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特小说>都市异能>我在无限流副本里被针对>第79章 第 79 章

  静穆、寂寥,冰原上空的天昏沉得像墨,雪暴就快来了,京墨抽出沾满冷血的刀,一脚将穿在刀身上的夜叉尸体踹下山崖。

  他随意地伸手擦掉了溅在脸上的黑血,目光在袖间一块深黑色的血迹上停留片刻后,他弯起左臂的关节,将刀背夹进衣袖间,缓缓擦干净了刀身上的血。

  周围静悄悄的,崖下的深渊中死气沉沉,夜叉的尸体堆得犹如山高,他站在陡峭的悬崖边,双目半垂,用那双漆黑的眼睛去看脚下漆黑的深渊。

  深谷里到处都是绿色的躯体,那些残肢断臂遍布雪原之间,乍一看竟让人觉得像是死地间勃发的生机。

  风渐渐大了起来,寒冷的冰原依旧无声地沉浸在一片风雨欲来的寂静之中。京墨呼出一口气,滚烫的气息迅速在冰冷的空气中凝聚成白色的水雾,他收刀入鞘,动了动僵硬的颈脖,转身往回走。

  空气中发出噼咔的声音,面前的空间开始扭曲,渐渐将他脚下的雪原撕成一个漆黑的裂口。裂口中散发着浅淡的五彩光晕,京墨回头看了一眼深谷下卷起的狂风和暴雪,迈腿抬入了连结平行世界的空间裂缝。

  突然,脚下的地面猛然下沉,裂谷中传来恐怖的隆隆声,京墨还没来得及完全进入裂缝,就被其中传来的巨大力量震飞。

  他摔在雪地里,溅起一片乱飞的雪粉。脚下的雪都被踩实成冰,又冷又硬,他迅速起身,刷一声抽出刀,警惕地盯着面前的寒渊。

  后方的空间裂缝已经完全合拢,前方的深渊裂谷在地面沉陷后,骤然喷发出浓郁的黑烟,那些冰冷腥臭的烟气混合着即将到来的雪暴,瞬间席卷了整个冰原。

  京墨将长刀横置身前,刀身上散发出五彩的光晕,镶嵌在刀鞘上的宝石一颗接一颗地泛起亮光,他纵身跃入身前的黑色裂谷之中,周身散发的神光照亮了漆黑的裂缝。突然,山谷深处传来一声凄厉嘶哑的龙鸣,由黑烟聚起的玄色巨龙扶摇而上,赤色的龙角撞在他的刀刃上,硬生生将他顶飞出去。

  京墨再次摔在离裂谷不远的雪原上,看着从深渊之中腾跃而上的巨龙,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巨龙浑身燃烧着玄赤色的鬼火,腾驾云雾冲上九霄,用头顶两只坚硬的龙角狠狠刺穿了天穹外包裹在世界周围的巨型结界!

  昏暗的天空被撞出一个大洞,露出其后太虚之境的日月星辰,紧接着,巨大的豁口边缘开始扭曲变形,急速移动的空气迅速推动整个世界,撞向了原本相互独立的另一方世界。

  两个世界陡然相撞,原本保护在世界周围的结界猝然消散,被结界封住的入口重新打通,一个又一个的世界在撞击和引力的推动下碰撞在一起,原本繁杂却有序的太虚之境在眨眼之间乱成一团。

  巨龙腾上,穿过每个世界的连接处,将所有的平行世界串在一起,组成了一个如井般的混乱世界。京墨被巨力甩飞出去,掉入结界碎片拼凑而成的废墟里。

  他觉得浑身的骨骼都要被震碎了,过了好半天才拄着刀站起来。周围的空间被撕开,帝江惊慌而来,在两人相视沉默半晌后,说出了第一句话:

  “京墨,烛阴死了,我们有麻烦了——”

  ……

  “所以这里就……”傅敏和两只手在半空中瞎比划了一通,看那样子似乎是在措辞,“就成了这样?”

  京墨点头,帝江也点头。

  “不是,他怎么死的啊?”傅敏和怎么听都觉得离谱,“就他妈,莫名其妙,死了?”

  “不是莫名其妙。”京墨道,“很早之前就已经有预兆了,但当时谁都没有在意,等到事情真正发生的时候已经晚了。”

  “要不怎么说自大的人活不久呢。”傅敏和咂咂嘴,“那你们现在怎么办啊?”

  “不是你们,”京墨盯着他纠正道,“是我们。”

  傅敏和结巴了一下,给他看得心里泛起股奇怪的感觉,尴尬地咳了一声,说哦,是,我们。

  “我们怎么办啊?”

  帝江注意到刚才两人之间的诡异气氛,朝着傅敏和投去一个古怪的眼神:“找。”

  “找什么?”

  “烛阴。”门外传来一个冰冷的女声,傅敏和循声望去,只见一个黑袍短发的女人站在门外,体型瘦弱,身高不高,脸白得像张纸。

  她的手里拎着个黑色的包,那包鼓鼓的,拉链拉了一半,露出一把乌黑的头发,正不停地往下滴血。她扬手把手里的包扔到柜台上,傅敏和本能地后退了一步。

  女人笼着袖子走进来,目光在他身上流连了一番,才转头看向帝江:“新来的?”

  帝江朝着京墨努努嘴:“他捡回来的。”

  女人哦了一声,朝傅敏和伸出手:“叶宛童。”

  傅敏和盯着那只黑血还没干透的手,有点下不去手握。叶宛童也没介意,收回手搁衣服上擦擦,走到一边给自个儿倒了杯茶。

  傅敏和这会儿开始觉得拒绝女孩子的握手不大礼貌,但人家已经把手收回去了,他只好上前搭话道:“可烛阴不是死了吗?”

  “是死了,但没完全死。”叶宛童一口喝了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神呢,化身多。你随便找本经书啊秘录啊什么的看看,就会发现这个神是那个神的化身,那个神又是这个神变的,看着好像挺厉害,其实都是一个人。”

  “所以?”

  京墨接过话头:“所以烛阴虽死,但由他的恶念化身的妖龙尚在。”

  “咱们就得把那玩意儿找着,杀了。”叶宛童言简意赅,京墨点了点头,又问她:“雨惊呢?”

  “我哪知道。”她捏着茶杯,用脚去碾地上的小石子,“估计又搁井里找他那对象去了吧。”

  帝江害了一声,说天天不要命似的,咱又不急这一时半刻。

  叶宛童看他一眼,眼睛弯弯的,但里边儿的眼神有点复杂,也不知道笑没笑。喝完了茶放下杯子,她朝着傅敏和吹了声口哨就往外走:“你当然不急,死的又不是你老婆。”

  “嘿你这丫头!”帝江从柜台后边儿追出来,见她已经出了门,喊道:“哪儿去啊?”

  “井里。”话音未落,她的脚下旋起一阵罡风,瞬间就没了踪迹。

  傅敏和转过头去看她留下那包,京墨正好把拉链拉开,一个黑乎乎的人头立马骨碌碌滚出来,吓得傅敏和哎呦一跳:“我操。”

  京墨拎着头发把那脑袋扔给帝江:“挂上吧。第几个了?”

  “第八个。”帝江娴熟地从柜台底下拎出个铁钩子,把那脑袋钩上,“这丫头才多大?就这么拼,真是……”

  帝江那老父亲般的感叹语气让傅敏和不禁好奇,刚想问,就听京墨学着叶宛童的语气道:“那可不嘛,死的又不是你老婆。”

  “得,都看我碍眼,我走还不行吗。”帝江一挥手,拎着脑袋上楼去了。

  傅敏和凑到京墨身边,指着门外问:“那,那姐姐……”

  “她年纪比你小。”京墨道。

  “哦……”傅敏和咂咂嘴,又问:“不是,她,你们,呃……”

  京墨坐直了看他,说你想问什么?

  傅敏和憋了半天,鬼使神差地来了句你们这儿杀人不犯法?

  这下子就连京墨都绷不住了,扑哧一声笑出来,傅敏和瞅着人看,心说这人笑起来也好看啊。

  “那不是人,是罗刹,井里的一种恶鬼。”京墨又给他倒了杯茶,“她和刚才提到的方雨惊,都和你一样,是从平行世界里来的人。不过还是有点儿差别。”

  傅敏和:“什么差别?”

  京墨:“你是被天道拉进来的,他们俩是自己进来的。”

  傅敏和:“这鬼地方还有人自己进来?图什么啊?”

  京墨:“救人。她救她哥哥,方雨惊救父亲和女朋友。”

  傅敏和:“怎么救?”

  京墨:“解释不清楚,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傅敏和:“你们这儿自己进来的人多吗?”

  京墨:“多。但能出去的人少,能来来回回进来又出去的人更少。”

  傅敏和这下不说话了,趴在桌子上盯着京墨看,京墨让他看得发毛,问:“干什么?”

  “那要是真带上我,你还能来来回回进来又出去吗?”

  傅敏和原本就想着逗逗人家,结果没想到京墨看傻子似的看了他一眼,说:“带十个你都行。”

  于是他们就开始了井中的冒险,京墨带着傅敏和穿过一重又一重的世界。鬼怪、夜叉、罗刹,他看着京墨一次又一次地抱起惊慌失措的叶宛童、一次又一次地拦下妄图冲进火场的方雨惊。

  太虚之境漫无边际的广阔与浩瀚见证了青年的成长,也窥视到了那份逐渐萌发膨胀的情愫。

  傅敏和第一次向京墨告白是在井里,当时他们进入了一个正处于战乱年代的世界,傅敏和从战场上把受伤的京墨刨出来,背着他走了一天一夜,然后对他说,以后这种事就让我来做吧。

  京墨的耳朵被干掉的血糊住,听不清他说话,问你说什么?傅敏和伏在他的耳边,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说:我爱你。

  后来傅敏和果然开始做起了本应由京墨做的事情,同时向京墨展开了猛烈的追求。他总能在荒芜而贫瘠的井里变出点儿花来,而那位孤独、沉默、冷峻的神子显然对这样的小心思十分受用。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傅敏和变得强大、可靠,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处处都需要依附京墨的青年人。他总能把事情到京墨面前时拦下来,然后转头对爱人说,你看,我说了,交给我做就好。

  再次见到叶宛童的时候,她依旧穿着那件黑色的法袍,双手环在胸前,背着拂尘和长剑,一双眼睛来回打量他,然后说:“可以啊你。”

  “什么?”

  “神子都能跟你跑了。”她说着就拍了身边的方雨惊一把,“跟人学着点,你看你那青梅竹马,回回找见回回追不上,我都替你急。”

  方雨惊沉默地站在一边,听见她说话,看了傅敏和一眼,投去一个充满祝福的和善眼神。

  风从北方吹来,他们即将前往烛阴所在的世界,只要杀死了烛阴,就有办法让一切都回到原点。

  叶宛童从腰间抽出一张符咒,朝其他三人吹了声口哨,像是询问。

  几人点头,只见她两指一搓,黄色的符咒瞬间灼烧起来,紧接着,几人脚下旋起飓风,将他们吹向烛阴所在的不周山下。

  这一仗打的异常惨烈,但不知为什么,镜子里映射出来的记忆时断时续,大多时候都很模糊。到了最后,不周山下的裂谷中燃起了熊熊大火,叶宛童和方雨惊已经不知所踪,京墨和傅敏和站在崖上,彼此沉默地对视着。

  冲天的火舌从深谷中猛窜而起,灼烧着陡峭崖壁上的岩土和植物,将坚硬的山岩焚烧成灰。风声和火声被无限地减弱、缩小,周围静极了,只剩下神子与爱人之间彼此沉默的相视。

  傅敏和提着刀,凝视着前方的京墨,猝然露出一个灿烂无比的笑:“京墨,看着我。”

  京墨的脸上都是被烈风和大火吹上的灰,他狼狈地站在原地,手足无措地望着傅敏和:“小和,回来……”

  “我说了,以后这种事,就由我来做。” 傅敏和笑容不变,唯有眼中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落寞,“这是我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

  “京墨,”他望着眼前的爱人,用那份专注的、珍惜的、亘古不变的温柔眼神,“我爱你。”

  说完,他扔掉了手中的长刀,转身跃入了熊熊燃烧着的深谷之中。

  热风吹乱了他的衣服,火焰灼烧着他的身体,他孤独地望着天空,听见悬崖之上陡然想起一声凄厉的嘶吼。

  ——傅敏和!

  镜中的回忆戛然而止,镜外的京墨望着傅敏和,眼睛里带着绝望与痛苦,傅敏和紧握着他的手,有很多话想说,但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方雨惊朝蒋歆道:“您觉得合理吗?”

  是不大合理,毕竟这和他们脑海里的记忆完全不一样。蒋歆耸了耸肩,大概意思是“反正事情就是这样,信不信随你们”。

  “应该是……”叶宛童道,“上一次在井墟,我们去回溯者基地的时候,安东说过,如果在穿过虚无之地前往井中时受到干扰,不同回溯者之间的记忆可能发生重叠。而且,还有小和那个相机。”

  傅敏和曾在井墟的二手店里买到过自己遗失的相机,而相机里的视频记录了他独自前往草原的过程,视频的内容和蒋歆镜子里的回忆完全吻合。

  “可那之后呢?杀烛阴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蒋歆眨了眨眼睛,说我哪知道,我也没去啊。

  这事儿显然只有四位当事人知道,但更显然的是,四位当事人对这一整件事情完全没有任何记忆。

  “不是,”方雨惊看傅敏和,“你最后跳崖干什么?”

  “我哪知道?我还想问你们俩哪去了。”

  虽然记忆没怎么恢复,但几位的代入感显然很强,就比如京墨,已经黑了脸,准备和傅敏和算他那笔自个儿跳崖的账。

  不过现在他们的时间比较紧急,京墨拉了张脸也到底没说什么,过去的故事看到这里,蒋歆的任务也算完成,他朝着面前几位一礼,道:“那接下来就交给诸位了。”

  “怎么交?”傅敏和道,“现在到底要干什么?”

  蒋歆:“杀烛阴。”

  “你说得容易,那玩意儿说啥就能杀?”

  蒋歆又一拱手,道:“诸位,容我说一句。这个世界因有小王的存在,烛阴的力量有所减弱的,比刚才镜子里看见的那只,杀起来应该容易一些。”

  傅敏和简直无语:“又不是杀猪,随随便便拿把刀就能上。”

  可惜这边儿说了半天,蒋歆咬死了就是一句我不行,你们自己想办法。几人瞅着他那副摆烂的样子,也懒得多说,傅敏和带头就走,三人走出去老远,才发现叶宛童没跟上。

  “宛童!走了!看什么呢?”

  一直站在孽镜台上盯着那面大镜子看的叶宛童这才回过神,应了一声,说来了。

  她快步追上傅敏和等人,临出门前,她又回头看了一眼,但蒋歆已经朝前走了一步,将身后的镜子挡住,什么也看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