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特小说>都市异能>一觉醒来徒弟全叛出师门>第36章 【双更】拜一拜吧,来都……

  “一千五百万一次, 一千五百万两次……”

  黑衣奴仆叫到第二次时,稍作停顿。

  苏染脸色不愉,指甲按在木制窗框上, 留下一道深刻的痕迹。

  八宝阁的人看在她是药王仙弟子的份上, 稍微宽限了时限, 她何尝不知?

  但是……她确实叫不出更高的价了。

  随着一道浅浅的叹息, 应声锤重重落下,第三次敲响了拍卖台的法阵,一道浮光亮起,悬在空中渐渐变幻出‘五十二号’的字样。

  奴仆沉声道:“一千五百万, 成交!”

  这是到此刻为止拍卖场上的最高价, 一千五百万的灵石,只是买了一株娇贵的药灵。

  应声锤敲定后, 余音回荡在双层观众席上, 所有人都听得到, 都能为这笔交易做个见证。新一轮拍卖的物品还没呈上来,就算摆上来了,也没人再有心思去关注。

  他们热烈地和身边的同伴讨论着,不知道今晚买下那株药灵的到底是何人。

  席上一片沸腾,唯独五十一号和五十二号这两个相连的包厢,一片寂静。

  郑盛凌打了个寒颤, 半晌后才缓缓回过神, “顾容景,你知道一千五百万是多少吗?你知道刚才应声锤敲下的那个法阵是死契吗?锤声落下不可反悔, 你若是交不出足够的钱——”

  他话音未落,奴仆恭敬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五十二号客人, 我们来核对一下契约单,按照八宝阁的规矩,您需要先将足数的灵石交给我们清点,双方在这张契约单上按了指印,稍后那株药灵会派人送到您手上……”

  郑盛凌没等听完就立刻冲了出去,顾容景已经站在了门口,正在翻看那张薄薄的纸。

  “不行,这东西你不能签!!”

  郑盛凌一看到那张金镶边的契约单,顿时头皮炸了,那奴仆看到五十一号的客人跑了出来,皱了皱眉,立刻挡在了二人中间。

  按照规定,包厢内的客人在拍卖的过程中是不得随意进出的,这也是为了保护其他厢房客人的隐私。像郑盛凌这种冒失的行为,他们可以毫不客气地将他请出去。

  “客人……”

  “无妨。”

  顾容景抬了抬手,那奴仆意识到两人大约是认识的,便撤回了脚步。他抬手落下一层厚厚的空间法阵,罩住了两个包厢,省得再有人听到动静后闯进来。

  冼玉拧眉快步走了过来,“容景……”

  顾容景余光中瞥到他的目光,声音缓了缓,也温和了许多,“师尊,不用担心。”

  说罢,他从袖中随手解下一个香囊形状的储物袋,放到了奴仆呈上的托盘中。

  储物袋和托盘接触的那一瞬间,托盘亮起一道光芒,这意味着数额准确。下一刻,契约单上多了一道方正形状的红色印记。

  那是八宝阁的公章,意味着契约生效。

  这也说明,顾容景锦囊中的灵石不多不少,正好是一千五百万块,才促成了契约。

  郑盛凌顿时傻在了原地:“……”

  冼玉的脸色也变了变。

  奴仆并不管旁人有多震惊,他收了钱,看着顾容景按下手印,职责便算是完成了。因为收工快,他难得露出一丝笑容,“客人请稍坐片刻,稍后我们会派人将药灵奉上。”

  说罢他便点了个头,转身离去了。

  过了一会儿有小仆给五十二号厢房换了一壶浮金茶,听说光一小盏就弥足珍贵,只有这样高价拍卖成交的客人才有幸能享受,但是眼下这三人却都没有心情喝了。

  最后,顾容景摸摸鼻子,先打破了僵局。

  “进来说吧。”

  八宝阁的奴仆都签了契约,不会吐出买主的信息,但是如果有人出来透风正好看到他们,那就不好解释了。

  四人挤在一个包厢里,顿时把宽阔的空间衬得窄小了许多。郑盛凌和赵生坐在一边,目光忍不住落在了顾容景的肩上。

  “小师叔……你怎么会有这么多的钱?”

  赵生忍不住问。

  在他的印象里,顾容景应该也是和他差不多的小可怜,每天吃不饱穿不暖,还好被师祖捡了回来,三个人抱团取暖。

  谁能想到……小可怜摇身一变、变成了一掷千金的五十二号客人。

  缓了一炷香,冼玉还是没能接受现实。

  这三人中,数他的心情最为复杂。

  毕竟冼玉和顾容景的关系最为亲近,相处的时间也最长。手把手地教他练剑,一同渡过秘境的生死劫,还在溪流边为他烤过灵儿鱼。

  冼玉根本没想到,顾容景连自己都瞒着。

  或者换句话说,两个人相处这么久,这么多次机会,可是他从来没有和自己坦白过。

  顾容景垂下眼睑,余光里看到冼玉怔愣的神色,话说出口时还是犹疑了片刻,“除去飞花楼之外,我还有一些……来源。”

  他说得含糊,一般人都会认为这是较为隐秘的问题,所以才不太愿意回答。但是冼玉却敏锐地从片刻的停顿中,察觉出一缕异样来。

  但这也没什么,谁还没点小秘密?更何况这些是顾容景自己的储蓄,没什么好指责的。

  但是最让郑盛凌受不了的是,“你、你既然有这么多钱,干嘛非要装穷?”

  搞得他一直以为他们师徒孙三人都一穷二白,身上配的还是把铁剑,冼玉更是一件衣服穿到旧,就差把没有钱这几个字刻在脸上了。

  顾容景沉默片刻,“我没有用钱的地方。”

  冼玉:“……”

  这么一说,那他应该知道了。

  当初捡到顾容景时,他看对方是散修,就想当然觉得他挣点灵石不容易,再加上从前在如意门里,徒弟们吃穿用住行都是他来负责开销,到了顾容景也不例外。

  冼玉这才想起,之前在客栈里顾容景也有隐晦表达出想要升到地字房的意思,但是被他拒绝了。顾容景又是个闷嘴葫芦,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他打断,那也没什么机会主动对他坦诚了……

  搞清楚缘由后,三个人都快无语到晕倒了。

  谁能想到这背后误解这么深。

  冼玉扶额,说不出话来了。

  “我以为你和你师父一样,兜比脸干净呢。”

  郑盛凌一脸怨怼,“不行了,等会儿旭昌楼那一顿你来请,必须得好好宰你一顿!”

  这一路上风头尽让顾容景出了,不再让这小子出点血,他不解气啊!!

  “不行。”

  冼玉条件反射地拒绝,“一码归一码……”

  “可以。”顾容景忽然道,“但是这株药灵,你现在就得以十五万的原价收回去。”

  他眼眸深沉,“一分都不能少。”

  “……”

  郑盛凌这才想起他们是来替元白竞价的,也就是说,这羊毛还是出在他这个冤大头身上。顾容景分文不出,还让他背上了五百万的外债。

  郑盛凌想到冼玉还让他出这顿饭钱,再想想自己空空如也的袋子,顿时心里一片戚然。

  丢东西的人不是他,买东西的人也不是他,最后还要他来给钱。没有人可怜他,也没有人可怜他,风头也被顾容景抢走了,好惨呜呜呜——

  刚呜出一个声来,顾容景不紧不慢地道,“或者……你还有一条路。等我们离开洗髓池后,你再以一千万灵石的价格买回去。”

  郑盛凌止住了哭声。

  众人:“……?”

  “你是不是傻的?”小凤凰都呆住了,“这药灵你帮我们买下来,就算不用那五百万的灵石,我也会让元白把药灵借给你,这不是一样吗?”

  顾容景却道:“不一样。”

  郑盛凌再追问,他却不肯说了。

  冼玉手背一紧,好像隐隐明白了几分。

  顾容景回首,目光在空中和他对视。

  只这一眼,冼玉便什么都明白了。

  万剑宗的长老来来回回就那几个人,除去已经见过面的柳无名、齐玄和姜温韵,那么就剩下闭关的掌门和尊法长老了。

  这两人中也并不难猜,在秘境客栈中姜温韵曾多次提过掌门师兄、柳无名,就连齐玄也被她顺带埋怨过一两次。

  唯独这位尊法长老毫无姓名。

  明明都是共处了几百年的同门,缘何这样疏远?唯一的解释就是,那位尊法长老并不是他们从小到大同舟与共的师兄弟。

  再加上直觉,直接让他锁定了那位谭长老。

  而冼玉比他知道的……还要更早一些。

  或许是从郑盛凌隐隐透出诸位长老的姓名开始、亦或是仙旅指南中提到尊法长老修为低、但擅长打理金银之物时,他就有了隐隐的预感。

  尊法长老拜在他名下时,并不叫现在这个名,那时他叫谭盛文。想必他是看到了师兄妹们名字都极为风雅,又极想要融入他们的氛围,所以笨拙地为自己改了个‘冬’字。

  可那又如何呢。

  曾经留下的印迹,不会就此消失。

  正是因为明白,所以顾容景才要多此一举。

  定下了契约书,这株药灵的主人就是顾容景,他想用到什么时候就用到什么时候,哪天冼玉心情好了,或许会愿意让那位谭长老买回去。

  但不是现在。

  郑盛凌彻底傻眼了。

  这、这算个什么事啊?

  顾容景却没管他了,他回头望向冼玉,眉眼放松,声音也轻快了许多:“有了药灵,再加上洗髓池……一定能治好师尊的伤。”

  他想好了,若有药灵姜温韵也治不好,那他便去找药王仙。要是药王仙也治不了,那他再去寻更好的医修,天下这么多人总会有法子。

  冼玉一时顿住,半晌,他抚上顾容景的手背,轻声道:“容景,我的伤其实……”

  包厢外响起一阵步伐,打断了他的思绪。

  下一刻,门轻轻扣响,顾容景以为是仆人把药灵送过来了,打开门,奴仆手中却只盛着一只托盘,里面放着储物袋,不见神灵草和药灵。

  顾容景看到此景,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药灵呢?”

  他沉声问。

  “契约单因故作废,还望客人见谅。”

  仆人语速不紧不慢,微微侧身,指尖落在了托盘上那只眼熟的锦囊,恭敬道,“药灵已卖给了别人,此次是八宝阁失约,按照契约买卖双方若有违背,需按成交额赔偿双倍。这锦囊中有两千四百万灵石,劳烦客人取回吧。”

  顾容景眉头紧皱,还未开口,郑盛凌已冲了出来,满脸愠色:“什么叫卖给了别人?我们是应声锤定死了的,怎么还能有变动?!”

  说什么卖给别人,整场上和他们竞价的不就是那个苏染么。卖给顾容景,这起码是熟人,他还能再买回来;可是卖给那个苏染,回头她跑路跑得一干二净,他上哪儿要人去!

  “这次确实是八宝阁的过失。”奴仆腰压得很低,但态度表现得很明确,“我们阁主不方便出面,他让我捎了话来,若客人对赔偿不满意……阁主说,愿倾八宝阁所有。”

  珍珑八宝阁开了这么多年,光看他外表装饰便知他们家大业大。但能让八宝阁愿倾其所有,也要将这株药灵转卖他人的,恐怕不是银两灵石能解决的问题。

  话说到这个份上,事情已是无可挽回的了。

  顾容景沉默地站了许久,“不必了。”

  他要的只是药灵,阁主赔偿其他的东西对冼玉的伤情没有任何意义。

  冼玉松了口气,但心里又有些遗憾。

  要买下这药灵的代价未免也太大了,顾容景若是为郑盛凌帮忙,那冼玉没有意见。但这里面更多的是对他的私心……

  未免太沉重了些。

  顾容景收回锦囊,袋子很轻,放在手掌里几乎没什么重量,但里面的芥子空间里却装了近两千五百万块灵石。

  托盘放出一道短暂的银光,很快黯淡了下去,一旁的契约单无风自燃,在他们所有人面前都烧了个干干净净。

  这也意味着这场买卖,彻底作废了。

  郑盛凌有些失落,又不甘地问:“她到底出了多高的价,竟然能让阁主反悔?”

  奴仆收回托盘,重新直起身来。

  这些本是最机密的信息,但或许是顾容景解约解得痛快,又或许是这件事他们做得不厚道,仆人抬起头,目光中含着深意。

  他道:“人情是最难还的……若有机会,当倾其所有。”

  之后,八宝阁又上了几件极品的宝物,有些甚至拍出了三千万、五千万的高价。但是若回忆起这一晚的惊心起伏,所有人记忆最深的还是药灵那场上惊心动魄、一波三折的竞价。

  尤其是在拍卖会落幕后,八宝阁当众公布了毁约的消息,称药灵出于某些原因已转卖他人,八宝阁已经对此做出了相应的赔偿,并且决定对这次的疏漏彻底负责,关阁闭业一个月。

  谁能想到应声锤敲定的事情还能有后续?

  这道消息一经传出,顿时又把这晚的拍卖推上了高潮,跌宕起伏的故事瞬间传遍了长虹镇。

  大街小巷,逢人一问便是刚才拍卖的八卦,唯独故事的主角,五十二号客人一脸沉郁。

  回到旭昌楼后,饭菜还用恒温法阵热得滚烫,但是郑盛凌和顾容景都没什么心情。天色已晚,冼玉就叫了小二来打包,打算回扶华山。

  一行人走过晴水商街,迈过一座桥时,郑盛凌忽然懊悔地拍了下大腿,“嗐!!”

  他猛然出声,把众人都吓了一跳。

  “我就说今天怎么事事都不顺利。”

  他抓了抓头发,啊啊地叫了两声,“我这个蠢蛋,应该先带你们去无字碑拜一拜的,没有许愿也没有敬香,怪不得运势这么差!!”

  “……”

  冼玉和顾容景站在一旁,一脸错愕地望着他。半晌后,两人不约而同地轻笑了一声。

  笑声里有一丝无奈。

  郑盛凌锤了自己好几下,感觉到不小心打痛了,立马停下了手,清醒道:“……不行,我们得去拜一拜,祛除一下霉运。”

  “罢了。”冼玉实在提不起那个劲儿了,含糊道,“时候不早了,明日再拜吧?”

  顾容景却道:“还是拜一下吧。”

  拍卖会这种十拿九稳的事情都能出问题,他心情也一直低落着。虽说他不信命,但是……

  赵生也劝:“拜一拜吧,来都来了。”

  来都来了,这四个字简直就是魔咒。

  冼玉看他们俩十分坚决的模样,只好叹了口气,“……走吧。”

  长虹镇的那块石碑已经立了许多年,老一辈的也说不清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只知道这是从前先人传下来的规矩,为着纪念一位逝去的仙君。当年立碑的人还顺手种下了一棵桂树,后来桂树长成,树大枝摇,每逢金秋便十里桂香。

  渐渐地,长虹镇和万剑宗的人们就养成了习惯:他们在石碑前祷祝、将心愿写在彩符里,又将金铃与彩符系在一起,趁着有风的时候挂在桂枝上。若风吹过,金铃响动,就说明上天听到了他们的心愿,将来会有一日为他们实现。

  后来许愿的人越来越多,这里便改名叫许愿碑,再后来,就成了长虹镇的著名景点。

  郑盛凌用八枚铜钱在一个小和尚那儿买了四只彩符,每只符袋通体红色,上面纹着祥云的图案,取了祥云瑞彩的好兆头。外面系着一只小金铃,轻轻一碰就能发出叮铃铃的响声。

  彩符虽然都是红底祥云,但彩带颜色不同,可以用来分辨。冼玉是银白色,郑盛凌是红色,赵生是鹅黄,顾容景是纯黑。

  “铃铛被风吹响,愿望就会传递给上天……”

  冼玉捏着符袋,哭笑不得地看着眼前认认真真排队拿许愿纸的三人,“这你们也信?这么多铃铛一齐响,你们也不怕老天爷耳朵听花了?”

  郑盛凌写得好好的,被冼玉一句话勾得歪了一笔。他回头怒瞪一眼,旁边一个老大爷忽然语重心长道:“小伙子,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要对神明抱有敬畏之心,老天爷耳聪目明,你说这样的话它是听得到的。”

  冼玉:“……”

  是啊,不仅听得到,大多数时候还装死呢。

  就连赵生也道:“师祖,你平日里最讲究着这些因缘际会的,怎么到拜天许愿又不信了?”

  说着,赵生严肃地把毛笔递了过去,“既然来了这里,也是缘分吧,师祖?”

  冼玉满脸无奈,拗不过他们,只好把笔接了过来。他左望右望,只有顾容景伏身的那张桌子还稍微有些空余,就挤了过去。

  冼玉过去时,身高八尺有余的男人正弯着腰,凝神专注地在纸上一笔一画,不知道写了些什么。

  他心里一动,刚想凑过去看看,顾容景就发觉了,抬手把自己的许愿纸挡住。

  顾容景抬起头,目光镇定严肃。

  带着几分谴责的意味。

  两人僵持了片刻,最后冼玉先败下阵来,摸了摸鼻子,小声嘟囔,“好嘛,不看就不看……”

  顾容景没再给他机会,写好后就迅速叠了起来,顺便腾出了地方。

  冼玉拿着毛笔趴在桌前,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许些什么愿。

  他没什么野心,唯一挂念的就是如意门。但这事也只能靠他自己,老天爷帮不上什么忙。

  他咬着笔头蹲了好久,直到远处风声吹响金铃时,冼玉终于想好了自己的愿望。

  入夜后的长虹镇许愿碑依旧热闹不减,等他们都写好愿望、封住符袋后,还要从石碑前拜过,心里默念一遍,就可以把符袋挂到树上了。

  按他们的说法,这位仙君是连接天地之人,先在他面前拜过,从老天爷那儿过了门路,心愿才能被听见。

  冼玉看到前面一位老爷爷颤颤地跪了下去,恭恭敬敬合手相拜,他再抬眸时,触到那块光滑平整的石碑,在人海与风中格外端正肃穆。

  “为何不刻上那位仙君的道号?”

  他低声问。

  “不太清楚。”郑盛凌摇了摇头,没有多做解释,“老人们只说有忌讳,不能刻字。”

  各地风俗迥异,他就没有再问。

  等轮到冼玉时,他只双手合十行了个礼。

  要拜天地,可以。但眼前只是一位留不下姓名的仙君,他自认没什么可跪的,前来拜见已是他最大的礼数了。

  郑盛凌原想说什么,但想想冼玉那脾气,能行个礼就算不错的了。

  他跟在冼玉后面,心道仙君勿怪,刚才那人礼数不足我来补。默默念罢,哐地一声跪拜下去,诚心诚意地磕了好几头。

  挂彩符也有讲究,不能太高也不能太低,不能系在密集处,否则风一吹铃声就会被挡住。

  顾容景早早选好了地方,是一根稍微高一些的树枝,因为大多数人身高不太够,导致这里彩符不多,又在风口处,轻轻一晃就会响。

  顾容景默默等着师尊走过来,看到冼玉微微垫着脚,神情专注地系上彩符的绳子,不由微微一笑,也把自己的彩符挂了上去。

  正好一阵浅风吹过,满树叮当。

  “师尊的彩符响了吗?”

  顾容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冼玉收回落在黑色系绳上的目光,清然一笑:“嗯……响了。你的呢?”

  顾容景安心了许多,“我的也响了。”

  像是回应他们的话语,又是一阵风吹过,桂树沙沙作响,金铃左右摇晃,将清脆悠远的铃声吹过河流,吹过从野,吹荡向更远的地方。

  冼玉闭上眼,感受着风中微微湿润又柔软的流动,心里很宁静。半晌后,他缓缓睁开,牵住了顾容景的手腕。

  “回家吧。”

  他温声道,“风吹响了,就一定会应验的。”

  “这样大的风,一定会灵验的。”

  苏染听到身旁有个小伙子对身旁的姑娘这样说,她望向刚系上的彩符,眼底多了几分黯然。

  身旁的紫衣少年轻声提醒:“姑娘,再不回去,长老该担心了……”

  “回不回去是我的事。”

  苏染满脸不耐,“退下。”

  紫色少年一顿,只能慢慢退了下去。

  这时,身旁一位阿婆从桂树下离开,脚一滑,险些摔了下来。苏染余光瞥见,手指轻轻一抬,一股灵力将阿婆稳稳当当地托回了地面。

  “谢谢、谢谢啊。”阿婆感激地抬起头,看到面前戴着面纱的姑娘,微微诧异,随后又露出一丝笑容,“是你啊,姑娘。”

  苏染抬起目光。

  阿婆道:“我记得你,姑娘每年都来吧?”

  “嗯……”她望向树影婆娑的大树,微微失神,“我来祭拜故人。”

  夜风轻拂,空气中卷起一道轻微的尘土,但苏染还是下意识地闭上眼睛,眉心紧皱。

  叮铃铃。

  她微微一怔,再抬眼时,却不是桂树响动。

  叮铃铃。

  手腕金铃清脆摇响,铃声中带着清浅灵气。

  苏染抬起姣好的容颜,目光穿透高耸入云的桂树,下意识地伸出了指尖。下一刻,一道未曾系紧的彩符落入了她的掌心。

  内里染着清香的信笺,用簪花小楷写着:

  愿天下太平长安,

  愿赵生长命百岁,

  愿容景事事顺遂。

  写了三行,竟然没有一个心愿是关乎自己。

  苏染像是有所感应似的,指尖微微发抖,下移、直至露出了末尾的落款——

  冼玉,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