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特小说>都市异能>师叔说他弱不禁风>第93章 结契

  这里感觉不到时辰, 他也就忘记了去调天色,周围始终昏暗,那些火光亦始终没散。

  两人相拥着, 静静看着这漂浮的光,不知过了多久。

  许千阑好像失去了魂魄, 慢慢抬起手, 摸了一下这金丝笼, 再抬眼看江暮,一言不发, 哀戚与他对望。

  江暮温和地笑:“没事了。”

  许千阑轻轻抚着他的脖颈, 那还渗血的牙印让他的手瑟缩了一下,过了会儿又慢慢靠近, 可是不敢碰,只虚虚悬着。

  “不疼。”江暮道。

  他又拉了一下他的衣, 看那肩上更深的印记,身躯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着。

  江暮刮一刮他的鼻子,浅笑:“真的不疼。”

  他依旧战栗, 面如死灰,一开口嗓音也沙哑:“对不起。”

  “没事,很快就好了。”江暮轻轻拉住他颤抖的手,覆在自己的脖颈上,那手想躲,他将其按住,“你看。”

  手上有流光拂过, 须臾后挪开, 脖颈处的痕迹已然消散。

  许千阑知道那是这人自己治愈的, 但他心中仍有一丝安慰, 仿佛是他的手将那伤口又抚平了。

  他慢慢摩挲了几下,再缓缓挪到肩上,江暮就再按住他的手,掌心拂过流光,肩上伤痕也消失不见。

  他的眼中稍稍恢复了些光亮,可还是不敢看对方,缓缓低下头。

  江暮温润地笑:“哎呀,头发都乱了,我来给你梳一梳。”

  他走到许千阑身后,轻轻拉起那凌乱的发,手中幻了一个梳子,一缕一缕梳整齐,但他一贯只会编辫子,束发实在是生疏:“我还是给你编一圈好不好?”

  眼前人回转了一下头,却是没说话。

  江暮知道他不愿意,浅浅笑了一下:“逗你呢,简单的我还是能束好的。”

  他折腾了一会儿,以簪子将发固定,虽然是束好了,但看上去么……发髻有点歪,不过挺可爱的。

  许千阑却什么也没说,还道了句多谢。

  江暮扶他站起,挥散金丝笼:“回去吧。”

  他怔怔地起身,两人慢慢地走,一路走一路看,往前天色就开始变黑了,那是江暮调好的黑夜,几点星星在夜空闪烁,清风和煦,云烟缭绕,恰如仙门的良夜。

  许千阑看那与微明宗几乎一样的巍峨大殿,殿内两排座椅,当中堂上,以前一贯是师叔与师兄的位置。

  自那殿前走过,依稀仿佛仍能见师兄蹙眉坐在那里,师兄总喜欢蹙眉,也爱哭,又非常爱操心,性格着实说不上果断,身为一门宗主,很多时候都拿不定主意,可他又有着一份别样的原则与坚持。

  他记得进宗门后,师兄整日愁眉苦脸为他操心,担心他被人欺负了,担心他不好好照顾自己,担心这担心那……

  他不敢再看,揉一揉眼睛,转过了脸。

  再往前走,看那青石板的小路,潺潺流水,推门走进庭院,赫然一股暖意,江暮把他扶到床上:“你现在还想不想睡觉,如果要睡,那就继续睡,不想睡了,我就把天色调亮。”

  他躺到床上:“不用麻烦。”

  “那这样,还是按照正常让它日升月落,但是你想睡就睡,好么?”江暮挥亮天光,想了一想,又让它下起了雨,哗啦啦的雨打在屋顶上。

  有时候白日雨天一场好眠,还比夜晚更安稳,仿若世间都安静,心安理得这一日悠闲。

  许千阑抿了抿嘴:“我是说,你不用对我这么好。”

  江暮正欲给他拉上被褥,闻言一顿,又有些不痛快:“我既把你带来了,作为长辈,总得照看一下。”

  他拉好了被褥,负手大步走了出去。

  在房内冷着脸坐了一整天,到了晚上,点亮烛火,继续冷脸静坐。

  有人轻轻敲门。

  他的心乱跳了一下,坐正,摆出冷峻的姿态来:“进来吧。”

  许千阑小心翼翼打开门,慢慢走进来,在他面前垂手而立。

  “何事?”他目不斜视。

  来人抿抿嘴,组织了一下语言:“关于连心契,我想跟你说……”

  “说什么?”江暮仍盯着桌子。

  许千阑又顿了一会儿。

  明明只过了须臾,江暮却仿若等了天荒地老。

  而后,他听得轻声一句:“我愿意结。”

  悬着的心猛地落回,那紧攥桌角的手松了下来,江暮定定神,压制了好一会儿激动情绪,好不容易稳定下来,表面依旧做出冷意:“之后也要解,是吗?”

  对方眼中闪烁了一下,再低头,含糊道:“是。”

  江暮闭了一下眼:“我知道了。”

  半晌后,他抬头,终于看向对方:“你真想好了?”

  “想好了。”

  “好。”他起身,拉住眼前人的手,往怀里一带,“一个月可以稳固住你的意识,我与你定一月之契。”

  “一月……要履行多少次?”

  “这要看契约之力的显示,结契时才能看到。”

  “你……你的身体不好,应该没多少次。”怀中人轻声道,“可能也就一两次吧。”话及此,许千阑也想到了一个问题,“你回来了,身体是不是就好了?”

  可是他的样子,看上去还是柔柔的,弱弱的。

  江暮蹙了一下眉,因那句「一两次」而不悦:“没有好。”

  “为什么还没好?”

  “我身体不好不是因为去往下界,是有些别的原因,可是,我也的确不能再去下界了,但是……”他着重强调,“此事不影响。”

  许千阑知道他不想说,低眉思量须臾,想及自己大抵也没什么资格问,点点头:“好,我知道了,不影响,那么,大概两三次差不多了吧。”

  “……”

  你在质疑我?

  他将人拥在怀中,与他眉心相抵,柔光环绕在身边,若有温暖的水流在二人心间流淌,那心脉彼此探出头来,相拥相吻,紧紧缠绕在一起。

  周身全是暖意,所有的伤与痛都已感觉不到,仿佛躺在柔软的云上,与心爱的人并肩,看着大团大团的粉色云烟,在身边翩然起伏,心田里的种子发了芽,云烟中开出花朵。

  粉色的云飘啊飘,须臾后听到哗啦啦的水声,若见雨幕,却又衣衫未湿,水汽中萦绕了迷迷离离,缠缠绵绵的跌宕,花朵绽开,缕缕情丝缠绕指端。

  心脉已连,眉心相离,两人睁开眼。

  他们的心已经连在一起,成为最亲密的人。

  几许羞,几许喜,几许情真,几许心动。

  江暮静静看着眼前人,看他垂眸,脸上红透。

  他表面平静,内心早已有巨浪汹涌澎湃,他们顺利相连,没有一点阻碍,千阑,他是心甘情愿的。

  轻烟浮起,渐渐汇聚成字,是那契约之力给出了次数,两人侧头看过来。

  烟雾浮浮荡荡,一行字清晰可见:“一百又一。”

  屋内安静,两个人一时都没说话。

  “一百零一次,一个月?”许千阑先开口,偷偷往身边看了眼,小声嘀咕,“他身体受得住吗?”

  “我听得到。”江暮缓声道。

  身边人捂了捂嘴。

  屋内又是一阵沉默。

  过了会儿,许千阑又道:“那个……我得准备准备。”

  江暮早已没了之前的愤怒,现在满心满肺皆柔软,声音也如平日一贯的温雅柔和:“那你准备好了,我去找你,或者说,你来找我?”

  他们就住在一个庭院,打开门就能看见彼此,这话实在是没必要。

  但许千阑又点点头:“好,我会来找你。”想了一下又补充,“我不会拖太久的,今天……今天晚上我会来的。”

  次数太多,若是一直拖着,万一到最后几天,那大抵摩出火也完不成。

  江暮轻轻颔首:“嗯,你再休息休息。”

  眼看着人离去后,江暮在自己的房间走来走去,根本不想坐着,更不想躺,他很想找人说话,可是没有人,于是幻化出水形人,但他们从来不吭声,他让水形人在面前跳了会儿舞,自己也拉着他们跳了一会儿。

  然后跑到庭院,随着水形人的舞姿,挥动衣袖,灵光若流萤,洒落满院,那温暖的庭院屋檐,每一个回廊,庭柱,皆覆上了红绸,烛灯都换成了红烛,帷幔也都变成了红色。

  他手指又轻点,自己一袭白衣也变成了红裳,发上的红色束带走着金线。

  红绸漂浮的温暖庭院,窗前红烛已燃,没有丝竹弦乐,没有宾客来贺,但有红衣人在院中负手而立,静静看着那阖上的房门,不自禁弯起嘴角。

  许千阑又在睡觉,他要养精蓄锐,可是又怎么样都睡不着,翻来覆去,脸上通红,翻了一会儿坐起来,想去寻摸一些书看,但这里没有书,他徘徊了一会儿,继续去睡觉。

  到了天快黑时,他去洗了澡,从浴桶走出来时,不小心滑了一下,而后,他看着自己,惊呆了。

  江暮一袭红衣轻动,仍负手站在院里,含笑看着那门。

  见那门扉轻轻打开,他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一只爪子在门上轻轻挠了一下,听到门吱吱呀呀地开,他心里更是狂热跳动。

  但跳着跳着,忽而一停。

  等一下,爪子,怎么会有爪子?

  他的笑意僵在脸上,看着那只大老虎低头走出来。

  虽然他很喜欢大老虎,但就是说,他还没有奇怪的爱好。

  他收住满怀心絮,轻轻问那大老虎:“你为什么要变成这样?”

  老虎走到他面前,抬起头:我怎么知道啊,我摔了一跤就这样了,还不知道怎么变回去。

  四目相对,也不知谁更幽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