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特小说>都市异能>师叔说他弱不禁风>第135章 我爱你

  风中, 云上的白衣人缓缓抬眼,眸中一片绯红。

  他面前的人立即觉察到不对,连忙道:“你怎么了?”

  “失衡了。”江暮低沉声音道。

  突如其来的这强大悲伤怨恨的情绪, 直冲他本源,渗入他的神智里。

  虽然那只是一个人的情绪, 散落在天地间, 是再不足为道的一点怨恨悲凉, 人间一个小小的人物,他的爱恨情仇, 悲欢离合, 掀不起一点涟漪。

  但是,他偏偏撞到了神明的本源, 让神明维护着平衡的那些散落人间的「离思」,失衡了。

  失衡的「离思」, 会扰乱人间,会激惹人们的负面情绪,会引人间征战。

  江暮要拉住这些干扰, 然神智与侵入本源的情绪相互抗衡,忽被扰乱。

  他周身邪气赫然增大,衣袖一挥,面前人被凌厉之气挥退。

  他现在并不认得眼前人。

  他面色阴蛰,凛然看向那一众人,这些人还在跪着,瑟瑟抬头, 忽见他眼中绯红, 又见连许仙尊也被逼退, 不知发生了何事, 有人欲起身相问,还没动身,一道强大气息,顿将这一圈人掀翻。

  众人惊乱往四方倒去,回头看,只见那上神长发翻飞,凌厉目光环视,慢慢抬起双袖。

  众人还没能爬起来,又觉身子一轻,一个个都悬空而起,好像被什么无形力量束缚住,他们无法动弹,任由自己被浮起,却分毫挣扎不得。

  他们慌张道:“上神,您这是……”

  云上之人勾嘴一笑,冷冽地看着他们,眼一暗。

  轰隆一下,四周山脉赫然开裂,簌簌碎石炸开,带浓烟灰尘四散,河流之水哗然急速流淌,又听怦然巨响,水柱浮起,迸溅出偌大水花,砸落在四野。

  汹涌水流席卷而来,紧紧裹住这些浮起之人,力道越来越重,他们呼吸开始不顺畅,憋红了脸出声:“上神,您怎么了?”

  江暮不回话,只带着那一丝笑意,诡异又冷漠,充斥着血色的眼眸里,是无尽的厌倦与憎恶,他的手慢慢紧握,那裹住众人的水流越收越紧。

  有修为低的修者们溢出了血,拼命扭动着想要挣脱,可是没有半点作用,那水流缠绕住他们,就是最强大的力量。

  他们即便看出了上神的不对劲,也没有任何招架之力。

  上神若想对他们出手,他们就只会是这样,不费吹飞之力就被束缚住,只要那人一攥手,他们就会如蚂蚁一样被轻易捏死。

  之前还大言不惭引神来,企图制服上神?

  简直是不自量力!

  他们能够两次毁掉上神的休眠之处,不过是上神对他们手下留情了。

  然而眼下,被扰乱神智的上神,还会留情吗?

  他们只道自己屡次误解上神,合该如此,但也哀求着,痛呼着。

  江暮对他们的声音置若未闻,眼中狠戾一闪而过。

  在他们的身后,是山崩裂的碎石与水柱掀起的巨浪,轰鸣震颤,如倾山倒海之势,这是神明的力量,是他们无法企及的力量。

  那狠戾目光流转,手上慢慢握紧。

  只要一捏,这些人眨眼间就没命。

  山动水颤,周围不断有哀呼之声。

  而那狠戾目光在落到一人面前时,微有一顿。

  许千阑也如其他人一般被水流卷住,然他没有说一句话,只是担忧地看着白衣人,他太担心了,倘若自己死在这水流束缚之中,也无所谓,他只担忧师叔可还好,他死后,师叔是否能恢复如常,倘若一直这般,可有人照顾。

  他眼中没有惊惧,唯有忧虑,深深向前看去。

  江暮与他对视,好像有一些神思闪过,又有点茫然。

  对视几许,他一挥衣袖,收回水流,将那束缚众人掀退。

  山水的震颤止息,碎石簌簌落下,水柱缓缓落回,所有的修者们惨叫着向四方摔去。

  飞花与光点中,水流卷住一人,挡住这人摔落的趋势,将他一卷回到云上。

  江暮把许千阑拉到面前,静静看着他,细细看他眉眼,墨发,看他身上流转的水流,缠绕过他的胳膊,手腕。

  许千阑任由他看,不劝他,不阻他,他想做什么,都可以,哪怕……哪怕毁灭了此间天地。

  只要他还在,一切都无所谓。

  江暮拉起他的发,在手中轻抚,眼中绯红时浓时淡。

  摔倒的众人艰难地爬起来,他们受了伤,一瘸一拐,身上滴着血,但好歹他们没有死在那水流的束缚中,上神又一次对他们手下留情了。

  他们惊恐与震撼地抬头看着,可是,不知道上神会对许仙尊怎样?

  他还认得许仙尊吗?

  掌心的发随风而扬起,江暮看着眼前人,有一些疑惑,后退一步,抚了抚眉心,然而顷刻间,眼中又现凛然之色,愕然紧蹙眉头。

  刚刚那侵入本源的悲凉怨恨情绪,好似压回去了一些,可是,又触底反弹,在他脑子里汹涌流窜,他一把推开眼前人,站立不住,半跪于地,手攥紧了又松,他紧紧按着眉心。

  那个情绪如洪钟在他神思里乱撞,轰鸣之声一下一下,好像锥子刺入脑子里。

  这虽是一个人的情绪,可他正好处在那平衡的边缘,又正好从江暮的本源处侵入,汹涌来势比之前所有承受的喧嚣绝望之声都剧烈,那是前所未有的痛苦,纵他听了这些声音数千年,也不敌这一道。

  难以承受。

  邪气迅速蔓延,他的手紧紧合拢,抓住身下的云,那神思一晃一晃,他费力抬眸,眼前的身影也一晃一晃,模糊不清。

  他混混沌沌,天地好像又在颤动,有水声,哗啦啦,水声里,是啼哭,是惨叫,是累累白骨。

  难以承受,头痛欲裂。

  他一手撕裂身下的云,他还想撕碎什么东西,想撕裂血与肉,仿佛这样才能缓解,他慢慢站起来,浑浑噩噩抬起手,指若利刃,仿佛无意识一般,按住自己的肩。

  而后,一用力,指端刺入。

  脑中轰鸣减弱了一些,他勾嘴笑了一下。

  云烟缓缓汇聚回来,被推落的许千阑正飞身而上,顿见他此状,吓得差点又掉下去,魂都快飞了,连滚带爬地扑上去,一把拉起他的手,慌乱地帮他止血。

  幸而伤得还不深,血肉还没被撕开,许千阑战栗着给他包扎,捧着他的脸:“还疼不疼?”

  江暮还是不大认得眼前人,晦暗的目光看看他,再将他往前一推,而后又一次抬手向自己的肩抓去。

  风变大了,他的发与衣上下翻飞,白衣上一点血色如雪中梅。

  “是不是要见血才会好受?”许千阑曾经入魔时便是这样,他见师叔形态,便想到了这里,这一次师叔推开他没有太用力,他只是后退了一些坐在了云上。

  他大惊着,连忙爬起来再冲上去,来不及挡住师叔的动作,索性一把抱住他,将自己的身躯呈于那即将落下的手掌下:“你抓我,别伤害自己。”

  被抱紧的身躯挣扎了几下,许千阑死死搂住他,绝不松手,他整个人都在师叔的怀抱中,师叔的手无论怎样落,都会落在他身上,不管是刺入他的头,后背,还是脖颈,反正,都不会再伤到他自己。

  突然被搂住,江暮方才的动作被打消,他眸中一片狠戾,再赫然抬手,猛地落下。

  许千阑笑了笑。

  疼痛没有袭来,那手掌在触碰到他的时候,顿住了,如若利刃的手指没有刺入他的血肉,但触碰到肌肤,依旧冰凉。

  江暮扣住他的后脑勺,将他退离些许,从他怀抱中脱身,逼着他抬头。

  许千阑再没法搂住他,可是看他好似不会再伤害自己,含笑与他对望。

  江暮眼中几许疑惑,他仍想撕碎血肉,可是,在这人面前,始终没有动手。

  他就这样看着眼前人,看那欲笑还悲的面容,悲与欢,也可以是一种情绪。

  不觉风渐缓,远处有款款水流之声。

  他的眼中绯红散去,轰鸣之声消失了,脑中那一缕侵入的情绪终于散了出去。

  天地间重归平衡。

  但他还是混混沌沌,神智依然没有那么清明,只觉浑身都没了力气,他松开面前人,瘫坐在云上。

  许千阑连忙跪坐在他面前,小心问:“你现在怎么样了?”

  江暮再与眼前人对望,混沌的双眸动了动。

  “千阑。”他轻声唤。

  “是我。”许千阑连忙点头,可动作不敢太大,声音也很轻。

  “千阑。”江暮又唤,他的神智恢复了。

  “是我。”许千阑笑,看他的双眸恢复清明,可那张脸那么苍白,凌乱的发散于额前,白衣上点点血迹,他的心痛如刀割,慢慢捋着他的发。

  “我没事。”江暮道。

  许千阑的眼泪忽如断线般落下,他连忙擦拭掉,不让对方看见。

  “我要去休眠了。”江暮又道。

  许千阑微微颤抖,又别过头去擦眼泪。

  江暮想起身离开,可着实没力气,他抚抚眉心,思量了一下自己方才神思混乱时的场景,问眼前人:“我捏碎自己的肩膀没事的,很快就能愈合,你干嘛要替我挡啊?”

  许千阑转过脸,怔怔看着他:“因为我喜欢你啊。”

  江暮一愣。

  许千阑拉住他的手:“你……你看不出来吗,我喜欢你啊。”他深深看着眼前人,缓缓开口,轻柔又坚定,“我爱你。”

  清风中花瓣和光点还在飘荡,缠缠绕绕在他二人周围。

  江暮好像还没反应过来,仍然愣愣地。

  许千阑目不转睛地对上他的眼眸,字字铿锵:“前程如云烟,回首细思量,师叔,原来,我早就对你心动了。

  山下百姓庆丰,我无意亲上你,回程问你可是第一次,你笑而不答,我穷追不舍地问,当时不觉,如今想来,那时已在介意,介意你心中会有他人。

  仙莱岛假扮新娘,你神格出现,吻上我,原该好好问清楚,可我不敢言,如今再想,是我心虚,没有把它真的当成假扮的任务。

  红莲村我介意你收取姑娘们的绣囊,那时已想走进你的世界中。

  再之后,我中了合欢散,知情动,每夜所梦皆是你。

  你救我去水天之幕,我身份突变,不敢想对你的情意,可是离别之后,便生无边相思。

  你回归邪神身份,我的情意不知该落往何处,生怕变回邪神的你对我无意,更加不敢去想,可是,兜兜转转,情愫始终遏制不住,不管你是谁,依然想爱你。”

  他捧着江暮的手,如若捧着一件珍宝,继续道:“我其实跟你告白过,可是……那时你去了戍边,留了个大头娃娃幻化成你的模样,我的心意,你没有听到,但是,我真的,很久以前就爱你了,起初敬你,也爱你,后来怕你,也爱你,再后来,担心你,也爱你。”

  他把那手轻捧在唇边,小心翼翼地吻着,虔诚地看着眼前人:“师叔……”他顿了顿,抿了一下嘴,重新唤道,“暮暮,我好爱你。”

  江暮还是怔怔的,与那深切的目光对望,好一会儿后,他的眸中微动,有些许光闪过,苍白的脸上浮起一点笑意。

  许千阑的心快要跳到嗓子眼,极力压制着声音里的颤抖,小心翼翼问:“你爱我吗?”

  江暮一眼不眨地看着他,眼中也带了笑意,清风吹动他的发,他在风中云上,伴着飞花与光点,轻轻颔首:“嗯。”

  许千阑笑起来,心落了回去,激动地抱住他。

  江暮轻抚他的发,微微冰凉的唇缓缓吻在他的眉梢。

  好一会儿后两人才分开,许千阑紧紧拉着他的手,仍将那手捧在心口,一刻也不想松开。

  江暮还是没多少力气,说话轻轻柔柔的,他用另一手拉了下许千阑的发,清浅道:“好,我不休眠了。”

  许千阑一顿,惶惶看他,大滴大滴的眼泪滚落。

  江暮擦拭着他的眼泪:“我不休眠了,让「离思」回来。”

  许千阑开始发抖,压制着强烈的汹涌的情绪。

  “离思”只有休眠才能散出,若不休眠,他们就会主动回来。

  回来后,他就还如之前,要日日夜夜承受着那些绝望的喧嚣嘈杂,他若之前能忍住,又何必去休眠?

  他不休眠了,就还得忍。

  许千阑的眼被泪水模糊,他再次扑向心上人,紧紧与他相拥,声音也在发颤:“你休眠,让我守你。”

  “我舍不得了。”江暮抚着他的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