的知青马又柚又是个胆小的,愿意和老知青们住在一块。这个房间的争夺战上就落在了女主徐芹婉和炮灰许送娣上。
江抚明因为去找傅严亦了,错过了这场撕战,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不过知道结果,就是许送娣住进去了。不过对方付出了不少的代价,至少知青点的大家对她的感官都非常不好,吃饭的时候,她很明显地没有融入进来。
江抚明倒是对这些不感兴趣,也没有询问人,这个小说里也写过,不过是几笔带过,为了凸出女主的善良,愿意把房子让出来。其实他倒不觉得是让,明明就是许送娣的战斗力强,抢过去的。
知青点的饭是做大锅饭的,每个知青轮流做饭,江抚明在最后面,他也不急。
农村的晚上黑得快,夜里也没有什么娱乐活动,所以一早就上床睡觉了。晚上各种味道都有,大通铺总是难免的,本来原主就娇气,这硬床睡得浑身不舒服,再闻着这些怪味道,江抚明是一晚上没睡好。
江抚明都有点羡慕许送娣能住进一个人的房子里了。
第二天清晨就要上工了,全部都是下地的活,又累人又辛苦,村长统一给大家培训了一下,就让他们去各自分的地干活了。这个工作也不是特别难,分的区域因为考虑他们是新手也不大,但是怎么说呢,原主实在是太娇气了,动两下锄头就大汗淋漓,腰酸腿痛。
这身体素质也太差了吧。
这才开干没有十分钟,江抚明就撑在锄头上,小口地喘着气,为了防止晒伤穿的长衣长裤已经湿透,湿答答地贴在身上很不舒服。他解开藏青色衬衫上的扣子,露出白皙的颈部,摘下自己的草帽,宽大的手抓着帽子顶小幅度地动着给自己扇风。
阳光下,他头发乌黑柔顺,皮肤白似雪,透着粉气。汗水从脸颊上划过,落入衣服间,一双漂亮的眼睛氤氲着,像春天的池水,春风吹过倒水在水里的杨柳,引起涟漪。
傅严亦提着篮子过来还的时候,正好看到这副光景,对方就像是融入这天的景色之间,明明是单薄的画面,因为有他的存在变得鲜活无比。
他停留在原地,目不转睛地看着前面。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人。
收回目光,他又环看了一下四周,果然也有其他人正在看着他。也是,村子这几年陆陆续续来的好多批知青,但是头一回见到这么好看的知青,难免会更关注一些。
他是不同的。
傅严亦看着手中的篮子,眼神暗了暗,提着篮子大步走过去。
傅严亦正在休息,耳朵还是好使的,听着有人过来的声音,抬头看去,发现是傅严亦后脸上露出笑容,即使是在发现对方手上拿着篮子的情况下。
江抚明走过去,对上对方冷淡的神情,他也能像没事人一样打招呼。
“还给你。”傅严亦将手中的东西递过去。
江抚明推辞着,一来二去不知道怎么了,就碰到傅严亦的手,那知道对方反应特别大,往后退去,踩在石头上重心不稳。
其实也不会倒,江抚明心里也清楚,但是手比脑快,就将对方拉过来,两个人的距离一下就被拉近。
鼻尖闻到淡淡的竹香,傅严亦猛地将人推开。
“碰。”
毫无防备的江抚明跌坐在地上,揉着自己的腰,龇牙咧嘴着,原主这身子真不行,疼感也很强,太弱了。
傅严亦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躲开视线,面色沉重,手心发冷,心里升起一股恐惧感。
他在害怕,害怕听到对方讨厌他的声音。
“你,没事吧。”傅严亦因为紧张声线哑了一片,干巴巴地问道,目光躲闪,却还往前面看。
想看对方究竟是什么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