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特小说>都市异能>一觉醒来徒弟全叛出师门>第28章 【双更】我玉清道君,在……

  赶来营救的弟子名叫谢文齐, 和望云同属于万剑宗柳无名的弟子,是他的亲师弟,和他一样同大师兄陆昭州关系亲厚。

  谢文齐不顾危险乘坐法船过来营救, 想必是看到了昨晚的森林大火, 料想事情发展不妙, 于是一路循着动静找过来的。

  时逢冼玉昏迷, 这艘法船来得正及时,他们手忙脚乱地把冼玉抱到船上。因为法船船舱狭小,担心他呼吸不畅,他们就先把冼玉安置在甲板上, 方便通风。好在顾容景芥子戒里有干净的被褥, 不至于让他师尊躺得太难受。

  郑盛凌跟谢文齐去船内的藏物匣里翻找丹药,望云稍微通一些医术, 从随身芥子戒的角落里抠出一包银针, 摊了块手帕开始给冼玉诊脉。

  顾容景坐在他身旁, 寸步不离。

  望云诊了一炷香左右,担心自己医术不精,又诊了一次才敢确认:“不用担心,他是失血过多,再加上过度疲劳,体力不支就昏过去了, 好好休息醒过来就好了, 没什么大碍。”

  顾容景点点头,微微松了口气。

  然而这口气还没吐到底, 望云严肃地又加了个但是,“我刚才诊脉时才发现他经脉受阻,流通不畅, 按照常理来说,是无法支撑起刚才那样强大的灵力的。”

  他愣住,“经脉受阻?”

  从来没听冼玉提起过。

  “对。”望云点了点头,“我只能看出他身体有受损的痕迹,经脉被震裂,受到了严重的损伤。但他根骨不错,或者说出奇得好……”

  不,也不能说出奇得好,应该是惊为天人。

  上一次万剑宗发掘到好根骨的苗子,大约就是郑盛凌了,但可惜的是,他不能算内门,只能挂名在万剑宗内。再往上数,可能就是望云的师尊——柳无名柳长老了。

  他修为在这儿,也只能看到这儿了。说起来,若是全盛时期的冼玉和全盛时期的师父对上,也不知哪个会赢……

  不不不,肯定是师尊。

  师尊只差一步就可迈入分神,要知道如今修真界里,分神期的大能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大多都已闭关不问世事了,万剑宗的掌门就是其中之一。等到师尊悟道破境,他们万剑宗就有两名足以撼动六界的分神期大能了!!

  至于冼玉,他虽然厉害,但看这样子年纪轻轻……修道者不是不会老,只是老得慢,修为越高,活得越长,衰老的速度也就越慢。

  冼玉这么年轻,估计也就修了七八十年,那他最高最高,应该就是元婴后期、或者是出窍期的修为了吧?

  哎,可惜了,这样的人才却不能为他万剑宗所用。想必师尊若是知道了,也一定会惋惜。

  他抬头对上顾容景疑问的目光,这才回过神,接着刚才的话说道:“他根骨很好,有天赋,如果这么一直静养下去的话,应该能养好。只是他在危险时以血强行灌入强大灵气……”

  山河倾倒、青木枯损,盎然生气瞬间都被他抽干了似的。那样骇人的场面他还是头一次见。

  “你应该明白,经脉受损的时候无法支撑这么强大的力量。那些灵力瞬间涌入他体内,幸好没有经过体内周转,而是借由法阵迅速播散了出去,才免掉了一场灾祸。但是如果长久以往下去,他的经脉会一次一次地断裂,直到……”

  他郑重道:“直到完全破碎,再无修复的可能。”

  说人话,冼玉可以通过引血来短暂获取大量外部的灵力,但他现在的基础支架已经摇摇欲坠了,再来一次,说不定他的经脉会全部崩塌。

  对于修士来说,元婴是命魂,命魂散了人会死。但经脉若是损毁,虽然活着却无法再修炼,那滋味对他们来说就是生不如死。

  顾容景的脸色一点点地沉了下来。

  “我想他自己也明白后果,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会轻易用这样的招式。”望云拍了拍他的肩,一时之间也不知说什么,“你多劝劝他。”

  说是这么说,但他们心里都隐隐明白,劝是劝不动的。

  冼玉看起来随和没什么架子,但在关键时刻从不含糊。如果再来一次,哪怕经脉尽碎,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再救他们一次。

  而他舍命相救的原因只有一个,不是因为对手太强,是他们太弱。

  顾容景垂下眼睑,半跪在甲板上,轻轻握住了冼玉的手。

  冼玉内火旺盛,又躺了许多年的冰棺,所以并不畏冷,但是却受不住热。昨日他牵着顾容景走了一段路,指尖总是温暖的,好像再大的风都吹不走他的体温。

  可现在,冼玉指尖冰凉,脸上也没有血色。

  顾容景冷漠地想,他果然是灾星。

  他身体里流着一半肮脏的血脉,另一半却又来自一个肮脏的人,成就了一个不可救药的魔鬼。

  自他生下后,那个权贵的男人因为嫌恶自己的儿子长相怪异,再加上喜新厌旧,没有再去找过他母亲。她一个长了妊娠纹的女人,难以维持生计,只能重新回到纸醉金迷的欢乐场。

  这次,她没有再抱着那些不实际的幻想,但她开始沉迷酒精。

  每日清晨,她从客人的卧房里走出来,衣衫凌乱,肚兜挂在腰上松松垮垮,唇脂在脸上画出一条长长的淡痕。

  年仅六岁的顾容景总是沉默地坐在楼梯里,皮肤遗传了母亲的瓷白,一头微微卷曲的柔软的发,眼睛继承了那个男人的乌色。

  她一开门就能看到他,但她也从来没正眼瞧过他。

  老鸨知道她喜欢打骂孩子,怕影响生意,就不允许她再接近。但她总有办法,她喝醉了就喜欢趴在栏杆处,露出一片丰满的胸脯,来来往往的人都聚集在那里,听她粗言粗语、大声辱骂。

  她这么做只是因为顾容景承了那男人的姓氏,她骂这个流落在窑子里的私生子,能叫金叶城里的那个负心汉脸上无光。

  后来,她濒死的时候满身脏污,那地方的人怕传染到她的脏病,把奄奄一息的活人扔到乱葬岗,只有顾容景去看她。

  她都瘦成皮包骨头了,只有那双碧眼还亮着一点光芒。

  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但她偏不。

  “你来看我,不是想救我,是想和我一起死,对吧?”她挣扎着爬起来,把血污抹到他的脸上,一字一句,快意道,“你死不了的,灾星怎么会死呢。你会活很久很久,把你身边的人一个个拖下地狱,而你这个贱种还能留在人间……”

  她说的是没错。

  女人死前给金叶城留了一场大瘟疫,而他从乱葬岗回来,却安然无恙。

  他一直不明白她的恨意从何而来,她总是把自己的不幸怪在别人身上,说自己命不好,若是生了个别的孩子,或许就不是这样的结局。

  现在,顾容景有那么一丁点的理解了。

  他确确实实,是个灾星。

  “他的经脉,怎么疗养?”

  再开口时,他嗓音微微沙哑。

  “这……”望云摇摇头,他能力有限,不好妄下定断,“得看他是怎么受的伤,才能确定好疗养方案。但总之,灵植丹药这些是少不了的。”

  小师弟小时候调皮,非拉着同门的师兄要和他比剑,结果被人家不小心击飞了,坠下山崖,昏迷了小半个月。

  那时为了让他不留下病根,早日苏醒,掌门、阁主和阁主夫人差点惊动大半个修真界,用了不知多少珍草稀药才把小师弟救回来。现在再看的话,估计连条疤都没落下。

  冼玉这伤势看着像是陈年伤了,恐怕要更复杂一些。

  只是冼玉看着并不富裕,他们如意门人丁又稀少,将来还不知道怎么维持下去,这高昂的医药费恐怕……

  不料顾容景道:“需要什么?我芥子戒里有不少丹药,现在可以用吗?”

  “嗯??”望云有些意外,但也没多想,“天云丹、圣灵丹、蛇虫草这类都是温养经脉恢复灵气的好东西……算了,你有什么拿来我看看。”

  闻言,顾容景抖了抖袖子里的储物袋,一大堆玉瓶和一捆一捆的药材汹涌而出,瞬间淹没了狭窄的甲板,空气里满是灵植药材的气味。

  这堆材料的深度十分可观,手掌垂直插进去,竟然没过了两指。

  望云张大嘴巴:“……”

  不远处渐渐传来咚咚咚的脚步声,郑盛凌手里拿着几个中品圣灵丹的瓶子,兴冲冲地跑到甲板上,把手中的东西举给他们看,“看我找到了什么好东、西……”

  翡翠玉瓶咕叽一声,滚到他的脚底。

  他低头一看,映入眼帘的是一行小字:上品圣灵丹,五十粒。

  而它只是茫茫瓶海中平平无奇的一只。

  郑盛凌:“……”

  空气安静了许久。

  “这谁的?!”他怒道,“既然有药干嘛不早说,看我跑来跑去很开心吗??”



  望云弯腰捡起一捆满是药味的灵草,赫然就是他刚才所说的蛇虫草,他哭笑不得,“顾道友,你有这些好东西,刚才我们对战力竭时,为什么不拿出来呢?”

  若是有这个,冼玉也不必放血一搏了啊。

  顾容景从他的语气里听出微微责备的意思。

  他喉咙微紧:“我、我不知道。”

  “什么?”

  “我不知道这些有什么用处。”顾容景随手拿起一个小瓶子,轻轻地摩挲着光滑冰冷的表面,“这些都是我在飞花楼接任务的酬金,有时候是灵石,有时候是这些。”

  没有人教他怎么用,但能做飞花楼酬金的东西想必不会差到哪里,所以他就通通丢进了储物袋里积灰。

  如果不是望云提起,他甚至不知道,原来灵力耗竭之后还可以吃丹药来迅速补充。

  望云和郑盛凌都怔住了。

  顾容景这样的身份,在遇到冼玉之前只能做散修。散修无门无派,自然就没人来教他这些。

  这些望云他们其实都明白,只是已经接受了他是冼玉徒弟的身份,就自然而然地忘记了。

  望云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沉默了片刻,把这些东西全都收回了顾容景的芥子戒里。

  “这些东西,理应让你师父好好教你。”他语气温和,“我不能贸然代他处理你的东西。更何况,小师弟拿来的这些已经足够了。”

  话音落下,谢文齐从后面小跑着过来,看样子是郑盛凌找到丹药后匆匆忙忙先上来了。

  “二位师兄,”谢文齐擦了擦脸上的汗,“我刚才看了眼外面,发现法船好像迷了路……”

  这秘境极大,满是丛林,难以分辨方向,迷路也是很正常的。

  望云走到外围,在呼啸的风声中远远望去,四周一片昏暗。

  他回头:“顾道友,你还能辨认出方向吗?”

  顾容景摇了摇头。

  上甲板之前他一直都记得,后来冼玉昏迷,他担心出事,就没有再分神留意方向了。

  没有方向,意味着他们还要滞留在秘境里。

  “没事的望云师兄。”谢文齐努力安慰,“我已经给其余的师兄弟们发了信号,想必他们会赶过来支援的。而且算算时间马上也要天亮了。”

  黑夜总是充斥着危险,只要熬到天亮,想必他们可以稍微喘息了。

  望云点了点头,“你说得对,等天亮之后,我们就可以看到入口方向,到时候找到秦亭,一切就都能明了了……”

  顾容景沉声道:“不会有天亮了。”

  话音落下,三人都怔住。

  夜风吹过,法船在寂静的空中稳妥向前行驶,船上的人跟随着坡度微微晃动。

  寂静无声。

  “顾道友,你这是什么意思?”

  望云咧了咧嘴角,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

  刚才那句话,着实有些吓人。

  “你们没觉得,这个夜晚格外漫长吗?”

  顾容景反问。

  他这么一说,望云和郑盛凌才忽然想起,他们半夜交班的时候,已经是辰时了。

  顾容景简直就是个人体日晷,郑盛凌时间把握得没那么准确,但是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顾容景警惕性很高,换班他守了很久,对方才慢慢地陷入了睡眠。

  就算其中只隔了半个时辰,但人们从入睡到做梦往往是需要一段时间的,尤其是大多数人的梦都在深睡时出现,假设顾容景从睡着到深睡中间是一个时辰……

  那他们在林中厮杀妖兽时,那会儿就应该是卯时了!更不用说,他们之后还在原地纠缠了近两个时辰,那现在最早也应该是……

  巳时。

  大雾散去,艳阳高照。往日在大明村的时候,冼玉最常在这个点起床,正好和散步回来的顾容景、以及捡柴回来的赵生一起用午饭。

  可现在,他们被困此处,几近十二个时辰。

  整整一天,看不到一丝光亮。

  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微微发白。

  谢文齐打了个寒颤,勉强提起一抹笑意,“没关系,剩下的人会来找到我们的……”

  “剩下的人,真的还活着吗?”

  顾容景平静地道破了事实。

  他们都难以自保,不管那魔修想做什么,他混在人群之中,真的会放过那些无辜的弟子吗?

  “够了!不要再说了!”郑盛凌忍了片刻,率先站了起来,“现在我们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要救他们必须先救己。与其担心别人死没死,还不如好好想想眼下还有没有出路!”

  他说得难听,但话糙理不糙。

  现在整支秘境小队里,修为顶端的也就是他们几个。要是他们都活不下来,那别人更加没有生路了。

  但关键就是,生路在哪里?

  “有。”

  郑盛凌微微一顿,“什么?”

  “我说,有出路。”

  顾容景道,“置之死地而后生。”

  “???”

  什么玩意?谁死?谁生?

  郑盛凌这暴脾气,差点脱口让顾容景说人话,但考虑对方的身份,真说出口怕要被误以为是地域歧视,他只好道,“你能不能说得……”

  ‘清楚一点’四个字还未吐出口,顾容景忽然起身,一道寒光刺过,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他紧攥着一支短箭猛然刺穿了谢文齐的胸口、狠狠地将他钉在了身后的船舱上!!

  他速度太快,谢文齐懵了一瞬,等到胸前伤口处开始渗血,皮肉传出一阵撕裂的疼痛时,他才皱着脸痛苦地叫了一声。

  这一道呻.吟像是帷幕拉开的信号,郑盛凌和望云飞速冲了过去分开他们俩。谢文齐滑落在地,那一箭正好刺中了他的金丹,他猛地吐了口血,金丹裂缝渐渐扩大,他嘶吼一声指甲都快嵌进血肉里,想要把那只箭羽拔.出来——

  就在他指尖快触碰到的瞬间,那箭羽忽然向四面八方发出数百道细光线,迅速组成了一道符咒,然后牢牢地将他困在原地,动弹不得!

  这这这、这是捆妖兽用的法器!

  谁也没想到,顾容景出手这么狠绝!

  情况危急,望云只能放郑盛凌独自拦住顾容景。他箭步跪倒在谢文齐面前,手掌按在对方伤口处,输送灵力、稳住他金丹破裂造成的紊乱。

  顾容景面色冷峻,握着箭羽的手被鲜血浸染了都没有松开。

  郑盛凌废了洪荒之力都没办法完全按住他,他都不知道这人到底抽了什么疯,眼看着自己被他一把甩开,他咬咬牙,火光自掌心亮起——

  “咳、咳。”

  一道几不可闻的咳嗽声,忽然唤住了顾容景的脚步。

  他回过头,靠在甲板软垫上的冼玉睫毛微微颤了颤,嘴角沾了一点点的血迹,看样子像是被嗓子口逆行的血沫呛住,一时间有些难以呼吸。

  “顾容景!!”郑盛凌看到冼玉有了清醒的迹象,顿时大喜过望,高声喊,“你师尊呛着了,还不快去看他!!”

  顾容景步伐停了一瞬,他松开了箭羽,没有犹豫地转身快步走了过去,察看冼玉的情况。

  他娘的……

  郑盛凌这辈子还从来没这么为一个人的苏醒而高兴过,天知道刚才顾容景力气有多大,握住他肩膀的手跟螃蟹钳子似的,他还不敢松手,快疼死他了。

  高兴之外,又同时松了口气。

  冼玉的情况,顾容景一看就明白了。

  从前他经常有这种受内伤后胸口有淤血、躺倒血液涌上口鼻的状况,如果不及时处理的话,昏死过去的人很可能会无法呼吸、窒息而死。

  他把冼玉扶坐了起来,微微向前倾身,手掌不轻不重地轻拍着他的后背,让他呛出嗓子眼的血沫。

  这招果然有用,冼玉虽然咳了个脸红脖子粗,但很快呼吸就顺畅了。

  顾容景看到他唇角溢血,下意识伸手去擦。

  冼玉细长的睫毛轻轻颤了颤,刚好睁开眼,目光正好落在了他血迹斑斑的手掌。

  他刚清醒,那道眼神里其实没什么表情。

  只是顾容景自己怔了下,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似的,下意识地将沾了血迹的手指缩了起来。

  另一头,望云给谢文齐倒了一整瓶的圣灵丹才吊住他的气息,伤口也已经止血止住,只是金丹裂了一条大缝,需要几人合力给他输送灵力将那道伤口补上,之后再回万剑宗调养。

  但现在问题就在于,顾容景的箭羽把谢文齐钉死在墙壁上,那支箭羽是专门用来捕捉灵活又凶猛的妖兽用的,大多用在狩猎场上。出箭后除非主人收回,否则是不可能被拔.出来的,如果他们强行动手,反而可能扩大伤势。

  “顾容景!”望云满脸疲惫,他刚输送完灵力,止住了险势,没有注意到他们这边的情况,“你还不快把这缚网解开!”

  他只是给谢文齐拖了会儿时间,但再不放下来好好治疗,他会死的!

  顾容景抿了抿唇,余光里瞥见冼玉慢慢坐起,他发丝散乱,眼底渐渐恢复了清明。

  “出了什么事?”

  他淡声问。

  还能出什么事呢。

  伤者痛苦地哀叫,行凶的凶器刚刚掉落在地,顾容景染了血的手刚才还触碰到他苍白的脸,冼玉怎么可能不明白现场发生了什么?

  这句话问的不是望云,也不是郑盛凌,而是近在咫尺的顾容景。

  顾容景刚才没有解释,但是冼玉审视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他低下头,不情不愿地解释了,“我说过,唯一的生路就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你这是在‘后生’吗?”望云眉头紧锁,“你明明是在要他的命。我们看得清清楚楚,是你主动拿箭去刺文齐的。难道你还要……”

  “他是魔修。”

  四个字,干干净净、利索简洁地断掉了望云的所有言语。

  他说什么?魔修?谢文齐吗?

  就连郑盛凌也露出震惊的表情。

  “我们在黑夜中度过了整整十二个时辰。这里是秘境深处,那些被你留下的弟子,他们敢独自一人驾驶着法船闯进这里来吗?”

  当然不可能。

  郑盛凌本就多疑,难以相信别人,此刻听到顾容景所言,更加觉得他有道理了。

  只剩下望云微微僵住,有些失望地叹道:“……文齐,真的是你吗?”

  秦亭,冼玉,顾容景,他通通怀疑了个遍。但他怎么都没想到,叛徒竟然会是和自己朝夕相处的师弟。

  谢文齐可是他的亲师弟啊!

  “师兄,”谢文齐吐出一口血,面色苍白,“你不要听信他的话,我若是魔修,怎么可能结出金丹呢?你方才给我医治,又怎么会看不出……”

  “望云,他早就不是你的谢师弟了。他是魔,他把我们带上这艘船的目的只有一个。”

  顾容景走上前,这次,望云和郑盛凌没有阻止。冼玉坐在一旁,目光静静地望着他。

  “你们现在看到的什么金丹,都只是他的伪装罢了。郑盛凌,你不是说是我散出魔气,伤了你么?到底是不是我,如今可立见分晓了。”

  他一字一句,将那把箭羽用力向下按去,直接击碎了那颗金丹。

  谢文齐在他掌上发出一声痛苦长啸,听得望云侧目,不忍再看。

  “我说的置之死地而后生……你们看吧。”

  话音落罢,他脸上都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

  做完这一切后,他往后退了几步,将对方暴露在另外三人的视野里。

  只见谢文齐指甲深深地刮进泥土,双眼上翻,四肢在缚网里最大程度地扭曲着,鲜血直流,惨叫不断——那模样已经不能算是人了。

  望云看得寒毛直竖,下一刻,一股黑气从谢文齐的丹田爆冲而出,在郑盛凌一声愤怒的惊呼中,那股魔气迅速掩盖住了扭曲的身体。

  黑雾笼罩之下,‘谢文齐’开始一会儿变成秦亭的模样,又一会儿变成了戴着面巾的顾容景。

  郑盛凌当机立断,一道金色镇魔符从袖中飞了出去,重重地镇在了那线网之中,将快要逃逸的魔气死死地封在箭羽之下。

  至此,那个幕后推手终于揭晓了答案。

  “面、魁。”

  冼玉沉声道破了它的真面目。

  魁有头、首的意思,面魁就是没有脸、爱学人说话,还喜欢擅长幻化成别人模样的魔物。

  郑盛凌也没有猜错,他身上的魔气,应该就是那位传说中的北溟魔君借给他的,否则一个修为不起眼的面魁,按理来说掀不起什么风浪。

  若不是刚才顾容景出其不意,把它钉死在船舱上,只怕等那魔气不知不觉放出,他们就是郑盛凌那样的下场了。

  “你竟然是面魁——”

  郑盛凌望着面前没有眉眼、皮肉连成一体戴着面具的面魁,忽然想起被留在入口处的弟子,想到真正的谢文齐,想到了真正的秦亭。

  或许他们都已经……

  郑盛凌嗓子微微堵住,一股怒意猛然涌上心头,“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这些是每个人都想知道的答案。

  “为了掩护那条蛇,是吗。”

  几人回首,冼玉靠在墙上,因为失血过多、畏冷,所以腿上还盖了一条薄薄的毯子。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突然让那面魁有了反应。

  “为了不让正道发现你们动的手脚,这条蛇已经在这里潜伏多年。你们早已与它联手,前几日便是在这里互通消息。”

  冼玉撑着剑缓缓站起,他每一句都正中靶心,那面魁最初时还一副要诡辩到底的模样,但随着冼玉吐出的每一字每一句,他开始露出惊恐的表情。

  但这些还没有完。

  “它若乖乖飞升,即日成龙,不比与魔修为伍来得更光彩?这等妖兽虽有灵性,但也没灵到牺牲自己的前途。你们布了这诸多局,想必蛟蛇背后还有人操控吧?”

  一句降下,石破天惊。

  面魁身体止不住地颤抖,畏惧的神情已经说明,冼玉猜想得没错。

  蛟龙出世,动静未免太大,未掩盖消息,它们躲藏在这秘境之中,瞒过了修真界,也瞒过了天道。两方消息互通有无,神不知鬼不觉。

  如若不是他们不小心落入了蛇洞,想必根本发现不了其中的玄机。

  这背后的阴谋,郑盛凌光是想想都已毛骨悚然,“当今世上谁还能驱使一条分神期的蛟龙?”

  北溟魔君倒是分神期,但他已是主谋之一,不太可能自导自演,那么这背后到底……

  “我们一入秘境,你们便捉了十余名弟子,纵容那蛟蛇的神识现身、杀人无数,不就是为了加重因果罪孽,迫使天道不让它飞升吗?”

  说罢,冼玉露出一个嘲弄的笑容。

  这条蛟躲在秘境里数百年不出,不敢靠近灵气充足的山林,与他们对打时怂到不敢出招,唯恐老天瞄准了机会,让它‘立地悟道’,赐它一个飞升。

  飞升了,还怎么成就大业?

  “如果我没料错的话,那片山林应该是它同伴化出的尸骨。它依附在地下,通过死灵的气息试图躲避天道的追踪,躲避雷劫。”

  可它越要留在这世间,天道便越不随它愿。

  冼玉微微抬眼,看到远处乌云翻动,闪电与日光在天际线相继亮起。

  这蛟龙,天意说杀不得,要留它的命去仙宫受折磨,那他便顺应天意,送他一程。

  “今日我不会杀你,但你听好了,我要你回去和那什么狗屁北溟魔君复命,告诉他——”

  冼玉持剑站在风中,背后一道闪电照亮他整个背影,一字一句,带着叱咤风云的快意,“今日这龙首我是拿定了,他若心中记恨、要来寻仇……我玉清道君,在此恭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