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特小说>都市异能>被渣后我成了师尊的白月光>第42章 了却(六)

  陆北津面上含着怒色, 心中却对面前之人不以为意。

  放眼整个修真界,修为上能与他叫板的人不过一拳之数。而敢在上玄仙宗挑衅他,而毫发无损地离开的人, 如今还没有一个。

  飞沙走石。

  两股力量冲击在一处, 久久没有分出胜负,陆北津眼底流露出一丝讶然,率先收了力道。

  他死死地盯着景瑜,目力却无论如何也穿不透那该死的冕旒, 窥到青年的真容。

  景瑜微微偏头, 躲开他的视线:“一言不合便动手,仙道的气量不过如此。”

  师长生轻咳两声,给陆北津铺台阶:“北津仙君痛失爱徒,悲痛过度, 出手才失了分寸……”

  眼见青年气势稍缓,陆北津却冷声问:“神道的人?”

  不待景瑜回答, 他又问:“姓甚名谁?”

  这么气势汹汹的问话,景瑜自然不会回应。陆北津也不需要他的回应, 下一瞬已经移到景瑜面前, 手中长剑眼见便要挑开垂在景瑜面前的珠串——

  景瑜连连后退,珠串却被剑气掀开, 显露出少年清俊的本容。

  陆北津欺身向前,想要看个清楚。师长生的神识同样伺机而动。

  一道玄色的身影拦在了景瑜面前, 气息将景瑜护了个严严实实。

  陆北津抬眸, 声音冰冷:“萧隋, 我记得你不应当出来。”

  萧隋抬眸扫过陆北津, 而后一言不发地退到景瑜身后半步。那眼神中带着点狠意, 仿佛如果没有景瑜在, 他必定要与陆北津分出个生死。

  景瑜用指尖轻轻摆正冕旒的位置,轻呵了一声:“看来你是执意想与我为难了。”

  师长生赶忙道:“阁下有所不知,北津仙君与徒弟感情甚笃,甚至已结为爱侣。如今刚刚遭逢大变,阁下若与他计较,或许有些不近人情。”

  萧隋瞟了他一眼。

  这人不说那句爱侣,或许今日之事还有善终的可能。不过现在嘛……

  他想往前,景瑜却抬手拦住他,淡声道:“宗主这么说话,我倒不懂了。这丧偶对北津仙君来说,不应该是喜事嘛——”

  霜雪凝成的剑意,直指景瑜的面门。

  萧隋上前半步,与陆北津对峙。

  良久,剑意消散,陆北津面容不霁地收了招式,而萧隋的唇角缓缓流下一行血迹。

  景瑜接住他时,心中微惊。五脏六腑都受了伤,若是陆北津不收手,他是不是还要死扛下去?

  景瑜赶紧为他疗伤:“你……”

  萧隋对着他微微颔首:“大公子交代了要护好你,我心中有数。”

  景瑜差点给气笑了。他微微仰头,推着萧隋的胸膛,将他按坐在地上:“我说话时倒没见过你这么听话。看来你还没认清,如今清幽谷中该听谁的。”

  萧隋略无奈地看着他,从来只见过甩责任的,怎么还有上赶着把麻烦事往自己头上揽的?

  陆北津的视线如同有温度,在景瑜身后灼灼燃烧。景瑜转过身去,一言不发,但一道印迹已经牢牢套在陆北津身上。

  陆北津面色微变。

  他并非看上去那般毫无反抗,而是无法抗拒。仅凭这一道烙印便能断定,这人的实力远在他之上。方才与他试招,甚至没有用出实力。

  陆北津微微甩袖,声音冰冷:“神道的印迹,倒是不痛不痒。”

  “若是痛了,该说你修为不济。”景瑜轻笑了一声,视线却从陆北津身上移开,转而去看萧隋的伤势,“这个标记只是说你并非良人,日后神道各弟子,都不会与你为友罢了。”

  轻飘飘的言语甚至算不上威胁,陆北津握剑的手却已用力得发白。

  景瑜的功体在情劫之后更加精粹,萧隋的伤势转眼便已几近恢复如初。他轻轻垂眸,转而向师长生告辞。

  师长生恨不得他们赶紧分开,自然没有二话。

  青年微微应声,在萧隋的护送之下转身离开。

  陆北津忽然产生了一种疯狂的错觉,虽然行事风格与身形都全然不同,但他总觉得这人和景瑜,有着冥冥之中的联系。

  他嗓音沙哑道:“若我道歉呢?”

  景瑜的脚步顿了顿,便听陆北津不疾不徐道:“方才是我一时冲动,还望阁下莫要放在心上。”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在施舍。

  萧隋的身子往前倾,似是不耐听他多语。景瑜却缓缓转过身去。

  极易晃动的冕旒,在他的动作之下仍安安静静地躺着,为他添了一抹深不可测的气息。

  “你以为这种高高在上的道歉,会有什么作用?看来你还没有拎清自己的身份,”景瑜微微抿唇,讽刺道,“仙君。”

  陆北津浑身一震,死死盯着景瑜的身影。

  青年已经丧失了与他继续交谈的兴趣,转身走远。而陆北津宛如被钉在了原地一般,久久不能回神。

  

  那日独身前来上玄仙宗的青年,就像是一缕烟,任陆北津如何强求,也寻不到他的一点讯息。

  神道清幽谷……

  景瑜确实说过,清幽谷中还有旁人。但怎会这么巧,景瑜刚刚出事,清幽谷便准备重入修真界?

  恍惚之间,那日对他面露讽刺的青年,与记忆中景瑜的形象渐渐重合……

  “陆、陆北津……”

  陆北津回过神来,皱眉看着君卿:“你最好有事要说。”

  君卿本就胆小,从前更是被陆北津惯得上天,被他略带责备地一睨,强忍着哭腔道:“你刚才身上有魔气,我担心……”

  陆北津抬眸看他一眼,冷笑:“我这身魔气,与你们有多少联系,我想你不会不清楚。”

  “我、我知道……”眼看陆北津就要动怒,君卿不敢再耽搁,嗫嚅着开口,“我以后再也不麻烦你了,也不让阿姊对你动手了。你能放我走吗?我、我想阿姊了。”

  君卿复生以后,便看见陆北津像疯了一样在灰败的大殿之中长跪了许久,之后又将无念峰封了起来,布置成了一个招魂的阵法。他好害怕,阿姊怎么还不来救他……

  他期期艾艾地看着陆北津,却在男人的眼中看见了一抹悲哀。

  那神情令人胆寒,长久以来积累起来的胆气,在一瞬之间消失了。他哭着道:“我错了,我不说了,你别生气。我不来烦你了……”

  陆北津冷笑:“知道了还不快滚。”

  君卿被吓得路都走不稳,踉踉跄跄地缩到了角落里。陆北津用指尖捏了捏眉心,越看君卿,便越觉得自己当初糊涂。

  他从前一直说着想让景瑜乖一些,可这便是他想要的吗?唯唯诺诺,战战兢兢,像一具随时可以捏碎的玩偶。

  若是可以,他绝不愿用景瑜的离开,换君卿的归来。

  他强压下躁动的心魔,身形一转,已是出了无念峰,冷声道:“既然来了,为何还不现身?”

  三人在无念峰外不远处显出了身形。陆北津扫了一眼,没有一个眼熟的面孔。

  来人自报姓名:“清幽谷,云榕。”

  “云青鱼。”

  “景汀兰。”

  陆北津望向为首之人,他能从此人身上感受到不菲的修为,至于其余两人,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清幽谷这是前来讨债的?”

  云榕眼中全是冷意,唇角却挂着笑:“并非讨债。神君种下的印迹,只是为了告诫我等若是遇事,莫要与仙君合作,绝无伤害仙君的意思。我乃清幽谷大公子,今日前来,是为了追寻无极宗一位名为君婉的修士,所破坏的灵境位置。我清幽谷弟子景瑜丧命前,曾向谷内传讯,说可以向仙君询问。”

  陆北津纵使再失控,总归还是知道灵境的事□□关重大,爽快地将一卷地图扔给了云榕:“我信得过他联系的人。但我有些问题需要问。”

  陆北津问了很多问题,但大多数得到的答案是无可奉告。男人逐渐确认清幽谷也不知景瑜的布置,在失落之余,心中竟然品尝到了一丝扭曲的快意,仿佛借此证明了景瑜的心中只有他一般。

  只是最后,当陆北津问完了一切,准备赶客时,云榕却诡异地轻笑了笑:“仙君倒也不用着急,我们此番前来,除了灵境一事外,还为了完成一桩景瑜的愿望。”

  陆北津微微抬眸,眸中带上了些危险的色彩:“他有遗愿,为何未曾与我诉说?”

  “自然是因为你办不到,”事及景瑜,云榕越看陆北津越觉憎恶,更何况他之前已经问了清幽谷外围的精灵们,得知了景瑜归来哭诉时的悲痛,在他眼中陆北津便更丑恶。云榕冷声道,“神道的弟子,在外缔结的师徒因果,自然不能作数的。为了让他去得干净,莫在轮回路上被脏污之物牵绊,我等今日前来,还为了将仙君与景瑜身上的师徒契约尽数消弭。”

  当初景瑜听见这事时,还有点迷惑,问云榕,与陆北津的因果,消不消对他有什么影响吗。

  影响倒是没有,只是景瑜能放下与陆北津的过往,不代表清幽谷放得下。陆北津欠景瑜的,清幽谷必然会为他讨回来。

  说话间,云榕已经牵引出了天道的法则,陆北津与景瑜的师徒因果,在条条因果线中显得熠熠生辉。

  陆北津怒道:“你们敢!”

  急促猛烈的剑光闪过,无念峰上,顿时被剑风削去一大片。

  飞扬的尘土落定以后,云榕眼底闪过一丝讶异,而后化为滔天的怒火:“除了师徒因果以外,还有道侣契约与……炉鼎契约。”

  他指尖颤抖着,几乎将拿在手中的一粒珠子碾碎:“你好大的胆子!怪不得他从来不愿谈及与你的事……陆北津,你如此折辱于他,我要你偿命!”

  陆北津的胸膛激剧起伏,手中的剑因心情激越而发出嗡鸣,他最终冷笑着道:“我与景瑜两情相悦,你情我愿,需要你们来作祟!”

  “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你这峰头镇日寸草不生,便知他死时是多么绝望苦楚。若是你能给他好归宿,他何至于如此决然地离开。”

  决然的话语让陆北津胸口闷痛,那痛苦却被愤怒盖过。

  杀了这些人,让他们再也说不出这种话来……这个念头让陆北津失了神志,一言不发地祭出了剑招。

  一番缠斗后,长剑颤抖着横在了云榕的脖颈前。陆北津眸中尽是疯狂,像被抢走了玩具的小孩子一样,就算已经筋疲力竭了,也执拗地要求云榕重复:“我与景瑜是两情相悦。”

  云榕受伤不轻,伤口隐隐作痛,眸中却尽是怜悯。在陆北津没有反应过来时,他捏碎了手中的玉珠。

  属于神君的力量,轻柔却肃穆地包裹着云榕,将陆北津弹开。

  这一击似曾相识,却更加不留余地,陆北津经脉一时凝滞,无法动作。他仰起头来,却看见云榕借着那一抹神力,在天道的法则之上,将他与景瑜的种种联系尽数抹去。

  陆北津喉咙中发出痛苦的声音,像是困兽的哀嚎:“你敢动我们,来日我必将杀上清幽谷,要你们所有人的性命——”

  云榕冷漠地看着他:“然后让他在九泉之下也不得安宁?”

  轻柔的神力唤回了陆北津的神志,在云榕尖锐的话语之下,男人扶着剑,重重垂下头去。

  空气中响起了沙哑的笑声。

  见他不像还有一战之力的模样,云榕对其余两人道:“目的已尽了,回去吧。告辞了,北津仙君。”

  两人齐声应是。他们离开时,却听见陆北津嘶哑的声音:“没有那颗珠子,你不可能赢得了我。”

  即便到了疲倦不堪的时候,男人的声音里仍存着一股韧劲。云榕本已不想与他交谈,沉默良久,最终却轻呵一声:“或许。”

  “这颗珠子是从一个冕旒之上拆下来的。给你珠子的人,之前在定云阁也是他。他是谁?”陆北津一点一点,喘息着将下半句话补充完整,“他不应当是个无名之辈。”

  无名之辈……云榕的眼中带上了笑意:“神道万年来第一位神君,确实不应当寂寂无名。”

  神君么……那输得不亏。除非成仙,否则修士绝无可能与神君对垒。

  “尊号呢……”

  “喻景神君。”云榕的声音很轻,带着些渺远的愿景,“很快,他的名字就会传遍修真界。所有人都会知道,他是清幽谷的瑰宝。”

  喻景神君是么……

  他记下了。

  清幽谷的人离开后,陆北津死死盯着残乱的因果线,试图一条条将它们拼起来,却最终无济于事。断了因果,就算他找到了所谓的还魂草,又能有什么用。他再也找不回景瑜了。

  他想遍了仙道所有的法子,也无一条,能将断了的因果线重新接上。

  所有关于因果线的记载,都只有一句话——精诚所至。

  陆北津通晓天文地理,剑道与术法,却从来对所谓精诚不屑一顾。他从前想要的一切,靠谋划、靠血拼总能得到。而精诚,又是什么一文不值的东西?

  陆北津深恨这说不清话的典籍记载。

  喻景神君那日的讽刺,回荡在他耳边——“你以为这样高高在上的道歉,能有什么作用?”

  他终于不得不承认,即便他在仙道手眼通天,也无法让景瑜重新归来。他所缺少的,从来不是手段。但当所有手段都无用时,他终于慢慢地看到了自己胸膛内,一片跳动的真心。

  男人像一座枯干的灯台,怔怔坐在拢起的因果线边,双眸像是干涸而幽深的井。

  渐渐的,一缕两缕的深红,从井底爬出,弥漫了他的整双眼眸。而后,暴涨的魔气再也没有消退过。

  *

  作者有话要说:

  陆北津:走投无路地入魔

  与此同时,小景:快乐狂撸小狗ing

  樊樊:秃了秃了救命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