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特小说>都市异能>我在无限流副本里被针对>第34章 第 34 章

  夜很黑,窗外传来鸟类咕咕的声音,京墨站在窗边和树枝上的猫头鹰对视。对方看他两眼,一百八十度转了个脑袋,扑着翅膀飞走了。

  这是镇外一处废弃的庭院,很大,其中的房间足够容纳上百人,和他一起被带来的人里有船员和船员的妻女,还有几个他在船上没见过的落魂者。

  据他判断,那应该是一群彼此之间相互认识的人,穿着精心搭配的衣服,估计是在聚会的时候掉进来的。看上去大多三十岁出头,不过年纪比尤余大挺多,心理素质倒是比那小孩儿差上不少。

  其中有几位对周围一切试图靠近他们的人抱有极大的敌意,不过京墨本身也不是喜欢热闹的性格,没和他们有过接触。

  那群人的房间就在对面不远,已经熄了灯,看过去黑黢黢的一片。周围很静,偶尔能听见风声和鸟鸣。

  被关进来的人大多和家人朋友聚在一起,少有像他这样敢自己一人一个房间的,选房间的时候有认识他的船员试图让他加入他们,但京墨没大听懂。

  好嘛,语言不通才真算是这个世界最大的阻碍了。

  他合上窗户,转身走到床边躺下,深吸了一口气。被子从内向外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霉味,房间里很潮,待久了迟早闷出病来。

  京墨翻了个身,有些睡不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房间里没有钟,但在夜里疼起来的伤口和胸腔内部传来的灼烧感让他清晰地感受着时间的流逝。过了几个小时,他终于有了几分朦胧的睡意,就在这时,窗户嘎吱一声被推开了。

  他睁开眼睛,狭长的凤眼撩开一条细缝,看见半掩着的窗户外立着一个人影。

  肩背挺拔,很高大,不像是又矮又丑还穷得饭都吃不起的夜叉。

  对方小心翼翼地推开窗户,似乎不想吵醒他,但窗扇老旧的轴体旋转时难免发出嘎吱的声音,京墨安静地躺在床上,忍着疼痛和倦意一动不动,似乎睡着了。

  人影从窗外爬进来,蹑手蹑脚走到床边,然后掀开被子钻了进去。

  京墨:?!

  他反手照着那人就要揍,但对方的动作比他更快。

  成掌拍出的右手在湿热的被褥中被人用力握住,紧接着,一具炽热滚烫的身体迅速贴了上来,将他整个人都环进一个温热的怀抱里。

  “我就知道你没睡着。”傅敏和伏在他耳边笑,声音像蛊,“为什么不关窗户?”

  他这话说得仿佛京墨是个半夜不睡觉打开窗户等情郎的少女,京墨的双颊倏地烧了起来,低声喝道:“你来干什么?!快回去!”

  “我来看看你。”傅敏和道,“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胡闹!这里都是病人,你不怕被传染?!”他说话有些急,迅速吸入的空气冲进肺里,连带出一连串的咳嗽。

  傅敏和立马不笑了:“你怎么样?!”

  京墨捂着嘴咳得两眼通红,眼泪哗哗地流,伸手推他:“你别压在我胸口……”

  傅敏和立马往旁边挪,冷空气从被子外面灌进来,吹得京墨舒服了点儿。

  他伸出两根手指抚去眼角溢出来的泪,问现在怎么样了?

  傅敏和躺在一边,说不怎么样,把白天发生的事情仔仔细细说了一遍,尤其强调了齐勇和埋骨地尸体身上同样都存在的蓝色印记。

  “你呢,怎么样?”他问。

  京墨没说话,靠在枕头上朝旁边看了一眼。他面朝着窗户,柔弱的月光从窗缝里蹭进来,漏了几点在他脸上,点亮了那只红颜色的眼睛。

  “很好。”过了半天,京墨才这样回答道。

  但傅敏和知道他并不很好,毕竟那脸色差得都快和坑里的尸体一个样了。

  得尽快想办法出去,傅敏和这样想到。

  外面起了风,这个世界的时间应该在秋天,海滨小镇的空气因为海水的湿润并不很干燥,但入夜后依旧很冷。

  屋外传来叮铃叮铃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儿像叶宛童手腕上的五帝钱,又有点儿像方雨惊从不离身的银铃铛,傅敏和盯着虚空中的一点发呆叹气,不知道他们俩怎么样了。

  京墨突然问:“什么声音?”

  傅敏和:“风铃。”

  京墨:“风铃?”

  傅敏和:“对,天黑后我们在镇上转了一圈,发现一些贵族人家门前会挂一种银色的风铃。那些风铃的形状很奇怪,像是长条形的水母,一整条被串在一起,分成几段,材质是软的,但有风的时候会发出很清脆的声音。”

  京墨沉思片刻,问:“只是个别几家吗?”

  傅敏和点头:“很少有人家门前有。”他说完,不等京墨再问,补充道:“都是些富商或者贵族,我们猜测或许是当地人身份的一种象征。”

  “或许。”京墨道。

  从庭院面积和房间数量来看,镇长用来关押这些患病人员的庭院在被废弃之前显然也是某位富商或贵族的居所,挂着这样一个风铃似乎并不奇怪。

  傅敏和起身走到窗边将窗扇关上,和风声混合在一起的风铃声瞬间减弱许多,他重新走到床边坐下,摆好枕头,示意京墨躺下。

  “睡吧,我陪你。”

  京墨平躺在床上,微微侧过脑袋看他。

  从他的角度只能看见青年棱角分明的下颌和高挺的鼻梁,以及下巴上没刮干净的青色胡渣。

  “你不怕吗?”他又问了一遍,“不怕被传染?”

  傅敏和靠在床头,过了好半天才点头:“我怕啊,我当然怕。”

  京墨静静地看着他。

  “我爸妈就我这么一个儿子,我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多对不起他们俩啊。但我心底一直有一个声音在说:我必须来,如果我不来的话,我一定会后悔的。”

  “后悔什么?”

  傅敏和转过头,垂下眼睛看他:“我不知道。”

  “所以我来了。”他又补充道。

  看不见的漆黑的空气聚在二人之间,青年纤长的睫羽半遮住漆黑的眼瞳,光影之间竟让人觉出一股不一样的深情意味。京墨盯着他看了好半天才微微笑起来,说好吧。

  周围又陷入一片寂静,京墨闭上眼睛,耳畔清晰地传来傅敏和的呼吸声,炙烤的疼痛感灼烧着肺部,顺着喉管爬上来,几乎将大脑都烧晕。他不安地蹙起眉,却很快就进入了深眠。

  傅敏和靠在床头,盯着虚空中的一点出神,脑海中闪过许多进入井中之后的场景。

  疑惑的、危急的、惊悚的,这些场景看起来新奇又可怕,但现在仔细回想起来,却让他莫名觉得似曾相识。

  在哪里见过呢?

  他仔细回想着,在某些记忆深处的碎片里看见了惊慌失措的叶宛童、撕心裂肺的方雨惊,还有被火光映亮的、京墨的身影。

  脑袋在这个时候疼起来,像是超市卖的那种装在袋子里的夏威夷果,外面的脑壳被咔一刀劈开,露出里面白花花的脑仁。他撑着额头,太阳穴突突地跳着,涌动的血液似乎要冲出来。

  他靠在床头喘息,眼前一阵阵发黑,大脑深处的某个地方仿佛被踩碾般传来剧痛,让他不得不停止回忆这段时间以来的经历。

  冷汗浸湿了后背,他急促地喘息着,很快就在疼痛的影响下陷入浅层的昏迷之中。

  周围传来水声,他又开始做梦了。

  天很暗,也是在船上,舷窗外的天光仿佛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

  暴雨没日没夜地下,身体随着不停晃动的波涛起伏,这让他想起了圣经中的那场大洪水,以及承载着生命和希望的诺亚方舟。

  混合着泥沙黄土的雨水汇聚成河,从山顶呼啸而至,巨大的浪头狠狠砸在船身上,他被一阵剧烈的颠簸推向窗边,猛然在远方的天边看见了一双血红色的巨眼。

  “等一切结束,你就可以回去了。”突然,一个朦胧的声音这样说到。

  “也可以不回去。”他依稀听见旁边传来另一个声音,很熟悉,也很陌生,“如果你希望的话。”

  “太虚之境千百年如一日,待在这里你很快就会死。”

  我不想你死。傅敏和觉得这是声音主人没有说出口的潜台词。

  “死……是什么呢?”另一个声音道,“是一次生的结束?还是另一次生的开始?太虚之境千百年如一日,你生在这里,却生不如死。”

  “在这里,生是永恒的,死也是。”

  “但人不是,你也不是。”

  “我是。”对方坚定道,沉默片刻后又说:“可你不是。”

  “我可以是。”声音的主人笑起来,言辞之间带着诚恳的笑意,一字一句道:“你要是愿意,我就永远存在。我向你发誓,神子大人。”



  又是一道巨浪打来,船身朝着水面倾斜,傅敏和从昏迷中苏醒,猛地睁开了眼睛。

  窗外还是很黑,天仿佛永远都不会亮,他揉了揉满是血丝的眼睛,猛眨了两下。

  身边的京墨已经睡熟了,胸口均匀地起伏着,发出平稳而绵长的呼吸声。他小心翼翼地下床,掖好被角,又蹑手蹑脚地翻窗出去。

  他沿着原路返回。从这里回镇子要穿过树林,枝桠间细碎的月光洒在林间的路上,照亮了黑暗路途上短短的一段。

  突然,旁边的灌木丛中传来沙沙声,傅敏和立马转身。

  “我!我!尤余!”

  尤余立马钻出来,本来就乱得跟鸡窝似的黄毛上沾着几片树叶,紧接着,大卫和莱娜也跟着他出来,在看见傅敏和的时候明显松了一口气。

  “你们怎么来了?”

  “这两位,”尤余叉着腰指了指身后那夫妻俩,“见你大半夜溜出去一直没回来,怕你出事,就叫上我一块来找了。”

  大卫和莱娜好像听懂了,立马瞅着他点头,问你没事吧。

  傅敏和摆手示意自己没事,问他们怎么没把齐勇叫上。

  大卫和莱娜不欲多说,本能看了尤余一眼。傅敏和一看就明白了,十有八九是这小子现在怎么看齐勇怎么膈应,干脆就没叫他。

  尤余眨眨眼睛,转移话题道:“京墨呢?京墨怎么样了?”

  “目前还挺好。”

  但目后就不好说了,他们必须抓紧时间。

  于是单人行变成四人行,四个人结伴沿着路往回走,快出森林的时候,天边亮起朦胧的光,太阳终于要出来了。

  就在这时,走在后面的大卫叫了一声,傅敏和回头,看见莱娜捂着肚子,脸憋得通红,双肩明显地抖动着。

  “怎么了?”

  “肚子疼。”莱娜咬着嘴唇,额头上渗出冷汗,“可能吃坏肚子了,总觉得晚餐的鱼不新鲜……”

  她这样肯定忍不到回去,三个男人见状立马走到一边给她望风,防止有人过来。

  莱娜拿着包纸巾,匆匆忙忙往林子里跑。她踩着干树叶到了暗处,急忙解开皮带蹲下,一泻千里后,才如释重负般呼出一口气。

  就在她方便完准备提上裤子站起来的时候,余光突然瞥见一旁的灌木丛里露出了一双浅棕色的眼睛。

  傅敏和双手插在口袋里,站在树林边缘百无聊赖地踢着脚边的石子,突然,不远处的林子里陡然响起莱娜的尖叫。

  离他不远的大卫听见叫声,脸色骤然一变,转身就朝着叫声传来的方向冲了进去。

  另一边的尤余更快,他离莱娜最近,那边传出动静后拔腿就往里赶。等傅敏和跑过去的时候,他正把莱娜护在身后,大卫半蹲在地上,手下死死按着一个衣着破烂的男人。

  莱娜缩在尤余后面,惊恐地望着那个满身脏污、头发板结的男人,慌乱地说着些什么。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傅敏和猜她应该是在问这人想干嘛。

  太阳一点一点从群山之间爬上来,日光穿过层叠的树枝射进林子里,照亮了男人的脸。

  傅敏和正想凑近了看看,那个被大卫死死按住的男人就拼命挣扎起来。

  大卫和傅敏和差不多高,但比他壮实得多,浑身腱子肉一看就是极度自律每天几小时雷打不动练出来的,那手劲大得根本不是正常人能抵过的。

  他用力把苦苦挣扎的男人按在地上,用法语问你是谁,想干什么。

  阳光照亮了男人枯瘦的身体和如干尸般可怖的脸,他的手呈爪状,上面勾着枯枝和落叶,喉间不停地冒出含混不清的单词,疯狂地嘶吼着。

  有血从他的嘴里流下来,而同时升起的,还有皮肤被灼伤而冒出的白烟。

  傅敏和猝然睁大了眼睛,朝着大卫喊道:“快放开他!”

  大卫立马收手后退,男人挣扎着翻身,手脚并用地想爬起来,但他整个人已经暴露在阳光下,没有温度的阳光如同滚烫的火焰,迅速地灼烧着这具干瘪的躯体。

  林间回荡着男人的嘶吼,几人不由得向后退了几步。

  很快,男人的身体被光芒照耀成灰,只留下一地散落在枯叶之间的银白灰尘,和一些极不起眼的银色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