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尧和颜容与跳了下去。
落地的地方,漆黑,完全看不清任何东西。
即便如此,他们还是将掩盖形容气息的面具,掏了出来换上。
就连身上的衣服,也换了方便行动的劲装。
肖尧将自己的灵识铺展开,但是他并没有感受到任何灵力的波动。
可他也相信自己的耳朵并没有坏。
要是附近没有任何灵力波动,那么……这些发出悉悉索索声音的,是些什么东西?
“行止?”肖尧在屏障里面,和颜容与小声说话。“你说我要是将夜明珠投出去,再紧急转换位置,怎么样?”
颜容与点头:“可以一试。”
肖尧手腕一转,一颗夜明珠就被他从灵府里面掏出来。
夜明珠在黑暗中发出光来,被肖尧投了出去。
唰——
夜明珠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光芒。
肖尧也拉着颜容与,换了一个地方,以免暴露位置。
只是肖尧很快就发现,自己的动作,实在是多余了。
夜明珠撞破了黑暗,一路拖着光,在漆黑的洞穴里面划过,照亮了几乎每一个角落。
同时,也将深藏在黑暗中的人,全部都显露出来。
肖尧看到了一张张麻木的脸,空洞的眼。
就算是夜明珠擦过,那眼睛里面,也是半分光泽也没有的。
肖尧将灵力放出,如长线将夜明珠卷了回来。
他和颜容与对视了一眼,直接拿着夜明珠,在其中一个人眼前转了一圈。
对方的眼睛,从没有眨动,那一双眼睛,就像是装饰。
他们双腿折断,瘫坐在地上,麻木地将手中的大叶紫花,摘取花瓣,丢到旁边的篮筐中。
摘完花瓣之后的梗,被他们嚼烂,抹到伤腿上。
整个场面,有一种诡异的阴森感。
轰——
墙壁忽然之间动了。
肖尧没有收起手上的夜明珠。
他看着进来的人。
是东市医馆,给瘦削男子做助手的那个孩子。
现在,肖尧才算是看清楚了他的模样。
男孩脸色蜡黄,透着小心翼翼和惊恐的表情。
他手上拿着一个很大的食盒。
食盒磨损严重,老旧不堪,且比他自己还要高。
他费力地拖着食盒,给每个人都发了一碗水和两个馒头。
男孩没有看见肖尧。
因为他也是个瞎子。
而且他眼睛上是黑洞洞的,连眼珠子都被挖了,配上他那皮包骨的身架,像极了行走的小骷髅。
肖尧握着夜明珠的手,蓦然收紧。
颜容与将自己的手,轻轻搭了上去。
他朝着肖尧摇头,示意他们待会儿可以跟着男孩,一起出去。
肖尧点头,抿紧了唇瓣。
男孩发完馒头和水,开始将花瓣收走。
花瓣被他倒到角落凸起的地方去,飘落到不知什么地方去。
男孩做完这件事情,就开始将碗收起来,继续拖着食盒,向外面走去。
肖尧和颜容与跟上。
适应了黑暗之后,肖尧就将夜明珠收了起来。
也不知道这个地方是做什么的,拿着一颗夜明珠,无疑是将自己当成靶子。
他们随着男孩一路走,去到了一个出口。
男孩将食盒推了上去。
他动作费劲,肖尧看得都快要忍不住帮他一把。
只是颜容与将他手腕抓住。
男孩刚把食盒推上去,人还没来得及走,就被一个男人抓住了脚踝。
“小乞丐,想走啊?”有人的声音,从黑暗之中传来。
咚——
好大一声响动。
男孩摔回地上,可他并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你不是个瞎子吗?”抓住男孩的人,重重地踢了男孩一脚,“怎么?难道你连嘴巴也被毒哑了?喊啊!喊啊!”
除了那抓住男孩的人,后面又陆续出来不少人,将男孩包围起来,拳打脚踢。
肖尧脚下一动。
“怀远,你冷静点。”颜容与道,“这是发生过的事情,我们就算是现在冲出去,也改变不了什么,但我们要是将人惊动了,断了线索,那就什么都查不出来了。”
道理肖尧都知道。
可他做不到。
肖尧捏紧了自己的拳头,深呼吸了一口气。
他的拳头,在咯吱作响。
男孩由始至终,也不还手。
他像是早就麻木了这样的欺负,就连蜷缩起来保护自己的姿态,都显得那么熟练。
“住手!”男孩打开的那一个洞口,似乎跳进来一个人。
那人挥舞着拳头,三下两除五的,就把那一群人给打倒了。
他拽着男孩,直接出去了。
“我说……”那人似乎在对着男孩说话,“我怎么每次看见你,你都是在被别人欺负啊?要是有人欺负你,你打回去啊!”
男孩没有说话,只是爬了回来,拖走了食盒。
肖尧冒头,看着昏暗的冰屋。
“爹?”他惊讶地看着肖崇意。
肖崇意也惊讶地看着自己的便宜儿子,从地面冒了出来。
肖尧两手撑着,将自己提上去,再伸手将颜容与拉上来。
“你怎么在这里?”父子俩同时开口。
下一瞬间,他们都明白了对方的来意。
没别的原因,就是刚好查到这里,所以就来了。
“刚才那个小男孩,你认识?”肖尧问道。
肖崇意重新将洞口堵住,道:“你说那个小瞎子?”
小瞎子?
肖尧心里有种怪异的感觉。
这……不会是老瞎子小时候吧?
“对。”肖尧心情复杂地点头。
肖崇意道:“也不算认识,就是见过三四次。”
“每次他都在被人打?”肖尧道。
肖崇意点头:“第一次碰见,我还怕救人会破坏幻境,就看了一次,没出手救他。”
肖尧挠耳朵。
这不就是他了。
“第二次,不在这里,在东市的市场,他也是这样被打,不还手,就是保命。”肖崇意道,“光天化日的,实在忍不住,就把几个小屁孩揍了一顿。第三第四次都是在这地窖里面,就像你刚才看到的一样。”
他说着,朝肖尧挑了下眉毛。
别以为弄了屏障,他就不知道这小子刚才在下面看着。
肖尧清咳了一声,有点不好意思。
“你已经查到这里来了?”肖尧转移话题。
肖崇意蹲在柴禾边上,叼着一根不知道什么植物的梗,感叹道:“可不是,可惜除了看到一群瞎子摘花、洗花、捣花,别的什么都查不到。”
还有洗花和捣花?
肖尧倒是还没往下查。
“那炼丹的人呢?”肖尧道。
“捣碎的花泥,直接装到一个大瓷缸里面,被运走。”肖崇意轻笑了一声,“你猜那些花泥,被送到了哪里去?”
肖尧眼珠子一转,道:“王宫?”
“没错。”肖崇意将植物梗吐出来,“有老子几分风范。”
肖尧嫌弃地看着他一副浪荡的样子,不是很想承认。
他们父子俩的气质,还是差得有点远的。
“你那什么眼神?”肖崇意黑脸道,“你爹我这张脸不好看吗?”
肖尧看着那张他有两分相似的脸,也不能太违心了。
“还行,就是这气质……过分疏狂了。”肖尧补充道,“气质就不是很像了。”
肖崇意站起来,走过来搭着肖尧的肩膀:“虽然叫你儿子,是有些别扭。不过……我还挺喜欢你的。”
肖尧诧异看他:“你被娘亲附体了?”
肖崇意:“……”
“谢谢爹。”肖尧轻笑了一声。
肖崇意牙痒:“就你这顽皮的样子,说不是我的种,我自己都不信。”
肖尧拉了拉自己被压下去的衣领:“哪有。我明明是个奉公守法,老实本分,温柔谦和的人。”
他朝肖崇意笑了笑。
肖崇意朝天翻了个白眼,松开了自己搭着肖尧肩膀的手。
“老实孩子,带你去个地方。”肖崇意道,“跟我走。”
肖尧道:“你要带我去王宫?”
肖崇意点了点头。
“那你刚才揍那些人……”肖尧指了指地窖的方向。
“放心,又不是第一次揍了。”肖崇意道,“主动找茬的人,也怕被别人知道。”
既然如此,肖尧就没有别的要担心的了。
他和颜容与跟在肖崇意后面,进了王宫。
现在的王宫,不比他们第一次来的时候。
王宫守卫森严,阵法也多,进去很不容易。
肖尧倒是没想到,肖崇意能如入无人之境一般。
“怎么?你爹厉害不?”肖崇意得意地挑着眉毛,“你爹除了锻造术之外,跟着蔡老学阵法,也是有所成的。”
蔡老?
原来他爹也是蔡老的学生?
肖尧点头,不得不承认:“是挺厉害的。”
要是不冲他炫耀,就有几分高人风范了。
有肖崇意在,肖尧和颜容与全程揣着手,像是散步似地跟着。
这种感觉,别说,还真不错。
他们一直走到皇宫后院,国王的那张床边。
肖尧和颜容与对视了一眼。
在防卫森严的情况下,居然还找到了这个地方。
真是厉害。
“走,先跳下去。”肖崇意道。
肖尧和颜容与将飞毯抛下去,才跳了下去。
天寒地冻,他们对泡冰水没有什么执念。
上次只是为了下去找东西罢了。
肖崇意也跳了下来。
“你这是什么东西?”肖崇意嫌弃地看着脚下的飞毯,“你缺法器吗?要不爹给你来一套?”
肖尧摆手:“不用了,只是图方便。”
“伯父让我们下来,是要找什么?”颜容与问道。
玄角龟已经被竹带走,这里还有什么好东西在?
“带你们去百兽会。”肖崇意道。
百兽会?
肖尧和颜容与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