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与蓝曦臣一起提回来的水擦干净身子以后,江澄换上了自己的衣服。

  披上自己的外套以后,他猛然想起了什么,在衣物间翻找了一番,最终在乾坤袋里发生了那个月白色的小瓷瓶。

  松了一口气,幸好自己昏迷过去前已将它放好,不然弄丢了、或是被蓝曦臣发现了,问题就不太妙了。

  整理好衣服,走出了树屋,蓝曦臣摆弄着裂冰,站在平台上等着他。听到动静,他回过头来,温和的眼眸在夜色里更显深邃。

  “晚吟准备好了?”

  江澄点点头,毫不迟疑的走向他。

  “这个,还给你。”

  蓝曦臣低头一看,自己的抹额被叠得平平整整,安静的躺在江澄的手掌上。

  “伤口我看了,已经没事了。”江澄说道,“……多谢你。”

  蓝曦臣接过抹额,突然问到:“晚吟知道我们家抹额的含义吗?”

  江澄抬了抬眉毛:“什么含义?”

  蓝曦臣露出一个江澄看不懂的笑容,熟练的将抹额绑在了原来的位置,摇了摇头:“没什么,走吧,别让人家久等了。”

  江澄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却也什么都没有说。

  两人离开树屋,穿过洞穴,来到摆芒的村庄。摆芒已在村口等着他们,身后有十几个高大健壮的男子,前面的人抬着一头羊和两头猪,后面的人背着几位老人。

  摆芒看到江澄相当吃惊,偷偷的把蓝曦臣拉到了一边。尽管隔了一段距离,江澄还是能听见摆芒在小声的对蓝曦臣说:“你为什么……让他来呀?……要好好疼他啊。很危险的……吃人呢……”

  江澄狠狠的瞪了摆芒一眼,摆芒转头一对上他凌厉的视线,竟然不自觉的一哆嗦。

  “你们中原人……好厉害呀……”

  听到摆芒有些畏缩的低语,蓝曦臣忍不住笑了笑:“他比你想的要强得多。”然后他看了看那几个被人背在身上的老人,皱了皱眉。

  江澄看着蓝曦臣又和摆芒说了些什么,便微蹙着眉尖走回自己身边。

  “怎么了?”

  “你看那些老人。”蓝曦臣的神色有些沉郁,“摆芒告诉我,那是给鬼面蜘蛛的第二道贡品。”

  “贡品!?”江澄错愕的睁大眼睛。

  蓝曦臣点点头:“他们先将那一头羊和两只猪放在鬼面蜘蛛出现的地方,按常理来说,鬼面蜘蛛吃了这第一道贡品,应该就心满意足回山去了。但偶尔也会有吃了第一道贡品以后仍不满足的情况,那时,他们就会放下那些老人,让鬼面蜘蛛吃掉他们。”

  “什么!”江澄震惊得几乎要说不出话来,“这……这不就是拿活人当祭品?”

  蓝曦臣神色严峻:“据摆芒说,鬼面蜘蛛是百年前不知从何处,侵入他们山谷的,平时都潜伏在北边,时不时出来践踏村子本就不多的农田,吃掉牲畜和村民。村子的人没有任何办法。”

  “这要是在中原,早就被修仙世家解决了。”江澄冷冷的说,“可惜这个村子位处南疆,又闭塞得古怪……”

  “嗯,村民走投无路,才会想出,把没有劳力的老人进献给鬼面蜘蛛,以换取全村平安的办法。我让他们不要带老人去,他们也不肯。”蓝曦臣握紧了裂冰,“无论如何,这次既然我们两在此,一定要消灭这个怪物,还村子一个宁静,也算是报答几日来摆芒公子的照顾。”

  江澄点点头。此时村民们低声的喧闹起来,出发的时间到了。摆芒在前面打着头阵,村民抬着贡品,背着老人跟在他身后。有一些女人和孩子站在村子边目送的他们,哭泣的声音隐约可闻。景象相当凄惨。江澄和蓝曦臣跟在队伍的最后,往村子北边那道幽暗的山谷走去。

  出了村子,越往北景象越是荒芜,杂草生得比人还高,但依稀可以看见昔日田埂的痕迹。或许百年前,这里也是村民赖以生存的土地,但自从鬼面蜘蛛肆虐以后,村民不得不放弃这里,退居到更加安全的地方。更往北,四周的景致更加阴森凄凉,树木枯败,百草凋零,已经渐渐闻得到毒雾的气息了,走几步便可以看见动物的尸体或骨架,上面黏着灰白的丝线,散发着腐烂的臭味。

  前头的人停了下来,蓝曦臣和江澄互相看了一眼,穿过众人走上前去,看见摆芒指挥着大家把带来的牲畜放到一块相当平整的大石头上。然后众人又在距离那石头约五十丈外,放下了那几位老人。几位老人虽说是自愿前来,但也不知命是否绝于今日,自然多是愁容泪眼,却还要在亲人前强装无畏,看了着实叫人心酸。

  摆芒安置好几位老人,转身走向蓝曦臣和江澄。

  “怪物出来的时间,我也不知道……”他说,“有时候白天,有时候晚上,我们只能等着。”

  蓝曦臣指了指路边一棵几乎枯死的老槐树,说:“我们两就先在那处候着它,放心吧。”

  “你们也……小心……”摆芒感激的行了个礼。回身过去又和大家磨蹭了一阵,依依不舍带着其他人,退到了老远以外的地方,躲在山石之后查看。

  江澄一跃上了那棵老槐树,看了眼惴惴不安坐在草席上的老人们:“哼,让这些年级那么大的老人家坐在那儿担惊受怕一整天?亏他们想得出来。”

  “恐怕也是无奈之举。”蓝曦臣也跟着跃上树干,靠在江澄对面,“摆芒说鬼面蜘蛛刀枪不入,他们也试过在食物里下毒想毒死它,结果惹怒了鬼面蜘蛛,冲进村子毁了好几亩田地,吃了好几个人才罢休。”

  “也就是只成了精的妖兽罢了。”江澄不屑一顾,“若不是躲到这处荒山野岭,早被我们给收拾了。”

  “是啊……”蓝曦臣叹了一口气,“可怜这个村子,竟受了百年荼毒。”他抬头看了看天色,转头对江澄说,“晚吟你身体刚愈,先休息一下吧。我来守着。”

  “那你下半夜叫醒我,换我来守。”江澄不留余地的说道,也不管蓝曦臣答不答应,抱胸调了调姿势,靠在枝干上闭目养神。蓝曦臣笑了笑,江澄在他面前已是可以毫无防备的露出睡颜。他的睡姿其实乖巧得像个孩子,但那即使沉眠也紧皱着的眉头却让蓝曦臣不由得一阵心疼。忍住想要抚平江澄眉尖的冲动,蓝曦臣把注意力分散到漆黑的山口和远处的老人身上,一边关注着山口的动静,一边照顾着老人的状况,就这样过了约莫一个时辰之后。从山间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蓝曦臣立刻探身搭住了江澄的肩摇醒他,江澄立刻就恢复了清明,马上换了个防备的姿态对着山口。蓝曦臣转头看了一下老人们,他们都不是第一次来这儿了,此刻听到这声音,纷纷露出了恐惧的表情,额头上的汗珠也不断落下。

  “看来,是它来了。”蓝曦臣提醒江澄到。江澄点点头,手抚上三毒。

  一个庞大的影子渐渐从黑暗中显现出他的轮廓来。

  那是一头巨大的蜘蛛怪,光是这样伏在地上,怕都已经有三个蓝曦臣高了。八只细长的节足尾端宛若刀锋一般锋利,头胸部上除了一排闪烁着血光的大眼睛外,布满了一个接一个的人脸,不断发出令人恐惧的呻吟。

  蓝曦臣与江澄交换了一个视线,难怪这家伙被叫做鬼面蜘蛛,恐怕百年来被他吞噬的冤魂,都化成了它身上那一张张骇人的面孔,无助而痛苦在风中哭泣嘶吼,控诉着这个怪物的折磨。

  蓝曦臣突然拍了拍江澄,江澄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发现鬼面蜘蛛的腹部闪着奇异的光芒。

  “蛛母花……”江澄的脸色立即变了,带上了兴奋的光彩。鬼面蜘蛛那高高鼓起的腹腔和前端完全不同,光滑得宛若灯笼草的果实。在那果实的中央,可以看见一个小小的光点,隐约可见是一朵宛若重瓣兰花般舒展着花瓣的花朵。

  江澄朝蓝曦臣点点头,蓝曦臣会意,两人趁着鬼面蜘蛛大快朵颐石头上的牲畜时,跳下树借着路边树影的掩护接近它。

  不料两人还未出手,鬼面蜘蛛突然停下了进食的动作抬起头来,浓臭的毒汁和猎物的鲜血不断从尖利的螯牙上滴落。

  江澄皱了皱眉,难道被发现了?蓝曦臣也和江澄一样疑惑,但是他很快发现,鬼面蜘蛛看的不是他们。

  “不好!”蓝曦臣的警告刚一出口,鬼面蜘蛛突然丢开了吃了一半的羊肉,撒开腿飞一般的冲向了几位吓得瑟瑟发抖的老人!

  说时迟那时快,裂冰的箫声划破天际,蓝曦臣的灵力宛若最坚固的锁链,紧紧的缠住了鬼面蜘蛛的八足,禁锢了它的活动。江澄也在同一时间冲了出去,紫电一闪,凌厉的抽过蜘蛛庞大的身躯,但鬼面蜘蛛的身体果然刀枪不入,紫电虽然留下了伤口,但显然没能造成致命的伤害。

  江澄啧了一声,飞身一跃,凭借着灵巧的身形,三两下就跳上了鬼面蜘蛛的身体。

  蜘蛛怪是众多妖兽中最常见的一种,常年夜猎斩妖的江澄,自然对对付这种妖兽相当有经验。无论它的身体多么牢固,在他移动时,关节一定会露出破绽。蓝曦臣见到江澄的动作,立刻明白了他的意图,用裂冰牵引着鬼面蜘蛛,开始慢慢的在原地转圈。

  鬼面蜘蛛自然不可能如此听话,奈何蓝曦臣灵力太过高强,它除了小幅度的晃动身子以外根本挣脱不掉。江澄用紫电缠住了鬼面蜘蛛的头部,像是驾驭着它一般保持平衡,向蓝曦臣以眼示意,蓝曦臣会意,箫声猛地一个回转,鬼面蜘蛛的身体跟着一扭,头胸部和腹部连接的部位现出一大块软肉。

  江澄等的就是这一刻,三毒毫不犹豫的破空斩下。鬼面蜘蛛一声尖锐的嘶鸣,身体已被破开半个缺口,青绿色的血液身体内不断涌出。巨大的身躯还在垂死挣扎,江澄却不给它翻盘的任何机会,对着伤口又满是气劲的一剑,直接让蜘蛛的头胸与腹腔分了家。

  至此鬼面蜘蛛已是回天乏术,重重的摔在地上,足肢抽搐了一阵以后,就翻过身躯蜷缩起来再也没有力气作怪了。

  江澄顺势跃到地面上,冲击力太大,在地面上滚了一圈才稳住身形。蓝曦臣连忙朝他奔来。

  “晚吟没事吧!”

  “没事。”江澄拍了拍手,傲的撇了一眼蓝曦臣,“不过是只蜘蛛精,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话未落音,只见蓝曦臣突然扑过来,修长的手臂抱紧了他猛地转了个方向。与此同时,一股白色的劲风铺天盖地袭来,蓝曦臣紧紧将他护在怀里,用自己的背去抵挡那锐利的风势。江澄大惊失色,但蓝曦臣的怀抱仿佛最坚固的壁垒,将他牢牢护住,没让他受到一丝伤害。

  锐风呼啸了一阵之后才散去,蓝曦臣刚刚松开手,江澄立刻推开了他。

  “蓝曦臣你疯了!?”江澄双手抓住蓝曦臣的肩膀查看他的后背,一时气急竟然说不出话来,“你……你……”

  “我没事。”那阵锐风虽然来势迅猛,但似乎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蓝曦臣回身看着江澄的表情,一改之前平和的态度,竟出乎意料的严肃,“但是晚吟,就算是妖兽已死,你也不该如此大意!”

  江澄暗自咬了咬牙,蓝曦臣说得没错,他这次确实太大意了,以往他是不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误的,偏偏今天在蓝曦臣面前……令他没有由来一阵火大。

  他仰起头,冷冷说道:“是我大意,那又如何,谁需要你来逞英雄!”

  蓝曦臣听了这话,竟是重重叹了一口气,眉眼依旧温柔,但神色里却透着一丝不明的意味,和早先问他知不知道抹额含义的表情几乎一模一样,让他心里泛起不安的涟漪,却搜肠刮肚也找不出话来说。

  身后突然传来呻吟声,江澄这才反应过来,刚刚劲风如此猛烈,不远处的老人们恐怕也被它吹倒了。果然一回头,就见几位老人都伏趴在地。蓝曦臣已飞速赶至老人身边,将老人们一一扶起来,查看他们是否受伤。

  江澄愣愣的盯着蓝曦臣看了一会儿,才又转头去回去看那只鬼面蜘蛛。原来刚刚的劲风,是鬼面蜘蛛死后身体内的尸气发出的,没有了那些尸气和怨气作为能量,鬼面蜘蛛头胸上的人脸也完全消失了。江澄避开它流在地上的血,绕到它身后,发现那朵蛛母花还在顽强的散发着光芒。

  鬼面蜘蛛腹腔的血液已经流光了,江澄用三毒劈开了他的身体,蛛母花的根系就扎在腹腔上,虽然鬼面蜘蛛已经无法再给它提供任何养分,但花朵却依然绽放得相当鲜艳,完全没有要枯败的迹象。

  江澄取出一个乾坤袋,将蛛母花连着一小块根系小心翼翼装了进去。远处传来欢呼的声音,原本躲得远远的村民见鬼面蜘蛛已死,都欢呼着朝亲人们奔来。江澄回过头,发现蓝曦臣不知何时,又已经返回到巨大的尸体边。

  “晚吟。”蓝曦臣似乎又恢复了平常的模样,但江澄却敏锐的察觉到,他居然可以从蓝曦臣那似乎没有变化的温和与优雅中,看出与往日的一丝不同。

  “拿到蛛母花了吗?”

  江澄点点头,走出只剩一具破碎空壳的腔室。两人中间,鬼面蜘蛛流出的血液化作一条散发着毒臭的小溪,蓝曦臣看了一眼,然后抬起头,向江澄伸出手。

  “小心一点,跳过来吧。”

  江澄迟疑了一瞬,还是拉住蓝曦臣的手一跃而过。然而落地的那一瞬间,蓝曦臣的手却猛地使力将他往后一拖,江澄重心未稳,重重的撞进蓝曦臣怀里。蓝曦臣抓着他的手轻轻一扳,固定在他身后,让江澄只能靠着蓝曦臣的手臂和肩膀站立。

  “!”江澄瞪大双目抬起头,就对上蓝曦臣深色的眼睛。第一次注意到蓝曦臣的眼睛时,江澄就觉得那双温和深邃的眼眸似乎有种能将人吸进去的魔力,现在在如此近的距离与他对视,江澄盯着蓝曦臣眼中倒映出的自己的影子,那种感觉更加明显,竟让他不由自主的战栗起来,仿佛自己真的被那双眼睛吸了进去,深陷其中,无法挣脱,也无法逃离。

  蓝曦臣看着怀中僵硬的江澄,明明就是那么单纯美好的细眉杏目,为什么却总是透露出那么肃杀和阴鹜的凌厉,仿佛一把没有鞘的剑,寒光凛冽,拒人千里,叫人见之畏惧,不敢上前。

  “晚吟,你应该知道,我并非在逞英雄。”这些话,他一定要江澄知道,“我若要逞英雄,就不会扑上去救你。”他顿了一下,盯着江澄有些乱开了的眼神,一字一句说道,“我救你是因为你是江晚吟,仅此而已。”

  好一句仅此而已。

  江澄死死的盯着蓝曦臣,连两颊的肌肉都微微颤抖起来。他觉得他应该立刻挣脱蓝曦臣的禁锢,用紫电给他一鞭才对。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会如此愤怒?愤怒到不惜给刚刚救了他的蓝曦臣一鞭子?自蓝曦臣不顾他的阻止与他一道来南疆开始,这一路上,哪一次蓝曦臣没有照顾他?哪一次蓝曦臣没有顾及他的感受?哪一次蓝曦臣丢下了他?

  他头一次,面对这样的好意,完全不知所措。

  蓝曦臣在出发来南疆以前,说过以为他们已是朋友。但他很早就明白,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然而,他看不透蓝曦臣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利益。他可以肯定蓝曦臣不知道他的体质,但蓝曦臣也没有任何有求于他的表现。若是想寻求蓝氏与江氏的联手,那根本没有必要做到这样的程度。是什么?是什么让蓝曦臣一改以前疏离的点头之交,变得与他如此亲密?甚至丢下那群手无寸铁,更应该去救助的老人,冒着性命的危险来保护他?

  “为什么?”

  听到自己的声音,江澄才发觉他已经不由自主将心底的疑问问出了口。蓝曦臣笑意盈盈看着他,眼里却明显的表露出了不安和紧张。

  “晚吟,你是真的不知道吗……”蓝曦臣的声音低低的响起,江澄可以听到心底随着他的声音混乱起来,“我……”

  “多谢你们!真的!多谢!!!!”

  猛地一声近乎嚎叫的谢意炸在两人耳边。江澄下意识的一推,蓝曦臣也松开了他的手,两人相互退开了好几步。

  “谢谢你们啊!”摆芒扑过来抓住蓝曦臣的手。村民也涌了过来,叽里呱啦用着完全听不懂的话语感激涕零的道谢,彻底阻隔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江澄什么也没有说,木然的任由村民们握着他的手道谢,转过身不再面对蓝曦臣。但蓝曦臣从他混乱的神情和反常的反应里,似乎已经得到了答案。

  也好…或许他该庆幸,没有说到最后。蓝曦臣苦笑的看了一眼打断了一切的摆芒。如果江澄不愿意,那么保持这样,就足够好了。或许自己永远也得不到他,但也没有关系,以一个朋友的身份,同样也可以照顾他,保护他,支持他。

  他害怕一旦说出心底的奢望,江澄会从此离他远去,再也不容许他接近身边。

  好不容易已经变得这样亲密,他已经无法忍受江澄曾经的冷漠了。

  所以,现在这样,或许就很好了。

  后来,蓝曦臣回忆起来,发现这时,他真是太高估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