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白衣公子,只有两个选择。

  一是顺着肖尧的力度旋身,躲过肖尧的手指,可这样,颜容与就有足够的时间反应过来;二是逆着肖尧的力度,迅速逃离,可这样有一个风险——他的面具必定掉落。

  电光火石之间,白衣公子已做好了选择。

  他选择了二,将面具落下。

  奇特的面具落在屋顶上,发出嗑一声响。

  白衣公子的面目也露了出来,是一张被火烧过一样,扭曲的脸。

  肖尧一眼就看出来,对方还贴了一层面皮。

  就那鬓边翻起来的皮,实在是明显到对易容一无所知的人,也能知道。

  “哈哈哈,想不到吧。”白衣公子是逃走了,可他的声音还遥遥传来,带着好几分戏谑与得意。

  肖尧:“……”

  还以为能看到白衣公子的长相,推理一下看会不会有他的后代,蛰伏在身边。

  万万没想到,对方居然谨小慎微到这样的程度。

  “好了,没事了。”肖尧安慰贝壳少女道,“坏人都被打走了。”

  贝壳少女抹去眼泪,笑得依旧灿烂:“谢谢你们。”

  “不必客气。”肖尧带着贝壳少女和另外一位少女,落了地,“你们打算怎么办?要回渔村里面找你们的同伴吗?”

  渔村那边还有宅子主人的眼线,如果让对方发现事情败露,怕是要不好的。

  “糟了!”肖尧忽然想到,若是贝壳少女被接走,这宅子主人会不会找人去将剩下的岛民给全部接走?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城外的学子,怕不是要和对方打起来!

  “快!我们赶紧回去!”肖尧顾不得什么暴露身份不暴露身份的,直接将飞剑召出来。

  他和颜容与一人带一个,朝着城外去。

  护城大阵管进不管出,肖尧御剑出去没有引起大阵半点波澜。

  城外的百里无咎带着其他学子,还在等候着。

  “怀远兄,行止兄,出事了吗?”百里无咎迎上来,开口就是问正事。

  肖尧拉起百里无咎,丢下一句话就跑:“你们先在这里等着,稍晚回来找你们。”

  他将里面的事情,大致和百里无咎说了一遍。

  “美人甲的事情,有八成的可能和宅子主人有关系,渔村恐怕要危险了。”肖尧说道,“除了渔村之外,城内的动向也要注意,到时候还要麻烦军师统筹人手。”

  他们说完话,地方也到了。

  徐凌风和龙子韫等人,已经和渔村的人大打出手了。

  “怀远兄,他们的船又出海了!”徐凌风挡住了对方修士一击,朝肖尧大声喊道。

  又出海了?

  出海做什么?难道真的要将美人甲赶尽杀绝不可?

  肖尧飞身到徐凌风旁边,和他一起制止那些人,边问道:“多少人出海了?”

  徐凌风倒是清清楚楚:“至少有一百人,其中有八十多人是修士,他们什么也没有带上去,只是带了水和食物,还有他们身上各自的法器,不知道要去做什么。”

  这样的架势,不管去做什么,都不像是善意而去的。

  “他们出发已经有五个时辰了,江兄和长守兄随着船离开,偷偷潜了上去。”徐凌风补充说道。

  五个时辰?

  那就是他们刚把少女救走,对方就做下了这样的决定。

  “既然有江兄和长守兄跟上,那我们就先把这里的问题给解决了再说。”肖尧说道。

  渔村的人修为和普通的学子差不了多少,对付起来算不上费力,只是对方人多势众,可比他们分散开来的几个人,要好上太多了。

  他们很是废了一番功夫,才将这些人全部给抓获。

  岛民有些懵地站在一边,似乎不敢相信,一直以来帮助自己的这些人,居然是一群丧尽天良的家伙。

  要不是两位少女说起之前的遭遇,都瑟瑟发抖,他们还不敢相信。

  “可怜的孩子。”慈祥的老奶奶将自己的两个族人搂住,有些心疼。

  龙子韫压在修士脖颈的剑,紧了几分。

  学子们听了肖尧说的前因后果,也义愤填膺起来。

  “难怪这群人,一直要他们喝下那些奇奇怪怪的药水,原来还有这样的一层原因。”徐凌风说这话的时候,有些黯然。

  他经历过被囚禁替代的黑暗生活,很明白当一个人变成不是自己时候的那种滋味。

  只不过,他尚且还有生命可活着,可那些在坑洞里面的药人,却不知死活。

  有学子愤愤地将木桶踢翻:“呸!人渣!”

  “幸好龙兄细心,发现了端倪!”

  龙子韫摇头:“多亏了子书兄闻出了药水的不对劲。”

  鱼子书有些羞赧地一笑:“其实……还是大家的功劳。”

  天色已经开始昏暗。

  太阳即将落山。

  有学子不顾仪容,御剑而来。

  “城里出事了?”肖尧向前几步,接住落下来的学子。

  “疯了……都疯了……”学子心有惶恐地说道,“那石头城里面的人,全部都疯了。”

  肖尧来不及多问,将学子交给鱼子书,直接拽起颜容与就走。

  “百里!安排好人手,我先去充当前锋!”

  肖尧的话说完,人已经看不见影子了。

  他们像是流星划过,直接就落到了石头城。

  石头城确实已经大变样了。

  惨叫声和嘶吼声充斥着这座城,每个街道都出现了皮肉溃烂,长出尖利牙齿的药人。

  药人眼神浑浊,路过之处直接就将人啃咬。

  百姓惊叫逃散。

  一眼望去,犹如人间炼狱。

  惨不忍睹。

  肖尧愤怒地捏紧了拳头,将目光投向高高坐在屋脊上的人。

  那个一身白衣,带着奇特诡异面具的人。

  “惊喜吗?”白衣公子带着几分恶劣的笑意,“他们想要炼制药人,去攻打其他城池,成为世间的神明,令人俯首称臣,建庙膜拜。”

  “那我就让他们自己来体验一下,被药人嘶咬的痛苦。”

  “这就叫以彼之道,还治彼身。”

  “你说,好不好玩?”

  白衣公子哈哈大笑起来,仿佛这只是一个恶作剧般不上心。

  可即便是恶作剧,接受不来的恶作剧,都是欺凌的一种,更何况是他这样玩弄人命。

  肖尧都来不及为那句“炼制药人,攻打其他城池”生出愤怒,就被白衣公子的无耻给惊着了。

  他没想到,世间竟有如此厚脸皮之徒!

  肖尧的拳头都忍不住捏了起来,骨节咯咯作响。

  他的一双眼睛,含着红血丝看着白衣公子。

  “你不开心?你在生气?”白衣公子像是很惊奇,“我不过是让坏人自食其果罢了,你怎么不开心呢?”

  他的手指,指着踉跄爬出来,又被拖回去的宅子主人。

  对方现在满是惊惧惶恐,哪里还有当初算计少女时候的春风得意,和满脸淫/邪。

  “我给她们报仇了。”白衣公子这句话,似乎是用气音在说。

  “你现在这样做,和他的所作所为,又有什么区别?”肖尧沉声道,“你们都是一样的,不把人命当作一回事。”

  宅子主人是死有余辜,可是这座城里面的其他人呢?

  其他无辜的百姓呢?

  难道因为他们不幸和这样的坏人住在一个地方,呼吸着同一片天空,便是有罪吗?!

  肖尧从药人手底下,抢过一个被吓坏的孩子。

  他将孩子抱在怀里哄,不敢露出满腔的愤怒,生怕将孩子给吓着了。

  孩子的母亲,已经被药人啃了一条胳臂,眼神也变得浑浊起来。

  “药人身上带毒!大家小心!”肖尧顾不上谴责白衣公子,赶紧扬声朝其他学子喊道。

  商子高和舒无涯两个大嗓门听见了,赶紧用灵力帮忙传音。

  肖尧一手把孩子交给后续来帮忙的鱼子书,一路踹着那些如同当初一样,打不死的药人,来到了白衣公子面前。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肖尧落在屋檐边上,看着白衣公子。

  白衣公子歪了歪头,笑道:“我说了,我是药人里面逃出来的,我和他有仇的,我还知道他想要炼制药人,都是为了做一个神明的梦。你说,这样的人难道不该死?”

  他说前面的话时,还带着几分天真的语气,好似无辜孩童,可等他说到最后一句话,话音里面的恶毒,却怎么样也藏不住了。

  “就算他该死,难道这一座城的人也都该死?!”肖尧气得脖子青筋都跳了出来。

  白衣公子捂着肚子大笑:“你一定觉得他们无辜,对不对?”

  “笑死我了。”白衣公子伸出手指,在面具里面蹭了一下,好像真的笑出了眼泪一样。

  “你知道我当初是怎么被抓进去的吗?”白衣公子指了指不远处的青山。

  青山被夕阳笼罩,显得很安宁。

  那是一种和这里截然不同的平静。

  “看见没有,那是我的家。”

  “他们专门去深山里面,将我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老百姓抓了,拿去炼药人。”

  “我第一次逃出来的时候,我想,不能逃去深山的,我打不过他们。”

  “于是乎,我从城门,一路跑……一路跑……跑过那么长的长街。”

  “可是……”白衣公子轻缓的话一转,变得恶毒,“我那时候还那么小,我一路喊着救命、救命、救命啊!”

  “没有一个人理会我!因为他们都说,我是逃走的小偷,我犯了错,他们要将我抓回去!”

  “没有人同情我……”

  白衣公子桀桀一笑。

  “所以今日,我也绝不会同情他们!”

  肖尧红着眼睛摇头。

  “何至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