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特小说>都市异能>宿敌他欺世盗名>第84章 慈鸟手中线

  “什么!?”楚昱一听这话也不笑了,横眉立目道:“老重,你说话要讲良心的,当初捧着我爱不释手撸个不停的人不是你吗?”

  “这两者冲突吗?”小孩冷冷道:“胖的东西本来就是手感好。”

  老妖怪还是老妖怪,说这种话都不害臊的,怎么能夸一只鸟手感好呢?那不就是在夸他的羽毛么?楚昱嫩脸一红,要知道雄鸟的羽毛之所以多半鲜艳都是用来求偶的啊。

  但紧接着一想又觉得不对,什么叫胖东西?老家伙才不是在夸他呢,这分明是在嘲笑他!于是连忙强硬地一拍桌子,眯起眼睛道:

  “胖?注意你的措辞啊,小重,那叫珠圆玉润,珠圆玉润你懂吗?”

  楚昱有些忿忿然——外面又不知道多少野鸟垂涎他的圆润的玉体呢,老妖怪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但是说来也怪,自打他恢复一部分过去的记忆后,性子虽不说天翻地覆,但也是较从前沉稳了许多,本来不该计较这个的。可一到重苍面前,他就似乎又变回了那个年轻气盛的小红鸟,总忍不住大惊小怪的。

  不过这样也好,省得未老先衰,他已经苦大仇深了快万年了,现在也是时候放飞自我了。

  这样一找补,楚昱心里倒是舒服不少,可是重苍却不乐意了,他一听楚昱这么快连称呼都换成‘小重’了,简直大逆不道,但碍于面子又没法明讲,最后只能冷着脸不说话了。

  倒是楚昱还颇有些意犹未尽,心说算你闭嘴的快,不然我今天非得让你明白什么叫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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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苍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某只记仇的小鸟给盯上了,这时见气氛沉寂下来,便开始了闭目养神。他体内并非丝缕妖力未存,还是有点底子在的,毕竟是用梧桐树种重塑的肉身,跟当初阿紫依托的画中树不可同日而语,可以说天赋根基还是未变,甚至因为慧根未毁,所以道境也未变化,到头来只是万年修炼的妖力都付诸东流罢了。

  但正因如此,他才更觉得无力回天,盖因草木妖怪的妖力来源与本体是否茁壮休戚相关,就好像密林中的树,只有长得最高扎根最深的那棵才能争取到更多的阳光和养分,从而长得更高,于是这样连年累月下来,无疑是一个越来越良性的循坏。

  就像被奉为妖界传说的万年梧桐,它最开始也不过是个平平无奇的小树,只是因为占据了最有利的生长条件——长在灵气充裕的山巅上。这才会在经历千百年的风雪磨炼后,超越所有同类,成为秀于林的那棵,以至最后将郁郁葱葱的穹屠山都变成寸草不生的荒土,霸占了其中全部的养分,而这也是他过去那堪称无穷无尽的妖力源头。

  树木之间的领地争夺,虽然没有走兽飞禽那般充满血肉淋漓的杀戮,但也是漫长而残酷的生死之争。重苍深知其中艰辛,所以也明白若想重头再来,天时地利缺一不可,更何谈他已经被阿紫重创了各路脉门,今后的修炼之途恐怕都不会再有大作为了。

  就算是退一步,他有那个毅力去苦修,可一棵万年梧桐就能改变方圆千百里的地貌,那他若是扎根红雪涧潜心修炼至重回终焉态,那岂不意味着将来这里也会变成不毛之地?

  当年他境界臻至大彻态巅峰时,就是被穹屠山的意志限制了修为才无法寸进,只因这意志知道他一旦再前进一步,就会导致生灵涂炭。

  但其实这也并非重苍的本意,现在的万年梧桐已是参天之貌,它已经没有必要再继续生长了,但是却偏偏停不下来,重苍没有办法,因为要供养这么一棵树所需要的养分是惊人的,只要停止对周遭土壤和生灵的掠夺他就要死,但继续生长就意味着总有一天整个妖界会被它吸干压垮——这两者无论哪一种,对他而言,都是毁灭。

  所以他才会想去寻找生魂井,将解决死局的希望寄托在那虚无缥缈的传说上。

  想到这,重苍从沉思中回过神来,边望向楚昱边道:“你要去寻那半张宣纸也可以,但要带我一起——”

  最后一个‘去’字被卡在嗓子里,噎了一下,因为他以为坐在对面的人已然消失,只剩一只小红鸟在静静歪头看着他。

  两者四目相对,突如其来的惊吓让重苍有些恼怒道:“你是不是一定要我承认你很可爱才肯甘心?!”

  ???

  “什么啊?”楚昱莫名其妙,叼起铺在案上的布料一角,正是之前那件没织完的半成品,它正气凛然道:“天气转凉了,你现在又妖力低微,我给你织件御寒的衣物披着,再说你既然非要跟着我,总得能自保吧?正好我这羽衣就一并解决了……你看看,为了给你织这衣裳我薅掉自己多少毛?”

  说罢,就抬起肚子让重苍瞧,那上面的绒毛是有点稀疏了。

  重苍一愣,小脸上满是错愕,半晌才撇过脸,顾左右而言他道:“我何时说非要跟着你了?提出这个只是想弄清楚生魂井的传说罢了。”

  顿了顿,又画蛇添足地蹙眉道:“我已经对你失去兴趣了,楚昱。”

  “是是是。”小红鸟不走心地敷衍着,它叼着金针跳到另一头,含糊不清地问道:“那衣裳你还要不要了?”

  这本是揶揄他的,但谁知重苍听了一点也不惭愧,平淡中还带点指责道:“这本就是你先前许诺过我的,怎么能食言?”

  楚昱寻思老妖怪这是贪得无厌啊,又要立牌坊又要管他讨东西的……但小红鸟也是打好腹稿了,听完就登时作怒发冲冠状,拍打着翅膀道:“你还好意思说!树种根本就没丢,都是你搞来诳我的,现在都人赃并获了,你居然还敢得寸进尺跟我提这茬?老重,我真是看错你了!”

  说着就挺起毛绒绒地肚子:“哼,就算我这满身绒毛白为你拔了!”

  这么一番痛心疾首的斥责将重苍说得哑口无言,但楚昱实际却是心中暗自窃喜,其实这些年他也攒下了不少自己脱落的毛毛,所以这件衣服的用料根本就没用几根现拔得,而且如今重苍变小了,他偷工减料也就因此变得越加顺理成章了。

  还有之前偷懒摸鱼没有按工期完成织物的事情更是就这么糊弄过去了,简直是一举两得。

  小红鸟喜滋滋,偷偷看重苍似乎还发懵呢,于是决定大发慈悲,反正都是做披风,不如就用剩下的边角料给小重做个带耳朵的兜帽吧。

  于是接下来几天小红鸟都窝在寝殿里,辛勤而又愉快的做着手工,那模样一看就不正常,但重苍这个笔直的梧桐树又怎么能知道这只鸟脑子里头都是什么奇思妙想。他现在妖力低微,故而容易受天性影响,时不时就要去窗口晒会儿太阳,偶尔路过桌案时往上瞄两眼,也看不明白那些针脚的走向,所以就这么错过了提出意见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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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来这些日子,楚昱为了不被看见原形导致有损威严,所以一直都是借口闭关不见任何人的,这让重炎很是失落,他闲来无事就引了山涧中的灵泉去浇灌梧桐树苗,别说,收效还很明显,原本丁点大的树芽已经长到成人膝盖那么高了。

  但这种变化在重苍身上却体现的很微小,他还是那副短胳膊短腿的模样,只不过感觉比刚化形那会儿要有力气多了,也更容易受天性影响了,以至好几次他见到窗外那几棵随风招摇的梧桐时,心中都会涌上一股想砍秃它们的冲动。

  “要不我把你移栽到道场中央来吧,跟现在那棵梧桐树换一下,不然林中树太多容易跟你争养分,反正也不是很麻烦。”小红鸟在亲眼看见他几次克制不住去薅窗边的梧桐树枝时,就提出了这样的建议。

  他这两天也听重苍讲了万年梧桐存在的隐患,着实有些惊讶,又想起宣纸上那句‘终焉之上就是终焉’便更是怀疑其中有什么联系。可担忧是一方面,却也不能因为投鼠忌器,就不让小树苗自由生长了啊,再说重苍要重新修炼至终焉态,还不要个千把年头,然而就眼下的形势,内忧外患层出不穷,他们能不能活到那天还不一定呢,又何必瞻前顾后想那么多。

  “不用,沉疴需猛药,乱世用重典,这样的环境反而于我修炼有利,换个安逸的水土,或许就因此怠惰了也说不定。”重苍摇摇头道。

  小红鸟见状也没再说什么,心中却是嘀咕:最好是这样,就怕你还要玩以前养蛊那一套,把成片的树林就斗得只剩下你一棵了,那多不好啊,虽说都是没什么灵智的普通树,但被你这个后来者给鸠占鹊巢也够冤的。

  左思右想,小红鸟觉得这样还是不行,将来树苗长大了,树林里的空间怕是也不够,也怪当初他吩咐重炎时没有考虑周到,光想着先让“阿紫”安顿下来了。

  不过正好这披风也快收尾了,干脆就和重苍一起给他另寻一块适宜的水土吧。

  思及此处,他就加快了爪子里针线活,这样赶在打探风声的凤凰们回来前,披风就被织好了,楚昱变回人身,对着阳光抖了抖自己的大作,看着那在光线下流动溢彩的金色纹路,越发觉得自己的手工活完美无缺,心满意足地点点头后,就不由分说地把红色的小披风套在了小孩身上。

  重苍冷不丁被摆弄了一下,倒是没生气,他其实有点羞于开口,身上的披风散发着暖融融的温度,让他想起小红鸟那柔软的小肚子,确实很舒服,只是这样一来就衬托着他越发像个稚气未脱的小孩了。

  果然,楚昱欣赏了半天后,突然就充满怜爱地感叹了一句:“唉,慈鸟手中线,小树身上衣啊。”

  重苍:???

  “快把这个帽子戴上试试。”楚昱兴致盎然,转个圈从重苍身后把兜帽拿起来扣到了他脑袋上。

  兜帽做的有点大,一扣上帽檐就垂到了眉毛上,重苍无奈地抬起手想调整一下位置,但却是在帽子顶端摸到了两个“异物”,他不可置信地捏了捏,发现那玩意竟然还是梧桐树叶形状的。

  “这是什么?”他呆愣愣地问道。

  楚昱面不改色:“这毕竟是我用自己绒羽亲自缝制的东西,意义非凡,你既然要穿出去自然就要做些特殊的象征上去,跟那些随手送的羽衣区分开,以示你跟我关系匪浅,不然万一有哪个妖怪不长眼,见到你的朱雀羽衣生起杀人夺宝的心思怎么办?”

  说得好像没什么毛病……可重苍却在宽大的兜帽下拧起眉,片刻后道:“我说过,楚昱,我对你已经失去兴趣,你也不要再对我献殷勤了。”

  楚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