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特小说>都市异能>宿敌他欺世盗名>第54章 解局

  或许是说到此处有点气血上头,牵动了之前在雷劫中所受的伤势,楚昱忽然感觉之前在攸泽房中时,体会到的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感又来了,只不过没有上次那么强烈,但也叫他倏然抓紧了胸口,身形不稳的晃了晃。

  重苍第一个察觉到他的异样,连忙上前问道:“你怎么了?”

  “没什么……可能是渡雷劫那时候受的暗伤还没好。”楚昱制止了他的搀扶,摆摆手,低声隐忍道。

  都说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他之前在攸泽房中忽然发病时,便是重苍直接用嘴渡了精气给他,才叫他避免了魂销当场,如此受了妖主大人的恩惠,楚昱再出状况时便不免有些忌讳,他本能的不想欠重苍太多,这样将来或许免不了要兵戎相见时,他不求说是无愧于心,但好歹也别让场面太难看。

  重苍被挡在他几步之外,眉宇间却是有一丝烦躁,不因别的,只是楚昱方才的举止像极了那个高高在上的妖主楚昱,无论是带着疏离的回避,还是骨节分明而又绝不容有疑的手势,都像极了“他”——温和、沉静有着上位者的宽仁和恰到好处的威严,但却又偏偏拒人于千里之外。

  尽管严格来说,那段记忆并非自己的“亲身”经历,但重苍却也在这一刻,感同身受地体会到了那株不起眼的“树妖阿紫”,在这个人面前时的自惭形秽和谨小慎微。

  他不喜欢这样。

  “你的魂魄有缺损,需要至纯的精气反复滋养才能保住性命,但那也只是解一时之渴,若不根治的话早晚还要复发。”重苍深沉道,他知道这一切盖因那魂羽而起,但现在远水解不了近渴,自己上次哺给他的精气也不知能撑多久。

  楚昱闻言一愣,倒是不知自己的情况已到了如此刻不容缓的地步,他静了片刻,才有点不耐道:“说这个又有什么用?现在连破掉眼前这个局都够呛,还谈什么以后啊?有没有明天还是两说呢。”

  “我不会让你死在这里的。”重苍忽然郑重开口,在楚昱惊讶的目光中走过去,就着昏暗的光线低头凝视着他的双眼,语气带着久违的强势道:“我会将你完整带出这个禁地,还记得吗?我说过,你的命由我来掌控。”

  低沉的语调如同悬在头顶锋芒锐利的锥子,立即便让楚昱后颈传来一阵神经性的紧绷。

  ——他和重苍落到人界太久了,久到他似乎都快要忘了,这个人是那个专断独行、同时又极赋有侵略性的妖主,他想要的东西,哪怕是欺世盗名,逆反天道,也要将其抓在手中。

  犹如从温柔的海水中猝然苏醒,直到此刻,楚昱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危险:眼前的这个男人并不是无害而能任由他摆布的从属,而是对自己存在某种兴味,时刻虎视眈眈的捕食者。

  “那我还真是谢谢你了。”楚昱静静看着他,渐渐露出一个看不清真意的笑容,道:“妖主这么有自信,不会是对眼下这个困局有头绪了吧?”

  重苍从善如流的自他身上收回视线,在环视了整个庙宇一圈后,才道:“无论是法术还是怨气,但凡是可以调动的气凝成的封闭空间,都必然会存在一个节点,也就是阵眼,就好比画皮之前必先画骨,不然就只是下三滥的障眼法,根本不可能困住我们这么久。”

  “那这么说来,方才你施术时,被逼出来的那只眼睛便是这个空间的节点了吧?”楚昱神思一动道。

  “没错。”重苍说到此处表情有些晦暗,显然对刚才的失手还有几分耿耿于怀,他蹙眉道:“但我的妖力却无法干预它,所以我猜它其实只是一个象征,是这个禁地所封印之物残魄的具象化,其实并不真的存在。”

  楚昱隐隐明白他说的意思,人死灯灭,脱离了肉身的魂魄是没有思想,不会思考的。

  所谓的“怨气”和“阴魂害人”的说法,其实大多是死者生前留下的零碎意念在作祟,它们往往不会被滚滚黄泉带走,而是跟着逐渐腐烂的肉身一齐在阳气充足的生界游荡飘零,经过反复的破碎和扭曲,直到最后,这些意念多多少少都会脱离原本的情绪,变得极端而违背常理。

  重苍所说的“象征”,差不多就是这种东西,可以理解为是死者往生后留下的业报图腾。

  “要是真如你所说,那可就难办了。”楚昱烦恼道:“看来这个妖怪是枉死的,不然我们一路上也不会碰到那么多怪事,都是它留下的意念在作怪。但按说平常这种情况也不难对付,过去青阴水榭中有些犯了族规的飞禽被我处置了,他们的残念就总是附在化生池旁的稻米上,多半是想让我吃了以后害病,但最后却被我从地里挖出肉身来用赤阳之火煅烧了三天三夜,后来也就再没闹过……可眼下我们上哪去找那妖怪的肉身去?这法子看来是行不通了,总不能叫我们拿几样法器跪在佛像前,念几句大慈悲咒来超度他吧?”

  重苍失笑道:“我们连他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又谈何超度?心无慈悲,终究也是照猫画虎罢了。”

  讨论又回到了原点,楚昱在庙中转了两圈,愁眉不展,期间重苍又施展了一次法术,却依旧是徒劳无功,那只血红的眼睛被漩涡反复摧折,却没有一点破碎的迹象,总是在它合上眼皮的刹那,众人又回到一成不变的庙宇里。

  几番下来,重苍的妖力也似有不逮,毕竟这里的灵气存储还比不上外面的人界,妖力是用一点少一点的,更何况先前重苍就因替他抵抗雷劫而透支了妖力,而后还被阿紫袭击,眼下终是乏了,盘坐在地上闭目养神。而楚昱就靠在佛像前的供桌上,双手抱臂,眼眸盯着空气中的某一点,不知在想些什么,庙宇内一时只有音舒时不时发出的抽噎声。

  音寒倒是不知道是不是被老妖怪的一番敦敦教诲给鼓舞了,比之前看上去精神了不少,楚昱二人苦思冥想的期间,她也翻遍了庙中上下,想寻找些线索,但半晌过后也是疲累的瘫跪在地上,没精打采地翻弄着一本脏兮兮的佛经。

  “师姐……”一段时间后,音舒的眼泪也哭干了,她挪腾到音寒跟前,满脸写满了憔悴,气若游丝地道:“我们还有可能出去吗?”

  “唉。”音寒低低地叹息了一声,道:“我不知道……”

  “呜……”音舒闻言又有要掉眼泪的迹象,只是哽咽了半天,身子一抽一抽的,眼泪却没掉下来,倒是眼眶憋得又痛又涩,她凄惨道:“师姐,我好怕……你说那东西把我们困在这里面是不是想挑一个来做替死鬼……?呜呜……我真的好害怕,我总感觉背后有人在盯着我,你说是不是它要把我带走了……”

  说到这,就猛地一激灵,抓住音寒的袖子道:“师姐,你千万看住我啊!要是我突然变了,你下手一定要快点……给我留个全尸……”

  “说什么呢!”音寒压低声音劝解,她偷偷瞄了不远处的楚昱一眼道:“咱们这里就那鸟妖皮相和根骨俱好,那妖物要是真挑替身的话,也必得是他首当其冲啊……”

  “说……说得也是。”音舒眼眶通红,愣愣打了个嗝。

  两个姑娘此刻显然已临近崩溃的边缘了,不然单凭她们自万千凡人中挑选出的万中无一的资质,和多年高山悟道的修养,怎么也不会说出如此荒唐的话来,可见被这禁地困局荼毒的不浅。

  楚昱在一旁徐徐呼出一口浊气,把正在嘀嘀咕咕的二女吓了一跳,他自己却仍岿然不动的平静道:“有那个讨论谁先死的功夫,倒不如给你们老祖宗上几炷香,让他们泉下有知,好劝劝那妖怪收了神通,也省得你们一介仙宗弟子,将来还要靠给人看相算命混饭吃。”

  音寒被他突然开口的声音震了一下,吓得将手中佛经摔落在地,那佛经本就已经破烂不堪了,眼下一落地就散成了花,楚昱皱皱眉,目光投射过来,却正巧眼尖的发现一丝不对。

  他放下臂膀,神情骤然严肃起来,朝音寒二人所在的角落走过去。

  “你……你要做什么?”音寒霎时紧张起来,将音舒护在身后,长剑铿然出鞘,横在二人面前。

  楚昱根本不理会她,径直蹲下来就去查看那佛经,两指轻轻一捻,就从粘连的两页纸张中抽出一片发黑的鳞片来。

  “这是……”音寒也愣住了,她刚才把这本佛经来回翻了数遍,根本没察觉到有什么端倪,怎么这鸟妖一碰就摸出东西来了?

  “是妖怪精魂所化的信物。”楚昱就像知道音寒在想什么一般,抚摸着那鳞片道:“没有妖力的凡人一般是触不到的,只有被信物主人亲手赠与才能佩戴。”

  说着,他的指尖就缓缓划过地上那本佛经的残页,道:“这不是佛经。”

  “那是什么?”音寒惊诧问道,她瞪大了眼睛,可在她的肉眼中,那就只是一本破烂散架的旧书而已。

  楚昱皱起眉,他小心翼翼的捧起那本佛经,来回仔细翻看,眸中妖力尽显,缓慢渗出骇人的红光,但却仍是堪不透这佛经背后的本相,正百思不得其解时,佛经突然被人从手中夺走,楚昱一抬头,就见重苍站在他身后。

  “是咒术,只有相应的钥匙才能解开,也难怪我开始没有看出这佛经的古怪。”重苍言语间似乎颇为遗憾。

  楚昱知道他自诩妖力通玄,被这种奇淫巧术的伎俩给蒙骗过去了,心下郁闷是肯定的,若是在穹屠山上,这种时候就急需戚冰那种不明就里的蠢货吹上两句,活跃活跃严肃的学术气氛,让在座的各位都踊跃发发言,各自指点一番江山,这样才不失大家一介妖王的格调。

  也就是俗称的聚众装逼。

  但楚昱眼下却是没那个心思,他好不容易在这无解的死局里看到点象征希望的东西来,根本没空顾及那些虚头巴脑的体面,立时就狂化道:

  “管他什么咒术呢,你赶紧给我解开不就完了!”

  重苍:“………”

  作者有话要说:  赠送给万年单身老树的一句警世恒言:老婆开心,日子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