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特小说>都市异能>我在无限流副本里被针对>第18章 第 18 章

  花香随着夜风弥漫在空气中,仿佛一道无形的屏障,将整个花园包裹住。

  两人正想四下看看,突然,隐在花园一角内的小房子闪起灯,暖黄色的灯光在窗户上投出一个略有佝偻的身影,接着又传来悉悉簌簌的响动声。

  叶宛童说过,西边花园里有个园丁。

  园丁披着一件薄衬衫推门出来,手里拿着个年纪比傅敏和还大的银色铁皮电筒,昏暗的电筒光在黑暗的花园中晃起来。

  “是谁?给我滚出去!”他吼道,语气很凶,听起来是个不好惹的角色。

  他左手拿着手电,右手拖着一把修剪树枝花叶的巨大剪刀,每当刀刃撞在泥地里突起的石块上时就会发出铛地一声脆响。

  园丁开始在花园里走动起来,他们情急之下随便找了扇窗户,咬牙把锈了的锁掰了,偷溜进了屋内。

  两人紧贴着墙壁,中间隔着一扇旧窗,手电的黄光几次从窗外照进来,角度只要稍微偏移一点就能照在他们身上。

  巨大的剪刀像是进村的鬼子,随着园丁的走动开始扫荡。两片金属刀刃不断开合,发出铮铮的声响,仿佛悬在二人头顶即将下落的铡刀。

  园丁用大剪刀的刀尖抵着水泥墙面划动,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老旧的墙皮扑簌簌落在地上。

  片刻后周围又陷入死寂,傅敏和微微转过头,朝着京墨做口型:现在怎么办?

  他说着就往边上看,示意要走,京墨摇头:等。

  傅敏和刚想问等什么,大开的巨剪刀刃就从窗外猛地刺入,伴随着玻璃碎裂的巨响,在一片破碎的折射光影中咔嚓一声狠狠合上!

  这一下盲刺擦着他的肩膀过去,再往里一点就能把他的脑袋一整个剪下来。

  傅敏和吓出一身冷汗,双腿止不住抖动起来,京墨反握着刀,盯着破碎的窗口。

  窗外的月光被遮住,蒙上一片阴影——园丁过来了。

  这是一个身材佝偻却十分强壮的男人,大半个窗户都被他的身体遮住,巨大的阴影从窗外投入屋内,同时进来的还有一只粗犷变形的大手。

  他沿着窗台摸索了一圈,好几次都蹭着傅敏和的头发过去。

  傅敏和的头发在上次从山里出来的时候被村长削掉了一块,男人来回摸索了七八圈也没找到人,这才收回手,将那柄巨剪狠狠插入地面。

  金属没入泥土发出噗的一声,傅敏和蹲在地上,听着逐渐远去的脚步声终于松了口气。他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两条腿软得像面条,京墨伸手扶他,两人瘫到窗口看不见的拐角处喘气。

  他背上全是被吓出的冷汗,京墨脸色也不好,冷汗顺着脸颊流下来,淌湿了白色的短袖衣襟。

  傅敏和心有余悸,低声问:“上去看看?”

  京墨点头,两人摸着黑上了二楼。

  二楼的结构和一楼相似,楼梯连接着走廊,走廊两侧整齐地立着一扇又一扇门。

  他们不敢开灯,只能鬼鬼祟祟用手机电筒照明,亮度还得调到最低,生怕被人发现。惨白的手电光照亮了走廊尽头的门牌,“院长办公室”五个大字被红漆刷在木牌上。

  傅敏和放轻脚步走到门前,拧了拧门把手,发现从外面上了锁。

  “里面应该没人。”

  京墨下意识道:“开吧。”

  傅敏和停下动作看他:“你怎么知道我会开锁?”

  京墨一愣,怔怔地看向他,片刻后反问:“你不会?”

  傅敏和眨眨眼,从口袋里摸出几个黑色的发卡,捅进钥匙孔里来回捣鼓。他一只耳朵贴在门上,一只耳朵朝着京墨,一边撬锁一边跟人搭话:“上次在山里的时候我开过锁?”

  京墨站在旁边拿着手机照明,闻言说不知道。傅敏和还想问,门锁就传来咔哒一声,他握着门把的手一转,推开了一条缝。

  保险起见,他们俩没敢直接进去,一个叠一个地缩在门口往里看,看了半天确定没人才敢把门打开,进去后又迅速从里面反锁。

  京墨似乎对他的手机很有兴趣,进门后拿在手里摆弄,手电光一会儿照这边一会儿照那边,舞台灯光秀似的。

  片刻后,京墨从办公桌抽屉里翻出本相册,招手让他过来看。

  这本相册很厚,里面都是黑白照片,看起来很有年代感,尽管避光保存,里面的透明塑胶袋还是略微有些泛黄。

  京墨把相册捧在手里,傅敏和挨着他蹲下。

  前面十几页放着的都是院长和孩子的照片,记录着孩子一天天的成长。孩子长大成人,身高随着照片的时间线从院长的膝弯一路长到肩头,像是雨后的春笋般嗖的窜高。

  京墨摩挲着相册的手突然顿了顿,两道漆黑的眉毛微微皱了起来:“小和,你觉不觉得这些照片有些怪……”

  “哪里怪?”傅敏和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在翻了几张照片后也皱眉道:“院长这么多年……怎么没有变化?”

  从第一张到最后一张,时间线跨度大概有二十年,可院长的身材和容貌没有丝毫的变化。

  她的美貌和优雅似乎被定格在了第一张照片里,之后每一张照片中的院长,都像是从第一张照片中复制粘贴出来的数据图像。

  京墨又往后翻了几页,他翻动的速度很快,动作难免粗鲁,有几张照片从破了的塑胶袋里掉出来,傅敏和伸手去捡,在里面发现了一张合照。

  那是一张集体照,粗略数有十多个人,站成两排。因为拍摄者的距离很远,照片里每个人的脑袋都被缩成小小的黑点,头发的黑色和皮肤的灰色混在一起,像是被滴了水晕开的墨汁。

  他们靠在办公桌边,相互依偎在一起,手机发出低电量提示,傅敏和关了电筒,用他闪亮亮的屏保照明。

  这张合照应该保存了很久,没有塑封,四角明显泛黄。上面的人脸模糊不清,站在边缘的人甚至因为照片材料的泛黄老旧而完全失去了颜色,只剩下一小截衣服。

  傅敏和用手机拍了一张照片保存,又在办公桌内翻找起来。片刻后,他从最下面的抽屉里翻出了一本被撕去封皮的记录本。

  记录本的内页残留着黄色的水渍痕迹,上面的文字已经看不清楚,墨迹被水晕开,变成黑灰色的墨晕。纸张褶皱而脆弱,呈波浪形,翻动的时候发出哗啦的声音,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显得异常刺耳。

  京墨放下相册凑过来,傅敏和粗略翻了两页,发现这是一本花名册,每一页的页首都贴着一张黑白色的一寸证件照。

  “这几页被人撕掉了。”京墨指着残留在书梗处毛躁的纸张边缘示意他看,傅敏和又往后翻了几页,发现花名册的线装有部分开散,大半内页都被人粗暴地扯掉了。

  有几张没撕干净,剩下一小半孤零零地立在两张纸中间,上面用黑色的墨水笔潦草地写着“已去世”三个大字。

  “被撕掉的都是已经去世的人?”

  京墨不置可否,抓着他的手往后翻,突然指着一张照片道:“这个人我们见过。”

  照片的主人是一位中年女性,面对镜头时似乎有些拘谨,眼神略有瑟缩,羞涩地笑着。

  这张照片的画质很差,并不能清晰地拍出五官细节,有些地方的墨迹甚至因为保存不当而向外晕开,模糊了那双漂亮的眼睛,一条浅浅的灰线从她的左眼眼角向下,一直延伸到嘴边。

  傅敏和没认出来,向京墨投以一个询问的眼神。

  “食堂。她是那个在食堂给我们打饭的大姐。”

  傅敏和顿时想起她左眼眼角的那条疤。

  “这是孤儿院工作人员的花名册?”他问。

  “有可能。”京墨点头,“把这些也拍下来。”

  花名册中残留的纸页仅剩十二张,其中大多数记录的信息都因为保存不当而变得模糊不清,无法辨认出字迹的准确含义。傅敏和一张一张地拍,临了了还没忘记把那“已去世”三个大字拍下来。

  拍完最后一张照片,手机自动熄屏,彻底没电了。

  京墨见状,把相册和花名册放在一边,靠在办公桌边上,握住傅敏和的手腕。

  青年原本因失去照明工具而慌乱的情绪瞬间被安抚,京墨往他身边挪了挪,轻声道:“休息一下吧。”

  他把头靠在傅敏和肩上,呼吸很快变得平稳绵长起来。

  黑暗中一切声音都被无限地放大,京墨平稳的呼吸伴随着夏夜花园中窸窣的昆虫叫声,一起一伏混成一首轻柔的催眠曲。

  时间已经很晚了,傅敏和揽着京墨的肩膀,在夏夜的虫鸣中嗅着京墨发间的香气陷入沉眠。

  他又做了一个梦。

  红龙巨大的身体在山体中穿梭,绵延的山脉一座接一座倒塌,被绞断的植物根茎混在红色的泥土块中从天而落,如同燃烧着火焰的巨石,在地面上轰隆砸出大坑。

  天际蔓延着云霞的火色,青年手提长刀,身后映着半沉入山的夕阳,狂风将一袭玄袍吹得猎猎作响。

  红黑色的龙角刺穿山脉,群山随着龙息而晃动,大地都在震颤,龙首从泥岩中缓缓探出,睁开了那双妖异的血色竖瞳。

  “你杀不了我,神子——”

  再醒来时窗外已经隐隐现出天光,夏天天亮得早,不过四点多已经能看见山边的亮光,两人将相册和花名册放好,蹑手蹑脚地下楼。

  园丁的小房子隐在乳白色的晨雾深处,藏在花园一角,仿佛暗中窥探伺机出击的猛兽。傅敏和不由加快了脚步,匆匆忙忙返回住处。

  院内一片狼藉,天边映出霞光后夜叉自动退去,只留下满目疮痍的小院、被嚼得稀烂的骨肉残渣,以及干涸了的绿色黏液和黑色血迹。

  草坪中间有一大块焦土,略微向下凹陷,形成一个半大的土坑,被烧黑的草和泥土围在土坑的边缘,坑底躺着一具已经焦黑的尸体。不少房间的门都开着,但里面的落魂者已经不见踪迹。

  “这是第三个了吧?”方雨惊的声音隔着老远从走廊尽头传出来,隔着虚掩的木门听起来闷闷的。

  那个房间的门口满是飞溅的血迹,喷涌而出的鲜血一路流进屋内,方雨惊带着几个人围成一圈,窗户底下的沙发上躺着脸色煞白的叶宛童。

  她紧闭着眼睛,缩在沙发的角落里,漆黑的眉毛紧皱着,似乎做了什么可怕的梦。

  听见动静,屋内的人明显紧张起来,往后躲的往后躲,抄家伙的抄家伙,凳子腿晾衣杆什么都有,傅敏和还看见个拿莲蓬头的。

  “别动手!是我!”他立马护着京墨往后缩,边退还边朝那位拿着莲蓬头的大哥喊:“别砸别砸!那玩意儿可不兴砸!”

  方雨惊颇为憔悴,明明只熬了一晚上,却看着像是八宿没睡,整个人都有些恍惚。他好半天才把那俩认出来,隔着那大哥朝他们招手:“来,小和,来。”

  傅敏和跟京墨这才重新靠过去。

  路过叶宛童边上的时候京墨多看了两眼,方雨惊注意到,揉了揉满是血丝的眼睛:“昨晚那雷闹的,一张雷符差点要她半条命,还没缓过来。”

  京墨点头,从沙发上抽了条毯子给她盖。

  “昨天晚上我们走后出什么事了?”

  昨天晚上他们走后,叶宛童一道雷符把那小怪物和一帮子刚从土里刨出来的新鲜夜叉直接送上了天。

  雷落后叶宛童没了动静,但夜叉还在源源不断地从地底爬出来,与此同时,他们每个人的房间里或多或少都开始出现异动。

  那个被方雨惊扔出来的小怪物就是从洗手间里爬出来的,他半夜被一阵拍皮球的砰砰声吵醒,打着手电循声去厕所,一眼就看见只站在马桶边上拍皮球的小鬼。

  小鬼冲他嘿嘿笑,说这世界多奇妙。

  叶宛童的房间里不知道进了什么,但听那笑声和叶宛童的语气也知道不是什么好对付的角色。

  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那个被吓得不顾院长警告跑出来到处敲门喊救命的女人就是最好的例子。

  所幸他们这批落魂者大多都是老手,深知绝对不能违背npc意愿这个道理,所以哪怕被男鬼女鬼小孩鬼追得满屋子乱窜,也不敢轻易开门出去。

  不过凡事总有例外,比如可怜的小徒弟,不知道是不是被师父哄着开了门,直接被一口咬掉了半截脖子。

  那具惨烈的尸体被大伙儿粗略处理了一下,说是处理,其实就是找了张干净床单给人盖脸上,走得体面点儿。

  傅敏和盯着尸体脸上沾着血的白床单,古怪地看了京墨一眼。

  京墨显然也有和他一样的疑惑——任务为期七天,下周一结束,昨天不过是第二个晚上,为什么所有人都遭到了攻击?

  井是不兴搞连坐那套的,他们不可能同时违规,而昨晚发生的一切显然违背了井的规则。

  “你——”

  傅敏和的身体突然不受控制地剧烈抖动起来,后背仿佛被一根坚硬的冰刃捅穿,冰霜从后心开始蔓延,连四肢都要被冻住。

  沙发上的叶宛童也开始发出低哑难受的呓语,就连京墨和方雨惊都冷不丁的一个哆嗦。

  又来了,那道总在背后出现的视线。

  傅敏和发着抖转身,终于在角落里看见了一个伫立着的黑影。他迈动发软的双腿,两步一歪,倒在地上。

  已经冲出门外的京墨见状迅速折返,一把托住他。

  “我,我……”

  他难以抑制地浑身颤抖,叶宛童的口中也不停地发出急促低沉的古怪声音,方雨惊用毯子把她裹紧,伸手擦她额头上的冷汗,嘴里轻轻唱着哄小孩的歌。

  秦文山见状也上来帮忙,他和京墨一起把不停抖动的傅敏和扶到沙发上,旁边的唐霖看着京墨小声问:“这是怎么了?”

  “他们,他们好像中邪……”那个被叶宛童调侃好命的郝敏缩在离床最远的位置,“我,我小时候在乡下见过……鬼上身的人就……就是这样……”

  她刚说完,角落里突然扑通一声,众人闻声去看,只见那个和郝敏一起进来的新手跌坐在地上,惊恐地看着傅敏和。

  郝敏给他吓了一跳,还以为他也中邪,啊一声往旁边一跳:“你你你,你干嘛?!”

  傅敏和用力握着京墨的手,想以此攒点力气,好让自己抖得没那么厉害。那个新手他有点印象,叫傅罡,五百年前和他还是一家。

  “昨……昨天……”傅罡咽了口口水,结结巴巴地开口,“昨天我们几个人的任务是去买菜,但是,这个孤儿院,这个孤儿院它,它根本出不去……”

  井中的世界虽然源自平行世界,但其实并不完全等同于外面的世界。

  帝江也说过,井中世界是交叠在一起的,可能看上去只有一个世界,但其实是由七八个世界共同组成的。

  天道把他们拉进来,想要借助他们的力量把重合的世界分开,为了避免他们一走了之,自然会有禁制。

  比如怎么也走不出去的村子,或者出不去的孤儿院大门。

  眼见着太阳一点一点往西边去,几个人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谁也没有想到这个看起来最简单的任务竟困难到可能全军覆没。

  没有人说话,但他们都知道,天黑之前找不到食材,他们就会变成食材。

  于是有人把目光投向了裴谦的尸体。

  反正任务失败都要变食材,那么为什么不让已经失败了的人做点贡献呢?

  于是提议的女人指使另一个男人把尸体装在麻袋里送去食堂当作加餐,而当天晚上,他们也变成了意料之外的加餐。

  傅敏和想起昨天晚上和他面面相觑的裴大师,突然想起了什么,挣扎着往外跑,扑通一声摔在院子里,在腥臭的草坪上摸索起来。

  片刻后,他在自己房门前的角落里,找到了一片被人踩进泥里的、沾着鲜血的干花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