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特小说>都市异能>宿敌他欺世盗名>第59章 着魔

  触目所及的禁地内,满目火海随着烛龙意念的消陨而缓缓褪去,巨大的尸骸终于露出原本的面貌,只不过失去了怨念的支撑,它如今只是一具空荡的躯壳罢了。

  黑色的裂口劈开空间,在烛龙尸骸的腹地,楚昱和重苍二人的身形逐渐显现出来,经此一役,重苍的妖力几乎耗尽,容貌已然恢复成了自己的,而面对眼前堪称翻天覆地的蜕化,他们也是全然没了那个闲情逸致去观赏。

  旭日的微光穿过氤氲的晨雾,投映在楚昱半边侧脸上,将他本就深刻的轮廓描绘的更加浓重,少倾过去,他才后知后觉地抬头,眯起眼睛望向东边的朝阳。

  能看见阳光,说明禁地中的所有怨气都已消散,琼华仙宗那七名先祖所设下的禁制再也无需发挥作用,这片被放逐的土地终于回归了它本来该在的地方,一切都结束了。

  楚昱知道他此刻心中本该充满劫后余生的喜悦,但实际上他的胸腔内却是沉重无比,仿佛有一把无形的锉刀正挤压着他的五脏六腑,那感觉不像是疼痛,而是某种一直以来埋藏在骨髓深处,不想去触摸、探究的沉疴宿疾,他以为只要不直面它的演变,自己就不会因此病入膏肓。

  但是他错了。

  远离妖界那些纷争,两人落难到人间的这段日子,他得以和重苍短暂的握手言和,无论这种维系是否牢固,楚昱都不得不承认,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自由和放松,甚至有某个瞬间,楚昱觉得他也许能放下一切,和重老妖交个朋友。

  因为即便是他在暗中偷偷肖想过妖主之位,但那更多的却只是带有几分安慰意味的遐想,如果重苍不先对他发难,他可能此生便这般得过且过地随波逐流了。

  可是方才在烛龙幻境经历的一切,却直接将一切温和的粉饰太平都给撕得粉碎,让他和重苍之间再无回旋的余地。

  不因别的,只因重苍就是万年梧桐,而自己是天定的妖主。

  这一直在二人之间遮遮掩掩的事实,此时终于被无情打破,站在重苍的立场上,楚昱明白他为何会那般失态,他道境通玄,又心怀鸿鹄之志,这样的人物,怎么会甘心自己生命中最璀璨的一刻,就是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陪衬戏法呢?

  更何况还是陪衬一个毛都没长齐全的小鸟。

  身后的沉默恍惚与他隔着天上地下的距离,楚昱闭了闭眼,如今疑窦的种子已经在二人之间种下,哪怕自己现在指天画地说不会与重苍争夺妖主之位,他恐怕也不会相信吧?

  楚昱心中苦笑,如今他只能期盼——“妖主大人”能看在两人同生死共患难过的份上,今后莫要太为难他,不要将他逼到不得不反的境地……

  “方才在那幻境里,我手脚忽然就不听使唤了……”念及此,楚昱斟酌着字句,用自己都觉得勉强的笑意道:“依我看,这多半又是那烛龙的诡计,想害咱们两个斗个你死我活,毕竟他自己下场都那般凄惨么,肯定也是见不得我们好——”

  “何必如此?”谁知重苍根本不吃这一套,他突兀开口,澄澈的眸中此刻如同结了一层冰霜,静静看向楚昱,隐隐透着几分睥睨道:“就算我现在便将妖主之位拱手相让,昭告天下让众妖皆知你才是预言中人,难道你以为你就能令整个妖界臣服了吗?……楚昱,但凡逐鹿天下者,靠的从来都不是虚无缥缈的天命。”

  楚昱:日

  我就不该先开口。

  “老重……”给了台阶,对方却不下,楚昱也有些火气,他嘴角抬了抬,几不可查的弧度中带点微妙的嘲讽:“都说桀骜者寡言,你要真胸有成竹,又何必跟我说这么多?”

  闻言顿了须臾,重苍抬头目光灼灼:“我们之间,一定要如此剑拔弩张吗?”

  楚昱也倏然沉下脸:“先挑衅的人是你。”

  说罢,转身就往前走去,重苍在后面猝然迈步追上了他,伸手一把钳住他的手肘,楚昱回头,面上没有一丝表情:“放开。”

  “你要去哪?”重苍神色冷静,但细看之下,他眸中却恍惚有无声的火焰在燃烧,瞧着骇人得紧。

  可楚昱正在濒临发怒的边缘,这点压迫如今根本镇不住他。几个瞬息的对视后,楚昱就猛地发力挣开他的钳制,用力之大,甚至都能叫人清晰瞧见手臂上暴起的青筋。

  “楚昱!”重苍既不想放手又不想弄伤他,眼里不由闪过几丝深沉道:“楚昱,你知道的……”

  “我知道什么!?”楚昱冷笑反问:“妖主大人还有何指教?”

  “你知道。”重苍又重复了一遍,他眸色加深,突然便攥紧楚昱的手腕,将人抵在了一根粗壮的骸骨上,居高临下道:“你明明知道,我心悦你。”

  愤怒的瞪视霎时沉寂下来,楚昱的脸色变得极为古怪,甚至还有一丝丝微妙的尴尬,但重苍却仍不放过他,继续道:“你若不是仗着这一点,根本就不敢在亲眼看到梧桐为你开花后,还能像刚才那般跟我说话,你就是在恃宠而骄。”

  “………我没有。”楚昱表情颇有几分被说中心事的难堪,他狠狠推拒了一把重苍的胸膛,却没能对其有半分撼动,于是只得抵触的偏过头去。

  重苍咄咄逼人:“承认这点对你而言很难吗?楚昱,你早就有所察觉,对我的亲近也从不排斥讨厌,甚至还为此有点自鸣得意,因为哪怕我是高高在上的妖主,也不过是你脚下的不二臣,这是你自尊心的最后屏障,不是吗?”

  “够了,别乱猜了!”

  “砰”然一声,楚昱身上爆发出炽烈的白炎,他蓦地推开重苍,森寒的面容上夹杂着一丝屈辱,两人就这么良久对峙着,晨曦微冷的风吹过空荡荡的平地,已然腐化多年的骸骨吱嘎作响,最后在一片寂静中轰然倒塌。

  “所以究竟是为什么……?”重苍缓缓闭眼道,似乎有些疲累:“你一定要把我想象的充满威胁?你明知道我不会——”

  经过六千年的时光变迁,出自同一人之口的质问,异曲却同工,倘若此刻接受疑问的是一向波澜不惊的妖主楚昱的话,那他的回答一定会滴水不漏,甚至还能让眼前人明白他的苦衷和隐忍,故而选择默默等待,直到最终到达忍耐的极限。

  但遗憾的是,此刻相对的两者都并非故人,自然无法将旧事重演。

  “我不知道。”半晌,楚昱语调干涩地打断他,垂下眼:“你总让我捉摸不透。”

  重苍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心中一时五味杂陈。

  他其实本没打算跟楚昱把话说得如此透彻,他总在时刻压抑着对楚昱的情感,自然也不想将那些心思宣之于口,但在刚才触及到那双冷淡眸子的忽然间,他的情绪就好像脱离了控制,再也无法维持表面的风平浪静。

  曾经想要‘浅尝辄止、只为将前尘执念都了却掉便好’的心思,转瞬就崩塌成了不堪一击的泡沫,他才发现他如今连楚昱的一丝冷漠都承受不了,如果这是一场博弈的话,那他此刻无疑已经输了。

  他爱楚昱,欲罢不能。

  “走吧。”一声无奈的喟叹后,重苍退让道:“我们离开这里,禁地刚破,那些仙宗中人也该醒了,趁他们还未恢复秩序,我们速去藏书阁中探寻一趟,有关界门的线索或许就在其中。”

  楚昱点点头,少倾又有些迟疑道:“阿紫………”

  “没了禁地瘴气的干扰,我现在能感知到他在哪里。”一切都已说破,重苍也无需隐藏他和阿紫的关系,当下坦然道。

  可他这种坦然却叫楚昱有些不适应,他没有做声,在重苍准备迈步离开时,才似忽然想起什么一般,恍然道:“等一下!”

  重苍回头询问地看向他,楚昱脸色颇为难,仿佛生怕再被妖主大人扣一个‘你就是恃宠而骄’的帽子,犹犹豫豫道:“我的神识之前就在这一带感应到了什么东西,它在召唤我。”

  为了不被冤枉成是故意找茬,楚昱刻意加重了“之前”这两个字的读音。

  重苍放眼四周,挑眉道:“是在烛龙尸体中?”

  “嗯。”楚昱说着就蹙起眉,在周遭林立的骸骨中徘徊了一圈,最后停在了一处血肉密集的地方。

  杀死烛龙意念后,这具尸骸上残留的血肉几乎都瞬间蒸发了,只有这处不同,血肉的肌理完整的和地上的脊骨粘连在一起,甚至还能隐隐看出几分它原本的位置,像是在接近心脏的那一带。

  腔中的内丹忽然突突跳动起来,像是在印证什么令人心慌的预感,楚昱拧紧了眉头,片刻沉静后,便倏然将手掌插入了那厚实黏腻的血肉当中。

  “楚昱。”重苍走到他身后,见状有些不赞同的出言提醒道。

  “我抓到了!”楚昱神色却猛然一变,他指尖恍惚触到了什么硬物,额角顿时抽搐地一跳,强烈的灼烧感仿佛沿着手指侵入到了四肢百骸,但这种程度的疼痛却仍让他难以放弃挖掘,反倒是叫他越发急切起来,就好像下面有什么奇珍异宝,在吸引着他犹如飞蛾扑火般忘我。

  “楚昱,停下!你在燃烧!”重苍突然攥住楚昱的胳膊,试图将他拉起来。

  “不……我抓到它了,我抓到它了!”

  仿佛魔怔般的一吼,楚昱的手掌被重苍强行拽出,刹那间,火星迸溅,朝阳金色的辉芒下,炙热的白焰在他的右手熊熊燃烧,如此至纯至烈的火焰就连重苍也是一惊,但更让他瞬间魂魄一震的,却是楚昱手中紧紧攥着的东西!

  那是一柄赤红色的长|枪,红得就像浓得化不开的鲜血,又如即将开败的杜鹃花,幽幽弥漫着妖冶和颓靡的味道,没人比他更清楚这柄枪的来历了——这是由楚昱妖骨所铸的本命魂枪……不是眼下的楚昱,而是六千年前的妖主楚昱!

  “怎么会……”重苍失神:“连妖骨所铸的魂枪都遗留在这里,难不成他竟身殒在此了吗?”

  不……楚昱最后回了穹屠山顶,他是死在魂羽丢失的痛苦下,这在前尘的回忆中,无疑是最浓墨重彩的一笔,绝不会出错!

  难道……其实楚昱那时就已经身负不治之伤了吗?而魂羽只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只要我们寻到衔烛之龙在人界留下的尸体……’

  ‘雾隐,对于此事,我自认已经尽力。’

  当年楚昱冷漠的话语回荡在耳畔,重苍似乎恍然明白了什么。

  “呵呵……”

  轻轻响起的笑声却打断了他的怔忡,那笑意的尾音就好像带着一串撩人的勾刺,让听者不禁喉咙作痒,重苍皱起眉,低头看向怀中的楚昱,沙哑开口道:“楚昱,你……”

  “铛啷!”

  鲜红的魂枪从楚昱手中脱出,他竟也好似浑然不在意,完全没有方才对这柄枪的看重,他嘴角淡淡的勾起着,微眯起的眸子上似乎溅起了一层霜雾,是从未有过的迷离姿态。

  重苍的瞳孔不由紧了紧,喉中还未来得及吐出更多话语,眼前的场景就突然一颠倒,他被楚昱推到在地上,那只修长苍白,而又格外有韧力的手,正死死按住他的胸膛,带着格外滚烫的温度。

  他顿觉不对,身上发力,却居然半点都挣脱不开,当下便吃了一惊,楚昱何时有了这等妖力?难不成——

  重苍猛地看向掉落在地上的魂枪。

  “不……看着我……”楚昱似冷玉雕刻的面容倏然凑近,他微微吐出湿热的气息,轻声道:“阿紫……”

  “我不是他。”重苍的声音发紧,不难听出其中有一丝咬牙切齿的意味:“楚昱,睁开眼,仔细看看我是谁!”

  “触碰我……阿紫……”楚昱充耳不闻,他执起重苍的手掌,与他十指相扣,将那带着温凉触感的肌肤贴在自己脸颊上,道:“你感觉到了吗?我在燃烧,毁掉我……快……只有这一刻,我想要你……”

  “楚昱……”重苍语调深沉,身躯僵硬的可怕,理智的弦音濒临在崩断的边缘,他喉结滚动,指腹划过楚昱柔滑细腻的脸侧时,甚至忍不住要根根收紧——简直就想像这个人要求的那样:毁坏他,征伐他,支配他!

  鬼使神差地抚摸着楚昱的脸,可想要进一步的举动却在拼命的克制中停了下来。

  而那边久久得不到回应,楚昱浑浑噩噩的脑中似乎被搅烂成一片,凶猛的热度如同浪潮般冲刷着全身上下的血管,他忍不住将头贴在重苍胸膛上,轻声喘息:“哈……”

  骨髓仿佛被烈火烧得酥透了,楚昱浑身瘫软,下意识在重苍身上摆动着腰肢,冰冷的布料互相摩擦,他隐约觉得小腹中有什么摇摇晃晃的东西要破土而出,要上不下,像是岩浆般在折磨着他,一时间身上所有的感触都好像被放大了,就连重苍胸膛略显急促的起伏和微重的吐息,都好似在侵犯着他。

  想要被抚摸,想要被毁坏,被毫不留情地镇压,直到无法思考,直到身躯焚烧殆尽为止。

  如果这就是他生命的最后,那么他希望给他画上终止的,会是眼前这个人。星愿。

  “抱住我……”楚昱用头磨蹭着重苍的脖颈,他的锁骨被汗水浸湿,在清晨的微光下发出白皙到发亮的光泽,正巧能落在重苍的视线中,那双紧盯着他的双眸一时暗沉无比,隐秘的亢奋甚至让身躯都微微发抖。

  ——这一刻的楚昱太不像他自己了,简直是如同一颗一夜之间就成熟到快要腐坏的石榴,在堪称颓废的狼狈中又带着说不出的糜烂风情。

  但重苍却不得不承认,没人能抗拒这样的楚昱——至少他就不行。

  咬紧牙关,他手肘一个撑身骤然翻转过来,将楚昱紧紧压在身下,两具躯体严丝合缝地叠在一切,交换着彼此的体温,楚昱柔顺的任他摆布,就形同欲望的傀儡,让重苍又爱又恨,忍不住低头贴着那柔软殷红的双唇道:

  “你究竟是在发疯?……还是你本性就是如此?”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可啥也没写啊,半天才轻轻亲一下,脖子以上亲热都算不上吧!(正直脸

  重苍:我看你就是恃宠而骄。

  楚昱:我不是,我没有,不要瞎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