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特小说>都市异能>师叔说他弱不禁风>第56章 沉睡

  但岛主以自己的分魂化人, 主魂不稳,血封阵也不稳,因此言小白在走错路闯入洞房时, 正好看见那个分魂恢复了原貌,但后来血封阵效力又发挥出来了, 分魂重新变成女子的模样。

  在分魂消失时, 阵法会失效, 故而那尸体在化为尘烟前,会变回岛主的模样。

  “这消失, 自也不是无端的消失。”江暮继续, 那分魂化为的躯体虽然没有血气,但也是能跑能跳, 看上去跟正常人无差的,他不是一次性的, 过一天就会消失,如果没意外,他会跟主体一样长存着。

  “分魂要化为临时的挑灯簪去挑灯芯, 力量慢慢用完了,因此到固定时辰就会消失。”

  “挑灯簪?我想起来了。”有人惊呼,“新娘子头上都戴着一只金簪。”

  “是啊,那就是分魂化为的挑灯簪的具象,分魂慢慢化为发簪,失去了气息,等发簪吸取完分魂的能量, 分魂躯体也就逐渐消失了, 而发簪自去挑灯芯。”

  所以, 这第三个化成的发簪, 江暮让许千阑趁其还没去挑灯芯时先拿走,分魂消散意味着发簪吸收完能量,成为真正的挑灯簪,会自己寻找长明烛,看上去就如躯体一样消散。

  但这第三个被许千阑控制住,它不能去找长明烛,长明烛熄灭,也就意味着三天的滋养白费,抽魂仪式不可能再完成,而岛主的分魂也都白白割裂了。

  那分魂的能量已被吸收完,躯体消失,眼看着马上要大功告成,可挑灯簪走不了,岛主自是急迫,唯恐长明烛熄灭,拼力想要夺回。

  然而,发簪被毁掉了。

  那就再无望了,熄灭的长明烛没法帮他完成抽魂仪式,而没有抽魂仪式,就没有永久的挑灯簪,之后长明烛不会再满足他的条件。

  光印落下,岛屿外的结界消失。

  可是,他还是不甘心啊,又一想,那长明烛还在,大不了,再割裂分魂去滋养它,重新再来一遍,哪怕把自己分裂个七八十份又有什么关系,虽然人至多只能分出三个分魂,但他修邪术,说不定可以多分几个,那样能把长明烛滋养得更好。

  一定还是可以的。

  长明烛出现不定,它没有被封印,还能去跟它商量,继续交换的。

  因此,他并不畏惧。

  当然,也因此,他是留不得的,江暮想。

  “既以分魂来滋养,又为何多此一举,让分魂化为女子,还是他亡妻的样子?”有人还是不理解。

  “大概是以婚宴为理由,好骗我们到来?”有人道。

  “骗我们来就是了,也没必要还浪费精力把分魂化为别人的模样啊,盖头之下我们又不知道对方什么样子。”

  “那只是一方面。”江暮道,再看着屏障中的人,“你还是不说吗?”

  对方一直愤恨的脸上终于露出了胆怯,还有羞辱之色,他咬了咬牙,厉声道:“我自己说。”

  江暮淡淡一笑:“你早该自己说。”

  那屏障中人面色苍白,冷笑了一声,却仿若是笑他自己:“我不能人道。”

  周围微有沉寂,但……这对于今日所发生之事来说,实在是太小的事情,小到不足以让大家震惊。

  “哦,然后呢?”他们道。

  你讲点有用的。

  那岛主却是生无可恋之态,不敢抬头看在场之人,在他看来,这就是天塌下来的大事。

  “数十年前,我曾铲除妖邪时,无意中被对方所伤,至此便不能人道。”

  “哎,你找医修看看不就行了吗?”有人不解,就这点事儿至于你耿耿于怀这么多年,“要是断了也能给你接上兽类的或者制造个器械的,怎么,还治不好不成?”

  “伤我之人以剑引溯雪,将我伤处冰封,任何灵决术法,灵植医药,乃至各种玄术,都没用。”

  “呵,这人还挺缺德。”有人道。

  “剑引溯雪?”许千阑默念,好似有什么记忆涌起,又一时想不起来。

  “唯有长明烛可助我恢复。”他一字一句道,那语气与面容,更像是在对着自己哀戚诉说,而不是回答众人,“我与它交换,以神魂化挑灯簪为它挑灯芯,它点燃时,助我恢复能力。”

  接下来的事情,听者都觉不好意思,而他已说出了口,就没羞愧之感:“我助他点燃,他再助我,我以分魂滋养它,他也唯有点燃后能助我,只是它没有长久的挑灯簪,不能稳定维持,故而……我只能趁分魂出现时成事。”

  他数十年不能人道,心中逐渐扭曲,虽修者多数是一生清修,根本就无所谓情/欲之事,可仙莱岛风俗与人间相似,他们虽修行,但不愿意清修,而且是否清心寡欲本也因人而异,有人无欲无求,有人就重欲。

  他偶得长明烛,被其蛊惑,放大心中最强烈的欲望,如那宝器宗主贪财力,方家家主图名誉,他想要的是欲念。

  因为不能稳定维持,所以得趁着可以动情的时候抓紧尝一尝甜头,分魂割裂出去就是独立的躯体,虽没血气,但外表与人类无差,他没别的选择,他与长明烛交换的条件是动情与神魂,他既然用自己的分魂来滋养,那长明烛只会出现在他的分魂处,他若找别人就依旧不能恢复。

  可是他没法对着自己的脸有想法。

  于是采用了幻化术,将分魂化为自己妻子的模样,为了不让她突然变成了原本样子,还得以血封阵封住幻化术。

  分魂是用来祭祀长明烛的,被长明烛吸收,化为挑灯簪,就会失去气息,再慢慢消散。

  那分魂化为的新娘到后半夜,也就会没了气息,然后消失踪影。

  但只消挨过这三天,待抽魂仪式完成,这么多人的神魂化为永久的挑灯簪,长明烛长燃,他就永远恢复了,那时候就与常人无异。

  这实在是太大的诱惑,他多年的夙愿终于得偿,他不能轻易放弃!

  哪怕,让这么多人来牺牲,他也在所不惜。

  众人并不能理解,那又不是什么要了命的大事,不是一样可以好好地过,好好地活?

  可是在他看来,这就是耻辱,是执念,是他多年不能释怀的阴影。

  “哦,怪不得他只请修者,不请凡人。”方芜道,他只需要修者神魂,不用凡人魂识,纵然他们与普通人来往密切,这婚宴却一个普通人都没请。

  江暮回头看看她,颔首,正是如此。

  “可……师叔祖您……”您不也是凡人吗,方芜想问,但没好意思说出口。

  江暮看向岛主,替她问:“你只要神魂,又何必专程投拜帖,一定要我来?”

  屏障中人眼眶通红地看着他:“你不要装了,你根本就不是凡人,正相反,你一定很有本领。”

  上回暗中封印我岛中使者声脉,寻常人能做到吗?

  周边人听此话微惊,江师叔什么都知道,他们相信,但真的……不是凡人吗?

  不会啊,上次去微明宗大家都探过他没有灵根。

  江暮淡淡而笑:“你猜测我很有本领,又为何请我来,不怕我坏你计划吗?”

  “哼,你纵然有本事,又如何抵得过长明烛,我猜你非凡人,且神魂一定比他们都强大,对形成挑灯簪效力最好。”

  专程言辞恳切请他来,为此还不惜将那使者处死以表诚意,知道他挑食,那宴席上多是专门为他准备的饭菜,让所有人都将就他,给他安排的住宿也是最为精致奢华的,甚至那喝的水都是专门采来的灵泉水。

  他笃定这个神魂不简单,耐心地养着。

  老实说,江暮在这里过得的确不错,但他摇摇头:“可我真的只是凡人啊,对你无用的。”

  “不可能。”里面的人嘶吼。

  “你看,正因为是凡人,没有神魂,才不会受你覆魂术影响啊。”

  众人互相道:“对啊,没有神魂,才不会中覆魂术,江师叔这运气太好了,咱们所有人都中招了,唯他凡人之躯反而好好的。”

  “这……”岛主一怔,面色更显苍白,思量间愕然看向许千阑。

  许千阑:“我么,我当时……”

  “他当时在我怀中,恰是我这凡人之躯,挡回覆魂术的力量。”江暮接话,谎言说的面不红心不跳。

  许千阑错愕看过来,说什么呢?

  江暮只微微笑,权做没看见。

  对方抿抿嘴,不能解释,却是红了脸。

  那岛主脸色又白了几分,不,还是不对,那使者声脉被一剑切断,这又怎么说?

  覆魂术是术法,又不是什么雨点落雪,还能用血肉挡住的?别人不知道,他修炼此法难道还能不知道,若照这个说法,在场戴帽子的都不会中招。

  他反应过来,凛冽抬眼:“你不……”

  他的话忽然说不出来了,张了张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他连忙摸向自己的嗓子,又震惊抬眼。

  他的声脉也被切断了。

  他拍打着屏障,死死盯着眼前人。

  桌边悠然坐着的江暮目光扫过来,眼尾带着温和笑意,然而那看来的目光狠戾,只一眼,便叫他觉阴寒刺骨。

  “他不敢说话了。”众人道,“事情已经交代清楚了,他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吧。”

  “是啊,照诸位的意思,该怎么处置呢?”江暮又回头看众人。

  “江师叔,不能留他性命。”众人道,“他为一己私欲,不惜让我们这么多人丧命,其心已非正常人,离入魔也不远了,他朝必成祸害。”

  “上天有好生之德……一剑刺死,着实血腥,于心何忍啊。”

  “江师叔您不要太善良。”有人接话。

  又有人道:“要我说,一剑刺死那太便宜他了,他可是想要我们所有人的命,特别是江师叔的,他处心积虑引江师叔来此。”

  “对,哪能直接一剑刺死,应该千刀万剐,哼。”

  “对,千刀万剐,江师叔您不要怕,等我们能动了,就一个人上去给他一刀,划下他一片片骨一片片,定叫他痛不欲生之后再死。”

  “就是……还想抽我们的神魂……”

  那屏障中的人停止击打,恶狠狠盯着眼前人,勾嘴笑起来,他不能发出声音,无声地笑,因之前的打斗,他的嘴里溢着血,给这笑容增添了几许阴森诡异。

  继而,他闭了眼,袖中生风,赫然一道流光环绕,至他周身,那光乍然释放,将他的躯体瞬间分裂成碎片,缓缓随流光落地。

  众人微微讶异,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哎,他就这样死了。”

  他的三道分魂已散,这主魂残缺,离开躯体就没了力量,便是他想以自己的主魂去祭长明烛,也没用了。

  “他死了,咱们的覆魂术是不是会解开了?”众人问。

  “但我怎么还是不能动啊?”

  “我怎么……这么困啊……”

  “我也困……怎么回事……”

  众人的声音渐渐消失,刚刚还在说话的人,这一刻已经闭上了眼,或倒或歪,横七竖八,躺了一地。

  不只是他们,岛上所有的人,那街边的商人,端茶的侍从……都在这须臾间沉睡。

  再没有说话声,室内沉寂如斯,室外海浪轻轻拍打岛屿,只有两人,一坐一站,在这寂静岛屿上互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