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杀了他好了。”

  月见伊泽自己也没预料到,在回到东京见到Gin之后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

  不过他也不需要去掩饰什么,这就是他的想法,说了就说了嘛,大魔王并不会觉得他这样的想法会有什么不合适的。

  只不过是处理掉一个人而已,这种事情他又不是没干过。

  就算这个人现在的身份对他来讲,其实也算有点儿不大不小的麻烦。

  可是在月见伊泽从未成型时就已经被黑泥浸染的世界观里,死个人,根本不是什么值得他在意的事情,麻烦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更何况这个人也不是他的什么熟人,严格意义上来讲,他没关注过这么个人,不管是曾经组织内的黑麦威士忌,还是现在的赤井秀一。

  但是这并不影响大魔王在看到那一道伤痕时,心里骤然涌现出的、似乎毫无根由却又蓬勃而无法抑制的杀意。

  就算当初他会用“有趣”这样的理由,随口让Gin放过那个假死的黑麦威士忌,如今他也会没什么理由的就想让假死变成真死。

  反正就是多费点儿心思,也不是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

  只是他这个提议遇到了唯一有效的阻挠,Gin本人并不愿意。

  “不用,”Gin左手夹着烟,换了个姿势靠在吧台边,转过头来看他,银色的碎发挡住了眼睛。几缕发丝沿着鬓角落在耳侧。

  他掸了掸手里的烟灰,像是并不在意一般,“我会处理好的。”

  Gin的语气很平淡,平淡到与似乎以往没什么区别,墨绿色的眼睛在暗影憧憧的光下显得更加深沉,根本看不出半分懊恼或是别的什么情绪。

  他的面容依旧是冷肃的,神情淡漠如富士山上经年不化的冰雪,唯独左眼下方颧骨处的伤痕极其明显。

  像是初雪上落下的绯樱,过于鲜艳,也过于刺目。

  月见伊泽表情不变地伸手拿了Gin面前的酒杯,盯着杯中的琥珀色酒液出神。

  他的指腹摩挲着杯口,冰凉的触感从指尖皮肤的接触面,一点点传递到大脑皮层的神经末端,让他脑子里莫名出现的某些思路彻底清晰了。

  “Brandy?是在雄英玩儿的不够开心?”Gin用左手点了点桌面,语气似乎有些好奇,“怎么突然回来了?”

  按理来说他其实不该好奇才对,毕竟Gin这么多年也很习惯这个搭档的作风了。

  什么都得有趣才能让他感兴趣,无聊的东西在Brandy那里分分钟会失宠的,根本没有存在的必要。

  早前Brandy接了什么任务Gin也是知道的,可是最近雄英的体育祭基本整个樱花国都知道了,大大小小的媒体早就去蹲守了。

  Gin本以为……这个人会顶着那个假名头的英雄之名,继续在雄英看戏呢。

  这样的内部成员应该会全员参与的活动,混进去的某人竟然还跑了?难道是雄英不好玩吗?

  此时此刻,在这样的环境下,Gin有那么一秒钟的不太理解。

  怎么说体育祭也算是雄英的一场盛会了,这种基于光明而存在的,建立于混乱体系之下的守序组织,应该是和黑の组织有很大不同的。

  反正黑の组织里各个有代号的高级成员们,是不是改头换面也是那些个享有盛名的英雄们,这都不是很重要的亚子。

  对于加班去清理叛徒就和吃饭喝水一样习以为常的Gin来说,只要不是假酒就成。

  咳咳,只可惜他这个愿望不太好实现……

  而被Gin问到的某人,还是莫名有点不太高兴,舌尖抵着牙齿蹭了蹭,压抑住这种奇怪的情绪,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他的眼睛是琥珀色的,平常都像是盛着旭日碎金一样的清透璀璨,这会儿却倒映着斑斓如同阴影一样的暗色。

  月见伊泽拉开包把喵酱提了出来,用着若无其事地语调回答了这个问题,“太无聊了,过来找点有意思的玩儿。”

  这个“有意思”的说法嘛,是真是假就先不提……

  Gin看着堂而皇之蹲在某人腿上的小黑猫,真觉得自己的平静表情快有点儿绷不住了。

  你带着个猫跑这么大老远,能玩什么东西?

  感觉到了被目光所注视的喵酱,一点儿都不慌,开开心心地卧倒在大魔王的腿上,两只爪子抱着他的右手,心满意足地蹭了蹭。

  Gin的表情更冷淡了,墨绿色的眼眸更像是冻了千年不化的深潭一样,不用看就能感觉到寒气。

  而他的目光,就安静地看着那个蠢猫就那么抱着某人的手蹭来蹭去,还发出奇怪的“呼噜”声。

  同样也在低头看着喵酱的月见伊泽,抬头看了Gin一眼,又低头看了看依旧蠢呼呼的喵酱。

  啊呀,之前他怎么没想起来,他们俩的眼睛都是绿色的,这算是有点像吗?

  跨频道难得的get到了某大魔王脑电波的Gin,在他来回看了两次之后,竟然也明白了他在想什么?!

  但是!

  Gin可不觉得自己和这蠢……咳,和这猫有什么像的!

  还没等他提出这方面的质疑,大魔王就速度飞快地换了话题,虽然问的也不是什么好玩儿的事情。

  “你竟然也会被人打伤,”大魔王咬了咬舌尖,笑了一下,声音有些低沉,却更带着点莫名的轻蔑,“Gin,你该不是旧情难忘下不去手吧。”

  至于Gin他是对什么旧情这么难忘,又为什么会下不去手?

  这种无聊的东西,大魔王表示他并不想知道。

  呵,他要是早知道这个跑了的黑麦威士忌还能惹出这么多麻烦,当时就不该让对方溜得那么轻松。

  怎么也得留下点儿什么东西才行。

  当然,把小命留下是最好的了。

  Gin只听出了某人平淡语调里的轻蔑,要说这种语气对话其实已经有许久未见,但早在他们最初认识的时候,其实是常态。

  Gin与Brandy二人,是黑の组织里配合度最高的搭档,然而两人其实关系并不是特别好。

  他们互相轻蔑,却又彼此合作,在满是背弃与欺诈的那一段时间里,的确是可以互相依靠的。

  当然,这样的关系也就仅此而已了。

  两人的性格有些相似,却又截然不同。

  不管是看起来轻佻多情实际上冷心冷肺的Brandy,还是看着就冷酷无情实际上却更加冷血无情的Gin,都不是什么会和人交心交底的主儿。

  月见伊泽不喜欢有人能踩到他的自闭圈,而Gin也早已经习惯冷漠待人。

  Gin并不讶异他会用这样的语气说话,只是惊诧他会说这样的话。

  什么叫旧情难忘?什么是下不了手?

  这家伙把他Gin当成什么人了?

  可是Gin并没有反驳,只看了他一眼,却发现某人在说话的时候甚至连头都懒得抬起来,更别说和他对视了。

  略带蓬松的茶色发梢挡住了他脸上的表情,Gin看不清他现在到底是什么样的神态,只能看到他放在腿上的那只手甚至还在撸猫。

  这样闲适平淡却又带着轻慢的态度,才更加的让人……有点不舒适啊。

  月见伊泽在他看过来的第七秒钟抬起了头,似乎是被他侧边的灯光晃了眼,他偏头眯着眼笑了一下,只是这个笑意看着有点恶劣。

  他还保持着侧坐的姿势,单腿屈着踩在高脚椅下方,另一只腿伸展开来。

  右手放在毛茸茸的猫猫头上,左手则是握着一直没喝的那杯酒,也是一开始放在Gin面前的那杯酒。

  银发冷漠脸的Gin对上笑意轻佻的Brandy,愣了0.1秒。

  大魔王再度用指尖摩挲了一下玻璃杯,嗯,还是冰凉凉的触感。

  他收回左手也放到猫猫身上,整个人前倾,右手伸出去,手指恰好落在Gin的脸上。

  他的指腹触碰到颧骨上那道明显的伤痕,然后,狠狠地用力按了下去。

  Gin脸上的这是新伤,才结痂没多久,按着还是挺疼的。

  只是这么点儿细微的疼痛,明显不会让Gin皱眉,他却还是略皱了一下眉,左手握住了某人伸过来的手腕。

  “你要做什么?”

  月见伊泽满不在意地甩开了他的手,收回手又开始撸猫,只是那说话的语气挺挑衅的,“我就看看那是不是假的伤口。”

  虽然他不至于分不清这伤口的真假,可还是想自己确认一下啰。

  “那你可真是无聊,”Gin明晃晃地表示了对某人的嫌弃,一点儿都不掩饰,“有这种闲心。”

  明明是搭档来着,可一个人忙的天天加班,另一个却是那——么的闲!

  不用看就能感觉出不对劲了。

  结果两人还就真一点不觉得哪里不太对,好像这样是很正常的一样?

  曾有幸围观过这二人搭档期的贝尔摩德,可是一点都没看懂这一届的年轻人的想法。

  不过说到苦艾酒,月见伊泽选择性无视了Gin嫌弃他的话,从风衣口袋里拿出来手机,按了几下之后切换到了另一个聊天界面。

  好像是在来之前,他答应了要去和贝尔摩德喝酒?

  月见伊泽点了两下屏幕,记住了贝尔摩德发来的定位,又反手把手机塞回了口袋里。

  反倒是Gin,看他拿手机的动作,想起来了另一件不应该被忽略的事情。

  “你是怎么找到这儿的?”Gin想到这家酒吧早就不对外营业了,单看酒吧里乱七八糟的摆设就知道了,这种状态也不像是营业时间。

  那么,不该出现在东京的Brandy,不仅过来了,还准确无误地出现在了这里?

  Gin觉得自己有必要知道这个事实。

  其实他已经猜到了,索性就直接伸出手又把酒杯拿了回来,“你又在我身上装了定位,是在哪儿?”

  Gin的脸色还是挺平静的,尽管,他其实是应该生气甚至是愤怒的。

  组织里的每一个人都知道,他们这种从事着暗夜中不可被光明照耀之业的人,都会对自己的隐私更加看重。

  就连那些没有代号的普通成员,都不会给别人暴露自己的行踪,更别说是Gin这种顶级阶层的首脑。

  可他这个搭档不一样,先不提等级阶层,两者从一开始就站在平等的地位,而Gin也知道Brandy为什么会十几岁“天降”成首脑级成员。

  除了实力之外,还有那位先生的默许。

  而作为这位“天降”的第一任也是唯一一任搭档,Gin知道的也远比别人多,自然也知道搭档喜欢给人装定位。

  而他,就是被习惯的哪一个。

  反正定位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了。

  一回生两回熟嘛,不要在意啦,发现就拆掉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