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也没有那么难为情……
这种事情云销又不是没有做过, 在比赛里面当着那么多摄像头和观众的面都敢往连雨霁的怀里面蹭，更别说只是简简单单的卖惨撒娇。
但是无意为之，而蓄谋已久还是不太一样。
云销第一次有自己强烈的意图来做这种事情, 心里跳得怦怦狂响, 但是抿唇很久，还是慢慢地掀开了被子，道：“连雨霁。”
“你看我这个身体，还有没有可以强大起来的可能。”云销从床上下来，几乎是摊开了双臂让连雨霁仔细观察。
顿了顿, 轻轻地道：“你有没有觉得我有点太瘦弱了？”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看起来就像是真的在为自己力量的事情苦恼。他在夜雨星的时候因为体质过弱发烧不醒, 差点就没有经受住力量的摧残, 现在提出这种疑问和担心也是在情理之中。
但是……连雨霁的眉心突然跳了跳。
他再是理不清楚自己心里面的情绪，此时也能够敏锐地察觉到云销的意图。
云销并不是真的在跟他商量这件事。
他刚刚也不知道跟这两个生物到底说了些什么，此时穿得单薄不说, 展露出来的模样局促而又脆弱，像是竭力振翅近乎于折断的蝴蝶, 浓密的眼睫因为紧张而轻轻地颤抖着，在雪白的脸蛋上洒下一道浅浅的阴影。
连雨霁：“……”
室内一时无声。
连雨霁不出声, 云销也不敢仔细去看他的目光，分析他的情绪，他只觉得整颗心都跳得快要炸，要不是因为紧绷着自己的形象, 他差点都要跺脚了！
所以到底行不行啊！
不是说好的连雨霁对他非常关心，柔弱能够轻易地唤起他的保护欲吗？
云销都把自己最脆弱的状态展现在他的面前了，连雨霁怎么的也应该要有点保护他心疼他的意思吧？
没错，这就是小虚的主意。小虚平时没事就刷星网的留言, 发现那些特别喜欢云销的观众要么就是怜惜他疼爱他，要么就是被他坚强努力的样子打动。连雨霁也是人，这么多观众都被打动了，连雨霁不至于没有任何波澜吧？
他还比其他观众对云销多了层在乎呢！
于是云销鼓起勇气就开始卖惨了，但是由于长时间没有得到回应，他的紧张越来越明显，甚至能够感觉到空气的缓缓凝固。连雨霁的确是在看他，但是目光压得实在太沉，竟让他有些分辨不清到底蕴含着什么东西……
“老大！”
就在这时，应雨泽突然在外面敲门。
这声音并不能算多么惊人，甚至还敲得格外谨慎，也是生怕打扰到两人似的，压低了声音问道：“老大，你现在有空吗？”
但是云销还是有点被吓到，瞬间整个姿势都有点维持不住，要不是他在心底拼命强调自己现在要自然要自然，只要自然就不会被看出来有其他的企图……他差点都要炸毛了。
这怎么现在还有人来打扰他们的！
云销又气又恼，表面依旧不动声色，就好像真的只是在普通的对话被打断一般，幽幽地往外面看了一眼，然后慢慢地转身，又重新爬上床去了。
石中剑&小虚：“……”
连雨霁依旧站在原地。
他明明听到了，但是又置若罔闻，目光依追随着云销，直到看到他似乎有点赌气地背转过身去，半晌以后，才终于轻笑起来：“怎么了？不是以前就知道加强体质的作用微乎其微吗？”
这句话并无异常。
就像是平时他跟云销说话似的，带着没有底线的纵容，但是也没有其他的了。云销刻意了半天完全没有效果，差点蹭地下坐了起来。
片刻以后，他终于完全泄气：“……哦。”
但是如果他真的能够坐起来去看看连雨霁的脸，就能够发现连雨霁的目光与截然不同。
他的瞳仁莫名漆黑，在说到这句话的时候那股子翻涌的情绪也没有能够散开，就像是突然被触动到了什么似的，压抑着极其罕见的躁动。
“老大……老大？”
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急事，应雨泽在门外锲而不舍的催促。
连雨霁转身，开门出去了。
在他离开宿舍的同个瞬间，云销终于猛地坐起。
呜呜呜根本就没有作用！
连雨霁合上背后的门，淡淡地抬起头来，反倒是把应雨泽给吓了一跳，让应雨泽瞬间有种打扰了什么好事的心悸感，试探着道：“……老大，您这是？”
“没什么。”
连雨霁闭了闭眼，方才所有的异样才终于平息下去，道：“我刚刚有那么瞬间……没控制住。”
应雨泽瞬间吓得更厉害了。
什么没有控制住？精神力吗？
连雨霁的精神力是他见过最稳定的了，虽然他也没有见到过别的，但是从小跟他跟到现在，几乎从来就没有见到过他使用或者暴露过。
刚刚是发生了什么？导致他的情绪突然波动这么大？连他自己都控制不了？
“什么事？”连雨霁问道。
“哦哦。”应雨泽立马回过神来，低声道：“我刚刚得到消息，冰凌星研究基地最近的报废率增加了。”
连雨霁淡淡地抬起眼睫。
冰凌星本来跟他们毫无关系。
连雨霁来自于原古星，云销来自于风息星。而冰凌星……原本因为自身环境问题和孤僻的外交政策，发展一直都没有其他的星球那么好，但是最近这几十年也在积极地学习其他星球的方式，大力发展旅游业和贸易，情况不可同日而语。
在其乐融融的表面下面，还有他们至今没有露出真面目的研究室。
若非连雨霁曾经在拿瞳的身上看到过一丝残留的来自冰凌星的痕迹，他应该也不会往那个秘密基地去猜，可此时这样一通消息，几乎是全然证实了他的猜想。
他回头，透过门板像是在看云销。
冷不丁地，他忽然想到，云销的确是有些过于脆弱了。
如果这种猜想一旦付诸于现实，他还是太过危险。
等连雨霁回去的时候，云销已经接连深呼吸了好几次，勉强把自己刚刚的窘迫抛在脑后，故作镇定地问道：“冰凌星？冰凌怎么了？”
他刚刚听到一点，但是非常模糊。
“嗯。”连雨霁也没什么别的好瞒的，随口道：“我们过几天要去拍摄录制地地点在冰凌星。”
事情的经过说起来有点长，他正好打算把这件事里面的危机性告诉云销，谁知侧目过去，蓦地又是怔住。
云销又已经下床了。
他像是要去洗澡的样子，手里面拿着要换的衣服，光着脚踩在地面，与方才的模样没有任何的变化，但仅仅是裸露了雪白而又纤细的脚踝，骤然间竟骄矜脆弱得像是漂亮的瓷器，又是昂贵，又令人小心翼翼。
没错，云销又重新振作了起来。
一次的失败算得了什么，不过就是没有得到反馈而已，他再接再厉，只要经常在连雨霁眼皮子脚底下晃着，他一定可以！
果不其然，连雨霁忽然又不说话了。
他方才冷不丁升腾起来的精神力躁动再次汹涌，他的神经像是包裹着一层灼热的岩浪，来得极其猝不及防，却又瞬息侵蚀了他的血管。
他盯着云销半晌，终于像是拿他完全没有办法似的，无奈地走过去。
“先穿鞋吧。”
连雨霁捡起地上的拖鞋，握着云销的脚踝给他穿上，“等你洗完澡出来再说。”
云销：“……”
连雨霁的动作实在太过自然，竟一时让他有些分辨不出来他是以一个照顾者的姿态在做这种事，还是真的有注意到他故意流露出来的企图。
但是不论如何，当炽热的掌心接触到他皮肤的刹那，云销的心底还是猛地跳了下，本来七上八下的心瞬间得到了满足。
呜呜呜就算是这样，就算是这样也可以！
云销急急忙忙去洗澡了。
连雨霁目送着他，放任着自己的精神力在脑海中四处游荡。因为他体质的特殊性，他的力量不会轻易地像云销那么无法克制，但是每次精神力反复冲刷的时候，他都能够清晰地感觉到那股力量所带来的变化。
它在印证自己最近一直在思考的问题。
他曾经仔细聆听过神明留下的讯息，他知道如果力量的拥有者遇到深深吸引他的对象，精神力就会表现出不受控制地纠缠与眷恋，那种感觉甚至近乎于渴求和贪恋。
连雨霁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
他自从亲自去到风息星看幼年的云销开始，他对云销的感情就一直非常稳定，他日复一日地陪伴着对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对方，静静地安抚着对方每次的躁动，几乎都快要成为习惯。
然而就在最近他反复思考着另外一个重要问题的时候，他自己精神力突然出现的异常跳动，就像是在提醒着他的疏漏。
半晌以后，连雨霁沉默地垂下眼睫，掩住愈发黑沉的情绪。
而这种疏漏，迫不及待，近在咫尺。
……
拍摄地点落在冰凌星这件事，其他选手也很快收到了消息。
“这次换地点居然不是去比赛吗？”
大家瞬间精神一振，“如果是跟其他的综艺联合录制的话，那岂不就是跟玩一样？”
在这个时间节点能有非常放松的活动，很显然大家的兴致都非常地高，立马就开始研究起来了冰凌星好玩的地方，以及要跟他们合作录制的那个综艺玩法。
云销听连雨霁那意思，好像有别的事情要跟他说，洗完澡出来以后便坐在了连雨霁的身边，不由问道：“所以冰凌星那边有什么问题吗？”
“有。”
连雨霁顿了下。
因为说到正事，刚刚云销洗澡的时候已经强行把自己胡乱飘的念头压抑了一波，现在已经开始思索这些事会不会和自己有关。
连雨霁会单独跟他提，多半就是因为精神力。
除了风息星的实验室以外，到现在为止云销并不能确定是否有其他的地方也秘密知晓精神力的存在。
这本应该是非常机密的事情才对，在多年来风息星的所有实验员和医务人员也都死死地保守着秘密。但是原古星那边……云销并不知情，甚至之前都还不知道连雨霁的存在。
“所以原古星那边，和冰凌星会有联系吗？”云销瞬间就推断了出来。
明明是轻轻的、普通的嗓音，然而刚刚从浴室里面出来还未消散的热气，随着云销抬头，忽的就杂糅着扑面而来。
连雨霁的五官蓦然变得前所未有的敏锐，他垂下漆黑的目光，正好与云销四目相对。
“嗯。”他又道。
莫名地，云销的呼吸屏了屏。
“你应该猜得到原古星以前的事情。”连雨霁稍稍往后退了些许，克制住自己精神力下意识的躁动，淡淡地道：“你身上觉醒精神力的事情，是在你出生以前就有防备的。”
顿了顿，道：“是我母亲告诉你母亲的。”
云销的瞳孔微微扩了扩。
前因他不清楚，但是在他出生以前，风息星的实验室的确就已经准备得非常齐全了。
符语清的手稿现在都还是实验室非常重要的资料。她曾经记录了来自原古星的好友、也就是拿罗告知给她的神谕，神谕上说神明即将消逝，决定将最后的辉光洒向人间。
这样的辉光谁也不知道是什么，经过符语清与拿罗的讨论，推测会与人类的进化有关。而这样的进化不但会带来跨时代的进步，还可能会带来想象不到的灾难。
于是两人开始对此着手准备。
符语清作为风息著名的科学家，她的手里握有巨大的资源，所以迅速地组建了实验室；拿罗则是回到了聆听神殿，将和神谕有关的所有资料整理出来，递交给符语清作为参考。
到这里，她们都还不能确定辉光的具体内容。
直到云销的降生。
云销的降生是个意外，可偏偏给她们带来了巨大的惊喜，她们从云销的身上终于确定了所谓的辉光就是指精神力这种可怕的力量，于是迅速地开启了相关的十三项课题，为了保护云销，也是为了后面有可能开启的神谕时代。
“我知道。”
片刻以后，云销点点头，“他们很早就跟我说过了。”
“所以我才会从小拿到和你有关的资料，我才会去看你。”连雨霁不动声色地看着云销那张脸，道：“原本这件事只有我和我母亲才知道的。”
云销一愣，突然明白了这句话里面的含义。
连雨霁应该算是拿罗给云销做的一层保障，因为如果连雨霁不说，谁也不知道他有精神力的存在，那么这个世界上就只有云销觉醒了——起码拿罗感受到的是这样。
这样的话，连雨霁只需要保证好云销的存活与安全就行，不需要有其他更多的举动。
“但是在几年前，聆听神殿曾经发生过意外，是天灾。”
连雨霁神色淡淡，好像对此并不是特别在意，但是说出口的话却又极其具有分量，“天雷落下，聆听神殿的档案室焚毁，是拿瞳冲进去抢救了大部分的资料，才保住了部分神谕转换的文字。”
“再然后，冰凌星异动，他们实验室的材料需求突然翻倍，虽然材料来源被分隔得非常的细致，从表面上查几乎看不出任何的异常，但是我从拿瞳的身上察觉到了冰凌星的气息。”
连雨霁轻笑了下，“你说巧不巧？”
云销一听就懂，蓦地抬起头来，“拿瞳知道精神力的事情了！”
“对。”连雨霁点头，“她是我母亲的姐姐，虽然神血一脉相承，但是她从来都没有感受到过神谕，你觉得她关注这件事是为什么？”
表面的原因很简单。
就算神明消逝，作为神女的拿罗也必须时刻看守神殿，等待着有可能归来的神明。所以对神谕如何处理这件事，有一部分是拿瞳在交涉的。
连雨霁平时并不关注她，很多和云销有关的事情都是他自己在做，但是架不住拿瞳总是向他暗示云销的危险性，暗示自己早日把云销毁掉。
想到这里，连雨霁精神力的躁动愈发汹涌。
他的表面没有泄露出丝毫，眼底却是蓦地格外黑沉，直到云销轻轻地侧过头，笃定道：“这样说来，冰凌星有可能有其他人知道精神力的事情。”
“嗯，所以如果要去冰凌星录制拍摄的话，不要远离我。”
连雨霁平静地看着他，“也尽量不要使用精神力。”
云销默然点头。
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就算连雨霁不说，他也尽量不会使用的。
但这毕竟不是个办法，如果风息星实验室迟迟没有找到解决办法，他总不能一直压抑着这种状态。而且他也绝对不会使用那种契约，这对于他来说是非常大的限制。
“……所以果然我还是需要提升下身体素质？”
想了半天，云销贼心不死，满怀期待地试探着道：“起码这样遇到事情的时候我能跑得快一点？”
连雨霁忽的顿住。
他才刚听到云销说这句话的时候，脑子里面除了那股突如其来的躁动以外，并没有其他的想法。
可一旦有的事情蓦然想通，所有假装、试探和真相，就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
半晌，他也不知道怎的，竟是稍微附身下来，有那么瞬间几乎是要触碰到云销的鼻息。
可是他眸子沉静，就像只是要与他对视，又像是压着什么极深的情绪。
“这个不需要。”
“如果你真的那么想使用力量，我还有个其他的办法。”
没由来，云销的心脏跳了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