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很久以前,说具体些一些的话,就是在六百年前。

  那个时候,鬼舞辻无惨的名字叫作产屋敷无哉。

  因为变成了非同于人类、以人类为食的鬼,他所在的家族驱逐了他并且迅速地成立了猎杀他的队伍(在意识到无惨并非简单就能杀死之后)——杀会,这个就是鬼杀队的前身。

  在无惨制造了越来越多的同类之后,杀会便日渐渐地扩大,到现在依然成为了现在这个规模。

  但是它是不被国家承认的非官方组织,所以通常情况下领导人会有些难办。

  如今鬼杀队的领导是姓鲤川,名字是整哉。

  由于家族内出了大恶人——鬼舞辻无惨,因而产屋敷一族被诅咒了。因为他们亲自要杀死流淌着他们家血脉的大恶人,所以产屋敷一族同样遭到了无惨派出的同类的追杀。

  为了躲避追杀,产屋敷一族只好通过改变身份来掩饰自己的存在。

  上一次他们使用的姓氏是春春山,这一次则变成了鲤川。

  鲤川整哉,是与鬼舞辻无惨有着血脉关系的人。

  但是无惨并不在意这个。

  血脉亲情对于他来说什么都不是。

  ※

  「家人」这个字眼时隔六百年再度进入了他的耳朵当中。虽然在很多次假扮别人的时候也听到过这个词,但是那些家伙都是没有认出他不是原来那个家庭成员而愚蠢地说出这个词的,但是她不一样。

  她是没有父母,没有兄弟姐妹,已经失去了一切的人。

  她,居然认了两只可怕的鬼当亲人。

  好傻。

  蠢死了。

  人类都是一群蠢蛋。

  于是他傲慢地,像是过去的君主赏赐自己的臣子一样,对着两个人说出了这个名字。

  「无哉」。

  曾经被他抛弃过的名字,再一次被提起了。

  日歌的脸上浮现出了一种令无惨难以搞懂的喜悦。她的眼睛是漂亮的黑曜石色,这让她一点也不好看的脸上稍微多了一分美丽的光彩。

  “无哉。”她抿着嘴,笑着说,“就像是贵族家的孩子的名字呢。”

  产屋敷曾经也是个声名显赫的家庭。虽然现在已经没了以前的荣耀,但是它过去的势力仍然如同枝蔓盘结在地面之下,稍不注意,就会被它缠绕致死。

  “呼呼——”鲶八云呼了两口气。

  无惨给了对方一个凶险的眼神。

  过了这道坎,他就要把这个不中用的部下杀掉!

  换一个部下一点也不麻烦,反正大多数时候十二鬼月都是为了显赫他的存在的。人类那方(鬼杀队)只会使用一些精妙的剑技,连最低位列的下弦之月也很难打败。

  所以上弦之一就算空一段时间也无所谓。

  就算是空几百年也无所谓。

  他最多的,也最空余的东西,就是时间。

  鬼舞辻无惨拥有无限的时间。

  没有人会比他拥有更长的生命。

  ※

  关于房间分配。

  一个十分困难地问题。

  房间其实不能够叫作房间,土坯房,上面盖着稻草,泥巴塑成了一道薄薄的墙。

  鲶八云和无哉睡一间房间。

  看起来并没有什么问题。

  因为作为鬼王的鬼舞辻无惨,在所有鬼、所有人类面前都拥有特权。

  于是他睡床,鲶八云睡地上。

  ……

  鬼为什么需要睡觉?

  睡到一半,无惨突然想起来这回事情。

  身为鬼的他们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横行于夜间,给人类带来极大的恐惧。可是他现在居然在床上睡觉。

  他就不说了——毕竟现在身体差不多转化成了人类的状态,那么鲶八云呢?

  鲶八云身为鬼,还需要睡觉吗?

  鲶八云:需要。

  在地上铺了一层薄薄的草席的鲶八云,睡得比谁都熟。

  他巨大的身体直直地横在地面上,差点把整个房间都堵牢。

  无惨本想结束这一天,进入梦乡那一刻,却被一声闷雷般的声音所吵醒。

  房间里的某人,鼾声如雷。

  鬼舞辻无惨脑袋上冒出了好几个井字号。

  “给我闭嘴!!!”无惨生气起来,连脚都用上了。他一脚踹在对方身上,本想让这名讨厌的下属好好清醒一下,哪想到对方的鬼之躯竟是如石头般坚硬,无惨当场跳起了脚。

  [鲶八云!!!]鬼舞辻无惨通过大脑向对方传达他很愤怒的这个信息。然而,下一秒,就在他向鲶八云发送这一条信息的时候,对方的大脑所形成的密闭空间却将无惨的声音谈了回来。

  无惨:……

  无惨:???

  无惨:!!!

  他简直要疯掉了!为什么这个家伙要像人类一样睡觉一样打呼噜?!打呼噜的家伙放在任何一个种族里面都是令人难以忍受的存在。

  爆发出了杀气。

  然而,鲶八云只是翻了个身,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鬼舞辻无惨说他气疯了,可是现在的他又不能不睡觉。他阴沉着脸,抱着已经晒得非常干燥的被子,从对方身上跳了过去。然而落脚时的不稳让他的额头啪地一下磕在了地面上。

  无惨又在自己的死亡小本本上给对方加了一划。

  他气不过,于是又不长记性地给对方来了一脚。

  蠢上加蠢。

  痛上加痛。

  无惨是跳着到隔壁房间去的。

  两个房间之间只有一层帘幕,所以只需穿过那个洞口,就可以来到另一间房内。那间房子更加简陋,也更小,里面的东西也更加少。房间中央的地面上铺着一块脏兮兮的、边缘已经有些破坏露出里面的东西的榻榻米。女孩子的手和脚全部蜷缩在一起,整个人躬成虾的模样。

  这种姿势,恰好是婴儿在母亲肚子里时的姿势。

  最安全的怀抱。

  无惨很大声地把被子拍到地面上,然后又作弄出很多让人不好好睡觉的噪音来。

  日轮迷迷糊糊地拉开眼皮看了一眼,在看见是无哉的时候,他想也没想,就伸出手臂,把对方圈进了怀里。

  “鲶八云……打呼噜呢……”日轮口齿不清地说道。他闭着眼睛,全凭感觉地把男孩遮盖得严严实实了,打了个哈欠后又沉沉地睡过去了。

  被惊变吓到手脚发凉的无惨后来才想到,这个人类居然敢拉他一起睡觉!真是胆大包天!

  但是他真的好困,已经剥离了大半鬼的状态的无惨说他真的困到飞起了。

  于是鬼舞辻无惨在心里的死亡小本本上又给对方记下一笔,直到鲶八云和日歌两个人都比划数一样多了的时候,他也进入了梦中。

  无惨的梦,总是没有任何内容。就算有,也是那些被他杀死的人在冥河两旁朝他愤怒地叫喊。

  可他从来不理会那些蝼蚁们的叫声。

  但是今天的梦不一样。

  今天的梦里,有一个男人。

  看不见脸,只有对方的红头发像火一样。

  还有……对方耳朵上挂着一对太阳花耳饰。

  ※

  “累。”

  无名躺下来,枕在同行人又硬又不舒服的膝盖之上。

  缘一抓着一个果子,正在仔细地去皮。

  其实直接吃也没关系,但是皮太苦了,让人稍微有些难以下咽。

  正常点的人情愿累点,而不是自讨苦吃。

  缘一看了看夜幕里的数颗闪亮的星星,对无名说:“那就看星星。”

  无名回答:“没有意思。”他睁大眼睛,试图对上缘一没有多少神采的红眼睛。

  “缘一,我们究竟要去哪里?”

  走了太久了,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兜兜转转,几乎走遍了整个国家,但是他们现在就像出发时那样,身上依旧是空无一物。

  什么都没带的来,什么都没带的走。

  缘一没有沉默,而是很快给出了回答。

  这与他平时的反应不一样。

  “我不知道。”

  他真的不知道自己的目标是哪里,他到底要做什么。

  当年,七岁那年,因为母亲的病逝而离开继国家的那一夜,他其实想过接下来要做什么。

  但是当时摆在他面前的有两个选择,一是去寺庙,而是独自离开。

  一点也不想去寺庙。

  因为很讨厌那里。

  因为意识到了在家中不受欢迎的他,到了寺庙也没有任何人会对他产生好感。

  ——不想去寺庙。

  而且,当时,还在因为母亲的事情而自责着。

  ——不想去寺庙。

  兄长大人已经是继承人的唯一人选了。

  ——不想去寺庙。

  于是他毫不犹豫地,避开了去往寺庙的那条路,选择了另外一条路。

  他一路地奔跑,跑了一天一夜。看见繁星闪烁,看见晨曦从天边渐出,月亮消失在太阳的光芒之下——这一天一夜下来,他一点也不累,只是……有些饿。

  然后,他遇见了雾村、雾一和阿真。

  那是缘一少有的有目的的行动。

  那么现在呢?他现在的目的地是哪里呢?

  难道就这样一直一直走下去,直到自己的生命消耗光?

  “好想有人告诉我。”缘一低着头,咬了一口去了一半皮的果子。

  好苦。

  “那么,缘一的梦想是什么?只要有了梦想的话,那么久知道接下来要去做什么了。”无名说,“我的梦想,是杀光他们害死我的人。”

  无名的梦想很血腥,也很天真。

  稍久,缘一回应道:“我的愿望,是与家人过上平静的生活。”

  家中全是纷争。

  “一家人呆在小小的屋子里,睁开眼睛就能看见他们的脸,伸出手就能摸到所爱之人的脸。”

  继国家好大,可是一切都是空空落落的,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空箱子。母亲大人她,总是在哭。一直微笑着的兄长大人,总是在被父亲打。

  “不可能哦。”无名笑了一声。

  “我们是得不到的。”

  他们说超出常人的、非常之人,怎么能去妄想平凡人的生活?

  缘一没有再回答,他只是把苦果子吃了个干干净净。

  ※

  下雨了,雨水好大。

  一个黑发的少年,从雨中穿过。他来到一间破旧的房屋下,在人家门前坐了下来。

  ……

  百鬼丸把自己缩了起来,也不知道身上的寒意何时能被祛除。

  作者有话要说:※缘一的梦想,永远都实现不了。

  ※想起来了,前面日轮口中的“哥哥”指的是小贞,对严胜都是呼唤兄长的

  ※求作收w

  ※我写章纲了,希望能按章纲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