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特小说>都市异能>一觉醒来徒弟全叛出师门>第59章 【一更】因为你,我想要……

  姜温韵正拉着郑盛凌在门槛处等候, 忽然听到里面珠帘杂乱飞动、叮咚作响,里面突然传来一道猝不及防又恼怒的尖叫。

  “顾容景!你有病吧!”

  郑盛凌吓了一跳,和母亲对视一眼, 两人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惊讶。事态紧急, 他们也顾不上什么礼节了, 赶紧冲了进去。

  并不算宽敞的卧室接连冲进来三人, 将空气都占据得满满当当,刚才那一道真气不留一丝余地、苏染狼狈地擦身而过,但依旧被伤了肩膀,牵扯出旧伤, 柔软的布料下渐渐透出隐隐的血迹。

  她发丝凌乱, 衣衫也不整,倒在地上怒目而视。顾容景眼角微红、手里握着师尊的旧剑、剑指面前女人的咽喉。不远处, 冼玉穿着一身白色里衣正半卧在床上, 一手撑在床栏上, 一手按在太阳穴,眉头微皱。

  被响声从梦中惊醒,冼玉还没有休息好,面色微微憔悴,手指按着的穴位下神经隐隐作痛。

  姜温韵和郑盛凌一进来,顿时就明白了些什么。

  美人衣衫凌乱, 倚床而卧, 不怪顾容景,这副场景他们见了都忍不住心有揣测。

  但揣测是揣测, 也不至于闹到拔剑相向的地步吧??更何况躺在地上的还是个柔柔弱弱、长相十分美艳的女子……

  “发生什么了?”郑盛凌连忙挡在她面前,手掌虚虚地抵在剑刃处,好声安慰, “顾容景,咱们有话好好说,你先把剑放下。”

  姜温韵顺势去将那女子扶起来,顾容景横剑指着,不管郑盛凌怎么劝,都不愿放下。

  郑盛凌无法,只能把目光投到冼玉身上,疾言厉色道:“顾容景,你有什么仇有什么怨不能等会儿再说?我们几个人看着,难道还能让她跑了不成?难道你没看见你师尊已经很不舒服了吗?你还不过去看看!!”

  这句话仿佛是佛殿前和尚手中、有着镇定回魂功效的金铃,顾容景手腕颤了颤,回头瞥见冼玉苍白的神情,他的脸色终于有了些松动,剑锋也慢慢地垂了下去。

  “师尊。”顾容景默默地抬起那只干净的手,轻轻拂了拂冼玉的发丝,“哪里不舒服?”

  啪——

  空气中传来一道沉闷的声响,冼玉将他的手打了下去。顾容景抬起眼,捕捉到冼玉眼底严厉的情绪。

  “你是在做什么?”

  话音落下,顾容景指骨泛白、握着剑的手背拱出两道青筋。

  “难道不应该先问她做了什么?”

  他低着头,看起来是臣服的姿势,可是说出口的话却铿锵有力、不卑不亢,“师尊未亲眼见到实情,张口就拷问我做了什么。难道对于师尊来说,我还没有一个外人可信?”

  这话说得冼玉一堵,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做了什么?好啊,我倒是想问问我到底做什么了?!”苏染听到这话,忍不住气愤地推开了姜温韵的手,怒声道,“主——道君身体不适,我在一旁照料有何不对?!”

  “照料?”

  顾容景回头,目光如冰,“你所谓的照料,就是宽衣解带、耳鬓厮磨吗?!”

  众人:“……”

  冼玉忍不住扶额,耳朵里阵阵嗡鸣声。到这个时候了,他想的竟然不是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顾容景和苏染之间积怨已经如此之深;而是顾容景竟然知道耳鬓厮磨是什么意思……他自己都有些哭笑不得。

  事到如今,姜温韵和郑盛凌哪儿能不知道他们之间出了什么误会?只是冼玉毕竟已经是个大人了,说难听点,他说不定比儿子都能娶媳妇的姜温韵还大呢,身边出现几个红颜知己也是情理之中,就连郑盛凌都不觉得有什么,反而还替冼玉有些尴尬。

  这感觉就像是早年丧妻的父亲好不容易把儿子拉扯大,正想着再续一房弦时却被当场撞破,这两人还撕得不可开交……

  郑盛凌咳了两声,未曾打过交道的红颜知己,和冼玉一向珍视的关门弟子,于情于理,他当然都更偏向顾容景。

  “这位姑娘,不然您先出去喝杯茶……”

  他想的是眼下情绪上头,谁都不知道自己能说出多难听的话,不如先把这两人分开,他到时候再好好开解一下顾容景,让他接受自己可能会有个师娘的事实。

  但是苏染听到这话,反而怒从心头起,“凭什么只让我出去?别说耳鬓厮磨了,更亲密的我们也有呢,你又算什么东西,来过问我和他之间的事情??”

  郑盛凌心道糟糕,却来不及阻止了。

  “你说我是外人?这才是可笑至极!”

  她冷笑一声,“我和他早在五百年前就相识相知,五百年前……你怕还只是酆都镇碑石下的一只孤魂野鬼罢了!!”

  我和他早在五百年前相知!

  你不过是酆都下的一只孤魂罢了!

  这一字一句,把冰冷无情的事实拍在了他的面前:就算冼玉在冰棺之中被封存了五百年时光,但在此之前,那依旧是一段顾容景无法触碰、也完全不了解的过去。

  他不知道冼玉的师兄是谁,不知道师祖姓甚名何,除去赵生祖辈世世代代口述传下来的信息之外,他对师尊的过去一无所知。

  他和冼玉相识太短,在这区区五百多年的生涯中,他顾容景只不过占了一抹黄昏。

  他才是那个局外人。

  砰——

  最后一根理智的弦彻底断裂,顾容景眼底满是血丝,真气暴涨,吹得发丝挥舞。这一瞬间,顾容景的五官渐渐与洗剑池下那个孤寂多年的魔神重合,他抬剑劈下,仿佛完全没有看见挡在苏染面前的郑盛凌。

  姜温韵睁大双眼,来不及推开儿子,寒光已落。但下一刻,一只雪白如玉的手稳稳地挡住了剑刃,两道凝聚的真气相撞、破碎,直到冰凉的刀口落在了冼玉的掌心。

  嘀嗒。

  血液的腥气从破开的伤口中缓缓逸散。

  顾容景握着剑的指尖颤了颤。

  这一刻,他仿佛才终于从偏执的欲念中清醒了过来,望着冼玉掌心那道明显的伤口,茫然无措地喃喃:“师尊……”

  冼玉没有说什么,偏头对身后的三人道:“你们先出去吧。”

  “主——”苏染把脱口而出的称呼死死地压在嗓子里,脸上满是不愉和担忧,“要走也是他走,你刚才也看见了,他已经——”

  冼玉道:“我不想再说第二遍。”

  苏染梗了梗,她心头还存着一口气,但是又无法违抗主人的命令,于是临走前她又恨恨地瞪了顾容景一眼。

  顾容景根本没有看到。

  他只看得到冼玉掌心的伤口。

  几乎覆盖住生命线的刀口,鲜血从绽开的皮肉里涌现出来,旧血流过完好的皮肤,留下一道微微干涸的红色血渍。

  冼玉看了眼伤痕,叹了口气:“冷静下来了?”

  锵地一声。

  佩剑落地,不小的分量在地上砸出一片浅浅的灰尘。顾容景没有管那柄剑,从芥子戒里取出一瓶药粉,还有一条干净的手帕,一声不吭地走上前为冼玉包扎伤口。

  他处理这些的时候总是很细致的,会先帮冼玉把周围的血渍清洗干净,再撒上止血粉,用手帕完全包住伤口,再打上一个漂亮的结。过程动作十分轻柔,不会让师尊感受到多余的疼痛。

  冼玉默默地看着他低头包扎,不知怎么想的,忽然伸出指尖压在顾容景的下巴处,微微一抬——

  看见了一双微红的眼。

  和刚才的神态明显不一样。

  冼玉本来是有些愤懑怨气在的,看到这双眼时,又莫名其妙地心软了,“我还什么都没说,你就委屈上了?”

  顾容景听到这句话,把头低了回去,没过一会儿那只冰凉的手指又碰了过来,只是这次他犟着没有再抬头。

  于是,冼玉的声音更加柔和了。

  “这么一点小伤,我都不觉得有什么。”他道,“男子汉大丈夫,难道你还哭鼻子么?”

  没料顾容景闷闷地回:“我不是男子汉,我还没有及冠。”

  冼玉:“……”

  这倒也是。

  他迟迟没有开口,顾容景把打好的结扶正,又把那柄剑捡了起来,放回剑鞘里。

  师尊好好休息,这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冼玉忽然道:“容景,你后不后悔?”

  这句话问得有些奇怪,按理来说,也是顾容景来问他,师尊有没有后悔过。

  “没有我,你未来会是天上地下无人可挡的魔神。”冼玉似乎知道他的疑惑,一字一句慢慢道,“你可以呼风唤雨,无人敢有非议。你可以继续用你的刀,想杀谁就杀谁,六界都在你翻掌之中。”

  没有冼玉,没有这出意外,顾容景或许不会是个好人,但会比现在更加自由自在。

  从前师兄在的时候,总说冼玉很矛盾,说他有股少年人的热烈,但也有股与他年纪完全不符的冷淡人心。

  冼玉比任何人都更明白,所谓的救世主并没有表面上那样光明磊落,他只是在一个刚好的时机做了刚好的事情。

  倘若天下太平和安,就算路有冻死骨,他也不会侧目多看一眼。

  他唯二的两次意外,一是把方净诚收入门下,二是认识了顾容景。但根据前车之鉴,或许顾容景也会和方净诚一样,脱离了原来命运的轨道,也没有什么好下场。

  那他的一意孤行,还会是对的吗……

  冼玉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陷入了迷茫。

  但很快他就有了答案。

  “没有你,我会是翻云覆雨的魔神。”

  顾容景回答,“但是因为你,我想要做一个有血有肉的、真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