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药?”蓝曦臣惊愕的问。但婆婆没再回答,径直走向洞内。摆芒抱歉的朝蓝曦臣摇摇头,也追着婆婆走回去了。蓝曦臣迟疑了片刻,转身回了树屋。

  一回到树屋,蓝曦臣就忙开了。屋子里本来就有炉子,摆芒也给他带来了熬药用的陶罐,他怕药味熏着江澄,也不敢在屋子里鼓捣,而是跑到外面的平台上熬。想到昨晚江澄就这样昏迷在这个台子上,而自己居然在屋里呼呼大睡,蓝曦臣在心中把自己骂了上百遍,难怪连素不相识的村民都要嘲讽自己不懂得照顾人。

  不一会儿药味就散发了出来,蓝曦臣闻了闻,差点呛着,这药……味道也太奇怪了吧。

  然而现在已经不是犹豫时候了,随着时间过去得越久,江澄的呼吸似乎越来越越弱,时不时还有不自主的抽搐,蓝曦臣心底已经担忧得快要疯了,再婆婆妈妈下去只会害死江澄。

  药终于熬好,蓝曦臣小心翼翼的端回屋子。坐在床头将江澄扶起来抱在怀里。抬头含了药,那吓人的呛味几乎要让蓝曦臣吐出来,但他还是一口一口把药渡给江澄。同样的苦涩在两人嘴里弥漫,蓝曦臣此时却已无心风花雪月,只求药能有效,江澄能尽快退烧。

  一碗药下去,刚过了一刻,昏迷的江澄突然呻吟了起来。

  蓝曦臣赶紧伸手探查他的温度,突然江澄就剧烈的咳嗽起来,似乎痛苦得无法呼吸。蓝曦臣虽然心急,却也记得摆芒说喝完第一碗药,江澄会有剧烈的反应。连忙把江澄扶起来靠在床沿,果然,江澄身子一弯,趴在床边呕吐起来。蓝曦臣坐在他身边,一边抓着他的肩帮他保持平衡,一边轻拍他的背部为他顺气。江澄吐了好一会儿,才渐渐止住。蓝曦臣轻轻扶他躺回床上,替他擦干净嘴边的污迹,摸了摸额头,似乎是心理作用,没有刚刚那么烫了。

  蓝曦臣连忙去熬第二碗药,又赶紧把江澄吐出来的汤水倒掉。江澄吐出来的多是刚刚喝下的第一碗药,毕竟这两天他们也没吃什么东西……但是蓝曦臣却隐约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那是月宁草的香气。

  蓝曦臣心中顿时疑虑丛生,他其实一直很想知道江澄为何半夜跑平台上去,难道是躲着自己在吃药,那药一定和月宁草有关,也许就是刚刚婆婆说的不好的药……

  蓝曦臣一边熬药,一边低头暗自揣测。突然屋子里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蓝曦臣连忙进屋,发现江澄竟睁开了眼睛。

  “江宗主?江宗主你怎么样了?”蓝曦臣又惊又喜,连忙靠近他关切的问到,“江宗主?”

  但江澄虽然转醒,双目却木然无神,脸颊也还是苍白无色。蓝曦臣一模,热度还是没有下去,心脏骤然降到冰点,连忙紧握着江澄的手,急切的呼唤:“江宗主?能听得到我说话吗?江宗主!?”

  他曾经听人说过,有高烧不退者,醒来失聪失明,甚至失智。虽然无论江澄变得如何,他也不会弃他分毫,但天下又有何人愿意见心悦之人身体有损?蓝曦臣正急得冷汗直流,却终于见到江澄眼珠微微一动,皱起眉望向他。

  “江宗主?江宗主?”蓝曦臣心中更加慌乱。

  江澄的嘴唇动了动,气若游丝的吐出一句话:“吵死了……别江宗主江宗主叫个不停……”

  这一声音,对蓝曦臣来说犹如天籁,江澄没有事,他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整个人几乎都要脱力坐下,却不舍得移开眼睛,只能高兴的说不出话来,紧紧的握着江澄的手。

  江澄还是很虚弱,身上每一块骨头每一块肌肉都在疼,连说句话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他想叫蓝曦臣离他远点,可是看到蓝曦臣那开心得似乎要哭出来的表情,却怎么也凝聚不起力气叫他滚。

  “太好了,你醒了就好。”蓝曦臣总算松开了他的手,“你还得喝药,我正熬着呢,给你端来。”说完,转身去端药。江澄想要坐起来,却只觉得全浑身软得好像不是自己的了。蓝曦臣端了药进来,熟练的将他扶起来,江澄正想往床背上靠,却被蓝曦臣伸手一揽揽进了怀里。

  江澄的身体瞬间就僵硬了,原本就病得毫无血色的脸色这会儿更是褪得和莲花坞的白玉石栏杆一般苍白,可偏偏他又动都动不了,想吼蓝曦臣却又一口气提不上来。蓝曦臣反倒跟没事人一样,端起碗凑到江澄嘴边:“我试过温度了,你能自己喝吗?还是我喂你?”

  江澄简直不知道怎么回答,在他昏迷的时候发生了什么?蓝曦臣等了一会儿不见回应,又柔声问了一遍,江澄才无力的回了一句:“我自己来。” 说着,提手去接过蓝曦臣手里的碗。

  “可以吗?”蓝曦臣担忧的问,但江澄没有理他。蓝曦臣心知江澄现在肯定没有力气撑住那么重一碗药,因此只是松了力道,手却不敢远离。

  果然江澄一接过碗,暗叫不好。他手臂使不上劲,这汤碗在他手里犹有百斤重,蓝曦臣的手一离开,江澄便觉得两手一沉,药碗一倾,差点翻过去。

  若不是蓝曦臣眼疾手快接住,只怕这碗药注定是要打翻了。然而药汁还是洒出大半,所幸几乎全部溅落到了蓝曦臣身上。蓝曦臣却不顾药汁滚烫,只是赶紧接过碗放到一边,查看江澄有没有被溅到烫伤。

  确认了没有泼到江澄身上,蓝曦臣松了一口气,抬头却见江澄咬着牙,似乎很痛恨现在自己这幅无力的模样。蓝曦臣眼底浮现出笑意,安抚道:“病人就是该好好躺着让人照顾。晚吟现在好好养病就行了,其他事情交给我吧。”

  江澄冷冷的瞪了他一眼,却看到他那身洁白的衣服被泼溅了一大片黑色的药渍。

  “……抱歉。”江澄别开脸,淡淡的说。

  “无妨,”蓝曦臣低头看了看,“待会擦洗一下就好了,你先把药喝了。”说着,又揽紧了江澄,把剩下的半碗药端到他嘴边,“小心还是有些烫,慢慢喝。”

  江澄狼狈的挣扎了片刻,最终还是偷偷托着碗底,低下头含住了碗檐。蓝曦臣慢慢的喂他喝完药,才帮着他躺下。江澄皱了皱眉,那药味道古怪,一喝下去,胃部就像翻腾起来一样。

  他刚想问蓝曦臣给他喝的是什么药,一张口喉头就涌起一股尖利的酸涩,忍不住伏在床边又把药汁吐了出来。

  蓝曦臣正要往屋外接着熬药,听到声音连忙奔回来,一边给江澄抚背顺气,一边安慰道:“没事的,婆婆说喝完这药会不停的吐,多喝几碗,吐完烧也就退了。”

  江澄吐得一点力气都没有了,热度还在,脑子也嗡嗡的响。模模糊糊听蓝曦臣说会不停的吐,抬头就想质问给他喝的真的不是毒药吗?然而别说抬头,光是开口想骂几声,都只能发出气音。

  蓝曦臣打扫了一下,又端进来一碗药。江澄见那黑乎乎的汤汁,眼睛里流露出明显的抗拒。那碗药到了嘴边,江澄却怎么也没有勇气张开嘴。

  蓝曦臣只得苦笑着,在江澄耳边低声劝诱道:“乖,喝了药烧才能退。”

  若不是现在真的毫无力气,江澄一定一拳揍扁蓝曦臣的俊脸。天知道那呕得连五脏六腑都要吐出来的感觉有多难受。偏偏他又不想在蓝曦臣面前示弱,被他抱在怀里喂药已经很丢脸了,现在又被当成小孩子一般劝哄。他堂堂云梦江氏宗主,连药也不敢喝,传出去岂不是被人笑掉大牙?

  江澄咬咬牙,托住碗张开嘴,一口把苦得吓人的药汤往肚子里灌。

  然而一碗药还没喝完,江澄就忍不住推开药碗,伏在蓝曦臣腿上又吐了起来。蓝曦臣见他如此辛苦,着实心疼不已,恨不能以身替他受苦,却又无可奈何,只能轻轻的抚摸江澄的头发。

  “蓝曦臣……你还不如……杀了我……”

  吐完这一波,江澄真的已经软得如泥一般了,头嗡嗡作响仿佛快要裂开,喉咙和胃部都好似被火灼烧过一般,骨头和脏器好像被碾碎了一般发疼,身体不停的发热,却又时不时一阵恶寒,交织着几乎要让他痛苦得打滚,却又气力全无,连缩起身子都没办法。

  他真的觉得蓝曦臣是要毒死他,可是蓝曦臣把他扶回床上躺下时,眼底眉梢全是心疼担忧到极致的表情。江澄不可思议的眨了眨眼睛,他这辈子,除了阿姐,似乎还没有人为他担心成这样过,蓝曦臣看着他的眼神疼惜得要化开一般,好像恨不得代他深受这一切。

  “晚吟,再坚持一下。”蓝曦臣用束手无策的表情哄道,“再喝一碗。”

  江澄已经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但却还是狠狠的瞪着蓝曦臣。蓝曦臣自然看得出他的拒绝,只能苦笑着使出杀手锏:“晚吟若是不喝,烧退不了,怎么去打鬼面蜘蛛?”

  这一句话果然有效,想起鬼面蜘蛛,江澄的表情明显有了变化,缓缓的点了点头。蓝曦臣摸了摸他的额头,连忙起身去熬药。

  他其实早已决定,不能让病成这样的江澄去面对鬼面蜘蛛。但江澄想必不会妥协,到时候他可得费一番功夫。

  蓝曦臣熬好了药端进屋。为了能赶在两天内康复,江澄这回也完全没有抗拒,顺从的喝下了药。但是即使他咬紧了牙关,还是抵不过药物的作用,吐得天昏地暗。蓝曦臣恨自己什么都不能做,只能不断平复着江澄的背,温声安慰。

  这一回,江澄真的觉得自己撑不下去了,到最后已经意识模糊,视野里的一切都在摇晃,唯有蓝曦臣的身影,紧抓着自己的手给自己输灵力,一遍一遍叫着自己的名字。

  “蓝……曦臣……”江澄觉得胸口堵着什么,疼得好像要撕裂他的心脏,让他忍不住握紧了蓝曦臣的手,努力想要保持清醒,看清眼前的人。蓝曦臣的眼里尽是温情,柔软得似乎要化解他的一切痛苦。

  “我在这里,晚吟,没事的,我在这里。”

  这就好像是一句承若一般,深沉的回荡在江澄耳边,让他心底一松,安心的坠入沉眠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