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设下的两阵,以万仙阵为防,诛仙剑阵为攻,本尊亲自坐镇阵眼,更有截教上下数千门徒把守,单是排开就几乎绵延百里。放眼望去,只见阵中怪雾蒙蒙,黑影幢幢,一些阐教弟子守在外面,一步也不敢靠近,焦急地原地打转,眼巴巴地瞧着阵里。

  几个时辰前,老子、元始、接引、准提,四位圣人亲自前来,各自祭出了当年从分宝崖上获得的至宝,步入阵中。可等了这么久,也不见这阵有溃散的迹象,难不成,就连四位圣人联手,也抵不过这双阵合璧吗?!

  杨戬也忍不住对镇元子道:“几位师伯手中有太极图、诸天庆云、盘古幡这样的宝物,通天师伯虽然厉害,但双拳难敌四手……”

  “说的什么傻话,洪荒打架什么时候看人多人少了。”镇元子嗤笑一声,“这诛仙剑中如今加持着罗老师的杀伐之道就不提了,哪怕没有加持呢,单凭双阵,通天也够让老子师兄他们吃一壶的了。”

  这就是最气人的地方啦,圣人之间也是分天赋好坏、实力高低的,别看通天叫老子、元始哥哥,打起架来谁才是弟弟可真说不准。再加上通天特地借来的诛仙剑,与罗睺神魂相连,而罗睺又身合杀伐之道,与天道也是休戚相关,老子他们岂止是和通天打呢?更是和罗睺打、和天道打。

  周武王站在西岐城头往外张望,惶恐得脸色都白了。他是肉眼凡胎,看不清楚双阵的变化,可天地变色、地面震颤,却是他能感觉到的。整个西岐城,地上的碎石子都在滚动,尘土扬起,这是由双阵内的打斗引起的。

  正看得有些神思恍惚的时候,乌云滚滚的天际突然被破开了一线,自豁口处漏进一缕阳光,夹带着瑞气万丈的祥云翩然而下,其上立着三位仙人,一个面色清冷,白衣如雪;一个样貌邪佞,一身黑色大马褂;还有一个——

  周武王的重点瞬间被转移了:“谢师!!”

  和他一样一直关注战况的还有满城的兵将,此时也瞧见云上那个熟悉的身影,顿时兴起一阵骚动:

  “啊呀,我不是眼花了吧,竟然在战场瞧见了谢师??”

  “谢师会不会看我们打仗残酷,就地给我们讲个相声化解化解……”

  “你也知道这是打仗,能不能严肃一点?”

  “就是很严肃嘛……你看看这双阵,要是这次来的几位仙长都打不过,轮到我们了那就是直接上天啊!死之前满足一下我的梦想怎么了?别抱憾而亡啊——我想谢师给我签个名!”

  同样的骚动,也发生在殷商的阵营。也不光是他们,就连原本雾气涛涛的双阵都凝固了片刻,须臾后竟然雾气散尽,露出里面的三教弟子来,冲着落下的长辈们老老实实地叩拜:“恭迎老祖!拜见谢师!见过罗老师……”

  通天直挠头:“谢师,你该不会是被他们几个请来的救兵吧?”

  谢圣笑眯眯:“你把心放在肚子里,他们还出不起请我们出马的价钱。我们是来看四打一的。”

  老子、元始等人被谢圣说得脸上发臊,但又没法就此罢手。倒是通天眼睛一亮,兴奋起来,冲着四个师兄弟指指点点:“看看,看看,丢不丢人吧!”

  接引幽幽道:“那公平起见,你借罗老师的诛仙剑阵,我们借谢师的《山海经》。”

  到时候直接把截教上下都收了,打都不用打。

  “??”通天双目圆睁,“我去你丫的!休说,来打!”

  四打一还好意思说公平,不要脸啊!双阵中顿时又刮起黑风阵阵,怪雾瞬间遮避天日。

  镇元子和杨戬走来拜见几位师门长辈,谢圣看着在外张望的阐教弟子,反手把人隔空拍进阵里:“截教的人都进去了,你们也进去吧!都是竞争上岗,别想坐享其成。”

  阐教弟子叫得好惨:“啊啊啊!!”

  …………

  双阵一战成名。

  虽说事后,绝大部分截教弟子或是被西方度走,或是上了封神榜,但阐教也没讨得了好,几乎没几个弟子留下来。元始、西方二圣更是因为四打一的原因,颇为掉面子,好些日子没好意思跟通天说话。

  “好厉害哦,天道可能也没想到吧,原本应该持续好些年的量劫被你们师兄弟一场就打结束了。”谢圣笑眯眯地鼓掌。

  老子、元始等人站在鸿钧身后,被谢圣挤兑得脸直红。

  谢圣放下手:“不过对于人间来说,这倒是一件好事。亏得你们豁得出去能主动割舍气运……”谢圣无视元始瞬间发黑的脸色,“如今量劫提前结束,周武王登基,纣王被判流放,这一场朝代更替,倒没有血流成河。”

  纣王早已遭众臣离心、四方背叛,事实上打到最后,除了朝歌还勉强坚持立场,其余地区早已投了西岐。等支持纣王的闻太师等人一撤,截教弟子也尽数有了归属,纣王的统治自然就终结了。

  封神战结束,三教弟子自然也该按照先前的比试结果,各自入职。

  有人喜,有人忧,招聘的各方当然是非常快乐的——之前昊天来看老祖,还笑嘻嘻地说了一句:兄弟相争,我和西方得利。

  通天很得意地对元始说:“叫你不要脸,老为弟子们出头,之前还欺骗我的感情!这下偷鸡不成蚀把米,阐教弟子也没留下几个吧?”

  元始忿忿地说:“也不知道你高兴个什么,别人都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通天嚷嚷道:“难道我的徒弟就不是肥水了吗,就你的徒弟珍贵一点!”

  准提和接引眼观鼻,鼻观心,嘴巴紧闭,努力减少自己的存在感。毕竟他们才是封神战里捡皮夹子最大的那个,一下度走了三千红尘客,教派可以说是一天之内壮大起来,前不久还更换了一个正式的名字,叫做“佛教”。

  老子耷拉着眼睛,反正通天说什么他都认,这会儿趁着两个弟弟争执,小声问谢圣:“封神之战,众弟子虽历劫难,但护苍生有功,多少有所裨益。这一战天庭兴,佛教兴,虽说各方都有所得,但都不及您得的功德多吧?”

  老子说这话,一来是封神战能打的这么和气,没因神仙打架导致凡人受灾,多亏了谢师的功劳。二来,天道一向偏宠谢师的,怎么可能不趁机好好嘉奖谢师一番!

  谢圣坦诚地道:“那倒是。不过我已经成圣,这功德又没别的用处,更分不了他人,所以最后我就反哺天道啦!”

  他能有今天,还不是靠天道爸爸一路护航?还给他找了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对象。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谢圣反哺天道时,颇有一中老父亲给儿子发零花钱,已经成了器的儿子很有底气地一秒拒绝,表示“您自己存着养老”的错觉……

  老子沉默片刻,行礼道:“谢师大德。”顿了顿后,老子又说,“因我人教弟子稀少,这一难中我虽然替弟子们应劫,但到底化解的还不够彻底。前段时间昊天师弟来找我,说不如分出一具善尸,前去天庭坐镇,也算是主动分出气运……工作场地都给我建好了,叫做‘兜率宫’。”

  谢圣:“……哦豁。”

  《争紫气》中的最后一个谜,白胡子老头的原型,终于要出现了吗!

  ·

  时移世易,斗转星移。

  当年谢圣主持改造的血海,也已经变了模样。曾经居住在这里的难民们,向往内陆的生活,逐渐搬回恢复和平的洪荒大陆,于是,荒废下来的小岛经过不知多少年的变迁,变得森林茂密,花果满山。

  原住民既然搬走了,花果山自然就成了动物们的乐园,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逐渐被一群猴子占据。这些猴子每日吃着灵阵蕴养的果实,喝着淬炼了共工神力的泉水,逐渐开了灵智,虽说离化形还差得远,但好歹算是成精了。

  一日,众猴正攀爬跳跃在树之间,采集浆果,突然感觉整座山岛都震了震,站在树上远远望去,只见岛屿中央两道金光直冲云霄,吓得他们吱吱直叫。

  老猴子立马喝止:“别慌,咱们一块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大家紧张地抱上今天的采集成果,跟在老猴子身后直往岛中央走。走到正当中的悬崖峭壁时,就瞧见瀑布下蹲着一只猴子,两眼赤金,茸毛顺滑,体态流畅,是少见的猴中美男子。

  很多年轻的母猴不禁芳心乱跳,老猴子却纳闷地吱吱问道:“呔!你是哪儿来的猴子,这岛屿上的猴子我都见过,从未瞧见你这般的模样。”

  那美猴子抠抠脑门,自己也挺纳闷:“我是从崖顶那石头里蹦出来的吧,有意识时,便是现在这幅模样了,身边地上都是迸裂的石块,还有石壳。”

  老猴子更加不解:“石头为什么生出一只猴子,好没有道理。”

  美猴子被老猴子这么一说,也很懵逼,不过大家既然都是猴子,这位美猴子又长得那么好看,很快猴群还是接纳了他。

  美猴子天生不同,不但生而知之,还很是能干,每每负责采集时,总能采到最好、最大的果实,就连敲核桃都比一般猴熟练。就这么又过了几年,一日,猴群正在嬉戏玩耍时,瞧见了美猴子诞生的那处悬崖峭壁:

  “看!那不是美猴子出生的地方么。”

  “这瀑布好雄伟,也不知道源头在哪?是什么样?”

  大家喧闹起来,最后有猴子嚷嚷:“谁能钻进去找到这瀑布的源头,还不受伤的话,我们就拜他为王!”

  美猴子在一旁听到了,半点没有兴趣,无聊地抖了抖毛耳朵,催促老猴子:“别管他们吵嚷,你继续说,神仙来到岛屿,后来呢?”

  自从认识老猴子以后,美猴子就喜欢跟在老猴子身后听故事。老猴子活得久,总有些特别稀奇的故事讲给他听,比如说据说这座岛屿上曾经住过神仙,神仙是特别厉害的,能腾云驾雾,还能说“相声”,讲起故事比老猴子还要有趣百倍……

  老猴子却推了推他道:“我瞧你本事通天,如果咱们猴群需要一个首领,那一定是你才好。你既然是从这悬崖上下来的,当然也该能找到这源头。”

  美猴子挠心挠肺:故事听了一半让他去淋水干嘛!可是老猴子态度坚定,美猴子只好起身,如同后世每一个在看电视或玩游戏途中被家长要求干活的孩子一样,脚下一阵狂冲,极其敏捷地顺岩石而上,对着瀑布纵身一跃。

  “吱!”美猴子这一跃,纯粹是抱着我是石头做的,摔不坏的心情跳的,哪晓得一跃之下,不仅没有触壁,反倒穿过瀑布,脚掌落到实处。

  再一睁眼,这瀑布里真是别有洞天:铁板桥连接着一处石洞,石洞里锅碗瓢盆、桌椅板凳样样俱全,甚至还有松竹梅相映成趣!石洞中央,立着一块石碣,上面刻着【花果山福地,水帘洞洞天】。

  美猴子呆了好久,想到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我去,老猴子说的神仙的故事,都是真的!!

  美猴子喜到失声,不禁在石洞里上蹿下跳,窜来窜去,一不小心踩到一处石凳,“啊”地一声倒地,揉着毛尾巴起来,却意外瞧见石凳之后,竟遮掩着密密麻麻好一串文字:

  【谢圣到此一游】

  【鸿钧到此一游】

  【徒:老子到此一游】

  【徒:元始到此一游】

  【徒:通天到此一游,顺便说一句,这里的桌椅板凳,锅碗瓢盆,都是我们亲手做的,敢不珍惜就死定了】

  【徒:女娲到此一游,悬崖顶上的补天石是我留下的,若是有道友瞧见了,还请不要顺手牵羊,或许数会元后,会生出小生灵来呢】

  【徒:接引到此一游,如果补天石真的生出小生灵来了,希望能拜入我西方教门下……】

  【徒:准提到此一游,同上……】

  【徒:后土到此一游,那我还希望可以入我们地府帮忙的哦,我们地府超级缺人的,顺便来说,整个岛屿的花果都是我们的人亲自栽中的,不管怎么说还是我们功劳大一点吧】

  这都是正正经经,一排排写下的,除此之外,还有不正经的批注。根据美猴子的仔细比对,发觉这位名叫“元始”的神仙,可能后期又来了一趟这里,他在接引的字边骂道:【放屁,西方鸟不生蛋,要拜也是拜我玄门】,又在后土的字边冷嘲热讽:【你们中花草分明是谢师对你们的惩罚,还好意思说功劳】

  美猴子:“噫……”

  原来神仙还会吵架哦!而且最重要的是,美猴子总算弄清楚自己从哪儿来的了,虽然还是不清楚为什么补天石会变成石猴……

  仔细琢磨了一阵这刻字里透露出的人物关系,美猴子托着腮想:这位女娲算是我的再造恩人,称作是我的母亲也不为过,届时一定要找机会拜访她,以偿恩情。除此之外,之前听老猴子说神仙的故事,我还当是假的。没想到竟是真话,那我一定要找神仙拜师,学习厉害的本事。

  不过呢,既然要拜师,当然要拜最厉害的,看起来,这里面最最厉害的,应该是这个叫做谢圣的神仙?

  美猴子反复思量,敲定了自己不远万里前去寻母,顺便拜谢圣为师的计划,才想起来外头还有一群猴子在等着他,赶紧跃瀑布而出。

  老猴子在外头都哭傻了:“是我害了他啊!我以为他本事通天,区区一个瀑布不会有事的,这么长时间不出来,恐怕是遇到不测!”

  美猴子:“……”

  咳,这个这个,都怪修仙的诱惑太大……

  …………

  美猴子敲定了自己寻母拜师的计划,自然就不能当猴群的领袖了。但在老猴子的百般恳求下,他还是在花果山留了三五百年,做了一段时间的美猴王。期间他又精心整理出一套管理班子来,保证即便自己离开了,花果山也有法子继续维持良好的秩序,延续猴群的繁衍。

  三五百年一过,美猴子就告别了猴精们,此时在众多灵宝和灵气阵的佐助下,包括美猴子在内的很多猴精,都已经修炼出了道体,不过因为无人点拨,所以还是各自保留有一部分的根脚特征,比如说毛茸茸的猴耳朵,长长的猴尾巴……

  顶着激萌的毛尾巴和毛耳朵,美猴王就上路了,先是划船来到邻近的滨海国家傲来国,在大街上见到了“水镜”这样神器,而后又得知,谢师开办的山海茶社在傲来国也有分社,他本人也是时常巡回演出的,就是票可能难抢一点。

  美猴王迷茫不解:“茶社?演出?”

  经过从殷商到现在,这么长时间的融合,人、神、妖、鬼的关系更加密不可分了,路人对于时不时被妖怪拦路习以为常,看着美猴王同情地说:“你这是从哪个山旮旯里出来的啊,竟连这都不知道吗?那你是怎么知道谢师的——谢师可是相声的始祖!”

  美猴王:“……”

  ……卧槽!什么,谢师居然就是老猴子常对他描述的“相声”的始祖吗?

  美猴王情不自禁道:“谢师……也太完美了吧!”

  道行又高深,又会说相声,世上还有比谢师更加完美的神仙吗?

  路人宛如被小姐妹夸了爱豆的少女,激动地疯狂点头:“没错的没错的,你不知道,谢师还曾做过不少非常伟大的事,比如说水镜啊,银行啊,曲艺啊,娱乐圈啊这……”路人滔滔不绝地说起来。

  美猴王激动地直握拳头。

  “哎呀……不过呢,听我这么说你也明白了,有多少人想拜谢师为师。”路人拍了拍美猴王的肩膀,“可到现在都没一个人成功。要拜谢师为师,难的不是见他,而是让他收你啊!谢师已经多久没有收过徒弟了?听说最近一次收徒甚至在尧舜之前哦!”

  根本就不可能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