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特小说>都市异能>镜像拼图>第106章 

  易时难得当一回米虫, 窝在喻樰家里无所事事。他早晨起得早,下去溜一圈顺便买早点,师傅见他胳膊吊着, 给的豆浆都比别人多。

  刚下电梯,喻樰披着一件单衣站在门口, 不知守了多久。

  “你别告诉我下去晨跑的。”

  “走路。”易时心里有数, 剧烈运动容易使骨折端产生位移和二次损伤,恢复不好后患无穷。尽管很想跑几公里热热身,愣是忍了下来。

  “伤员就别到处乱跑,难得有机会放松, 歇歇不好吗?你有多久没放过年假了?”

  易时想了想:“唔……没休过。”

  “还真敬业,我好歹隔两三年会申请一次。”喻樰笑了笑, 拉着他进门,“那这次就当一次性补齐了。”

  这下可好,每天唯一的出门机会只剩下换药那一个小时, 还都是坐在车里。加上戚闻渔奉旨下厨, 每天变着花样炖补汤, 吃得易时脸都圆了一圈。

  站在镜子前面, 易时摸了摸脸颊,脸色红润许多,不用上秤都知道这段时间给养胖了几斤。他倒不在乎体重的增长,只不过天天这么吃了睡睡了吃, 又没有锻炼的机会, 到时候遇到犯人手脚生疏,打不过得多丢人。

  “小鬼!出来喝汤。”

  戚闻渔今天炖的是鲫鱼豆腐汤, 他7点去菜场买的土鲫鱼,回来自己杀自己弄, 煨了半个小时,盛出来的汤奶白浓香,点缀着青葱,色香味俱全。

  易时慢吞吞走出浴室,低声说:“我有名字。”

  算起来戚闻渔比他大一轮,说话的语气却像是比他大一辈。特别是每次叫他吃饭喝汤,“小鬼”“小鬼”喊个不停,就跟喊自己儿子似的。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易时也只能“柔弱”地抗议一下,戚闻渔就当没听见,我行我素,该怎么叫还是怎么叫。

  戚闻渔指着腕表:“快喝,我今天得早点去局里,八点就要走。”

  “那你快去,不用管我。”易时拿起勺子,发现碗里有鱼肉,站起来想去厨房拿筷子,被拦下来:“哎哎哎就用勺子,刺都剔下来了。你当我想盯着你?阿樰走之前吩咐我必须看着你喝汤!还得拍照片!”

  易时的嘴角抽了抽,这俩人没孩子,以后也许会领养一个,这是拿他在累积经验?

  幸亏喻樰昨天回海靖了,他要是在家的话,自己岂不是多了两个爹。

  戚闻渔催着易时吃鱼喝汤,易时慢吞吞拿着勺子,一口一口细嚼慢咽。照片拍完,他把手机放桌上,赶紧蹿进房间换衣服。

  手机屏幕还亮着,易时的目光移过去,头一眼瞧见喻樰的备注是“小媳妇儿”,一口豆腐呛到气管,猛咳几声。

  小媳妇儿:【看着脸色不错,好像比我走的时候胖了。这一锅汤让他全喝完,明天炖黄豆猪蹄汤。】

  “……”易时实在忍不住,把戚闻渔的手机拿过来。

  闻喻:【那是下奶的。】

  小媳妇儿:【你法医这么多年白干了?脑子里想的什么废料?只能下奶?】

  闻喻:【他不能再喝了。他快撑死了。】

  小媳妇儿:【……】

  小媳妇儿:【戚闻渔你翅膀硬了是吧,找借口偷懒是吧,省时间玩游戏是吧?】

  小媳妇儿:【成,你有本事就什么都别做,等我到家你懂的[微笑]】

  易时盯着那个瘆人的黄豆微笑沉默不语,戚闻渔拎着外套冲出来,着急忙慌找手机。发现在易时手里,一把夺过来,看见聊天内容,脸色剧变。

  易时语气很无辜:“我真的会撑死。”

  “!你这倒霉孩子!”戚闻渔没时间磨嘴皮子了,边换鞋边打电话给喻樰,终于在出门的那一刻电话接通,整个楼道里都回荡着“阿樰你听我解释”的惨叫声。

  易时默默喝汤,不小心坑了戚法医,自己又没手机联系不上喻樰,算了,给他们夫夫俩增添点生活的情趣吧。

  晚上戚闻渔回来,丢给易时一个新手机。易时不好意思要,戚闻渔摆摆手:“你可千万别客气,给你就用起来,免得在家待着无聊,尽破坏我和我媳妇儿感情。”

  “……抱歉。”易时挠挠脸颊,“和好了吗?”

  那怎么能不和好,喻樰根本没生气,就是嘴上怼两句。他在外人面前都是一副温和大度、以德报怨的形象,在戚闻渔跟前就像换了个人似的,什么小性子都使得出来。

  往常这个时间点,易时该出门换药了,今天碰上戚闻渔这么个懒人,直接把药箱搬出来:“衣服脱了,我帮你换。”

  “我想出去换。”

  “怎么,不相信我的技术?”戚闻渔卷起袖子,“子弹都能取,换个药还不分分钟搞定,快点,脱了!老子八点还得去做公会任务。”

  易时弱弱抗议:“我想出门……”

  他都快闷出蘑菇了,每天也就这么一个出门透气的机会,戚闻渔还要剥夺。不过还是那句话,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易时叹口气,认命解扣子。

  门铃突然响起,戚闻渔去开门,喻樰的小姨拎了满手的东西,笑盈盈来串门了。

  “刚从斐济回来,给你们送点土特产。”沈芮芮摘下墨镜,“阿樰呢?”

  “出差,昨天刚走。”

  “哦……那沙发上的是谁啊?”

  背对着门口的短发男人回头,露出一张惊为天人的脸,衬衫扣子解到小腹,衣衫半解,白花花的肩膀晃眼睛。

  气氛顿时迷一般沉默。

  戚闻渔求生欲强烈:“小姨!你听我解释!事实和你看到的是两回事!”

  “你要死了啊,阿樰不在家你就搞情况?!真当他娘家没人了啊?!”沈芮芮手指颤抖,再看看屋子里那男的,的确是比他们家阿樰精致秀气,年龄又小,果真男人都喜欢年轻貌美的,气死。

  戚闻渔叫苦连天,一盆狗血淋头上,他比窦娥还冤。该来的躲不掉,哪怕他带着易时出门换药,撞见沈芮芮,都会误会成去酒店开房。

  “沈小姐,我和戚法医不是那种关系,”易时适时站起来,手指搭着纽扣,问戚闻渔,“衣服还要脱吗?”

  “……”你小子不是天然呆,是切开黑吧?

  戚闻渔抬头望天花板,我上辈子肯定作恶多端,才摊上这种事儿。

  ———

  “所以,这是你同事?在你这儿养伤的?”

  喻樰的声音从免提里传来:“嗯,是我把他留下来的,还让闻渔好好照顾他。”

  沈芮芮打量着对面的瘦削小伙:“可是我一进门,就看见他在脱衣服欸。”

  喻樰顿了顿,声音冷了几度:“戚闻渔,你要自己帮他换药?八点有活动是吧?”

  戚闻渔抱投头忏悔,他错了,他真的错了,若是能时光倒流,他绝不自作主张,对灯发誓。

  三方会谈终于结束,误会也解开了,沈芮芮松一口气,对易时的印象瞬间好转。特别是目睹换药全程,纱布下面的伤口触目惊心,这小子明明疼得要命还一声都不吭,秀而不柔纤而不弱,是个真男人。不像那些综艺里的小鲜肉,手指头切破一点皮就哭得稀里哗啦,还没到医院呢伤口都愈合了。

  之前阿樰说过队里有个漂亮又能干的搭档,应该就是他了吧?

  沈芮芮托着腮,笑眯眯问:“小朋友叫什么名字呀?”

  “易时。”

  她怔了怔,这个名字迅速在脑海里找到精准定位,惊叫:“你就是盛队收养的那个男孩儿?!都长这么大了啊,我们以前见过的啊,在大办公室里面,我还给你吃过糖。”

  易时单手系纽扣,表情尴尬:“呃……我不记得了。”

  沈芮芮凑过去仔细观察,越看越像,对,是他没错,小石头巴掌大的小脸长开了应该就是这模样。

  “戚闻渔,你过来!”

  听到小姨的召唤,刚刚才被赦免的戚闻渔不敢怠慢,立即从卫生间里出来,双手在衣服上挞干:“怎么了?”

  沈芮芮一把揪住他,指着易时:“你记不记得?二十年前,你们海靖来南宜办案,队长还拖着条小尾巴,就是他啊。”

  “我哪知道,我和师傅天天在解剖室,没跟着跨省办案。”

  “呵呵,是的哦,你没来南宜,你没撩阿樰,你了不起,你清高。”

  “!我当时真没那个意思!”戚闻渔急了,“就是纯粹欣赏阿樰的才华,想和他交个朋友罢了。”

  “呸,你多大了还和初中生交朋友?就是别有用心!”沈芮芮叹气,“也怪我,天天让阿樰来送饭,不小心把狼招来了,害得那么优秀的小外甥被掰弯。我对不起我姐和姐夫!”

  “……”戚闻渔就差跪地上,小姨,您到底要怎样,今天真的要拆散他们这个幸福小家吗?

  成功把戚闻渔搞抑郁,沈芮芮又笑眯眯问易时:“我没记错的话,你快三十了吧?有对象吗?要不要阿姨给你介绍介绍?”

  “谢谢,有了。”易时试探着说,“海靖的,叫林壑予。”

  “林hè yǔ?什么hè什么yǔ?”

  “沟壑的壑,给予的予。”

  沈芮芮先是疑惑,而后大惊失色。易时的肩背立即绷起,她是不是想起什么了?会像喻樰一样冒出回忆片段吗?

  “林壑予?你对象?!”沈芮芮捶胸顿足,“又是个男的啊!”

  “……?”

  “果真人以群分,Gay以群居,现在这个世道,好男人都内部消化了。”

  稍稍沸腾的血液迅速冷却,易时还不死心,追问:“那阿姨还记得二十年前海靖的队长是谁吗?”

  “海靖队长?你还需要问我啊?”沈芮芮笑得眉眼弯起,忍不住摸了摸易时的发顶,“你不是小时候最黏他的嘛,到处跟着,从海靖跟到南宜,就像个小尾巴。”

  她继续说:“但是原队要办案,只能把你丢在盛队的女朋友那儿,过几天又不见了,哎呀把林小姐急得,哭得梨花带雨。我和同事还在出外勤呢,给盛队一个电话叫去排查火车站、客运站的道路监控,忙得焦头烂额的。”

  “后来呢?”

  “后来我也记不太清了,好像过了几天,在海靖那边找到你的,盛队就和林小姐一起领养你了。”沈芮芮伸个懒腰,感叹,“说起来他们还是在公交车上认识的,盛队帮林小姐打色狼,林小姐去局里送锦旗,一来二去就熟了。大家都是为人民服务,谁能想到举手之劳还能抱得美人归啊?可把局里那些单身汉给羡慕死了,上下班都抢着去挤公交。”

  戚闻渔嗤之以鼻,那是他们不行,看看海靖的花匠,桃花走哪儿招哪儿,还用得着挤公交?

  沈芮芮扑哧笑出声,连连点头,原队是挺帅的,就是作风不好,待过的分局都有一段情,谁跟他谈婚论嫁,婚宴得准备一个“前任桌”。

  他们两人欢声笑语,唯独易时垂着头郁郁寡欢。

  大部分情节都能对得上,甚至连细节都很清晰,却唯独没有林壑予的影子。他们的记忆将缺少林壑予的部分自动拼接、细化,不合理的地方替换补全,最后形成比德芙还丝滑的完整回忆。

  他也是从彻底遗忘到逐渐清晰,现在还剩多少时间,又能记得林壑予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