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特小说>都市异能>宿敌他欺世盗名>第26章 唇枪舌剑

  此话可谓掷地有声,戚冰面色刚开始还有些发白,但很快便露出些惭愧来,对重苍俯首作辑道:“妖主所言甚是,是属下目光短浅,自作聪明了。”

  “戚兄何必妄自菲薄?”没想到重苍还未说什么,歆谣却是先掩嘴轻笑道:“妖主大人的境界故然令人高山仰止,可也未必适用于所有人,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道,所谓逆天改命的精髓也亦在此,戚兄若是不能理解妖主话中真意,仅是人云亦云,盲从一通,那岂不是辜负了妖主点拨,也亦让自己平白落了下乘?”

  歆谣这番话将戚冰说得一愣一愣的,以至于让他当场便失了言语,甚至开始怀疑人生,可歆谣看样子也没指望他能明白,旋即就话锋一转,对端坐在她右侧的雾隐道:“阁下以为呢?”

  雾隐缓缓放下酒杯,不咸不淡地道:“妖王问错人了,这里在座的哪个提起来不是如雷贯耳的人物,又怎会轮到我一个籍籍无名的闲散妖怪班门弄斧?”

  “闲散倒是真,可班门弄斧就未必了,不知阁下可有听闻古人有云——‘龙能大能小,能升能隐;大则兴云吐雾,小则隐介藏形;升则飞腾于宇宙之间,隐则潜伏于波涛之内。’由此可知,所谓籍籍无名也亦可能是深藏不露,古往今来韬光养晦以图一招制敌的例子也不再少数,兴许阁下便是其中之一……也未尝可知啊。”歆谣恍惚轻叹一声道,面纱将她所有的情绪都完美的遮挡在那一层薄幕下,叫人难以揣摩清楚其话中真意,怕是一不留神就会容易掉入她所编织的言语陷阱中,被牵着鼻子走。

  可雾隐倒是也沉得住气,他是任凭你风浪起,我自八风不动,言语交锋间可谓将‘避重就轻’这四个字发挥地淋漓尽致,几个瞬息间就把所有敏感的话题,都给尽数轻描淡写地挡了回去。

  而戚冰和无迹在一旁却是干看白戏,对此未置一词,他们一个是听不懂,一个则是知道今天定然不只这点文戏,所以暂且养精蓄锐,只等着后面打戏开场呢。

  楚昱看得颇觉好笑,看来他之前给重苍安一个治下不严的甩手掌柜名号,还真未冤枉他。他麾下这些妖将可真是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眼下外贼还没怎么样呢,便先一步开始窝里斗起来了,也亏得重苍是那种对凡尘俗务不挂心的性子,毕竟若是换作是他来做这个妖主的话,恐怕做得第一件事——就是把这些幺蛾子全拖出去祭天了。

  “呵呵。”闻如璋坐在另一侧轻笑出声,烟金色的眸子划过雾隐的脸庞,道:“我看阁下也有些眼熟,可放眼这妖界当中,能让我闻如璋眼熟的人可不多了,想来阁下该不是如自己所说那般……是个籍籍无名之辈吧?”

  雾隐皮笑肉不笑地回道:“但我看妖王却是眼生的很。”

  他在说这话时,一直在他身旁低头服侍的少年却是抬起头来,朝闻如璋的方向望了一眼。

  闻如璋也亦敏锐地察觉到了那道视线,他目光触及那少年,便微弱地皱了皱眉,似乎颇感烦躁,但转瞬就恢复正常,勾唇一笑,对雾隐举起酒杯道:“无妨,萍水相逢,也是缘分,今天这第一杯酒,就让我敬阁下吧!”

  他此言一出,不光雾隐,整个露台上的气氛都霎时僵硬起来——有重苍这个妖主在上面站着,闻如璋却先将酒敬给一个据说是“籍籍无名”的妖将,这不是明摆着在打重苍的脸吗?

  察觉到身畔重苍的气息逐渐变得冰冷,楚昱心中暗叫赶快打起来——他那种迫切之情简直都要呼之欲出了。

  可却不想片刻后,雾隐就开口解围道:“妖王说笑了,这第一杯酒可不该是在你我之间,今日是妖主大人新婚之喜,虽是免去了这祭天的步骤,但合卺而醑的习俗却是不能落下,想来只有等妖主和太子喝了交杯酒后,这礼才能算终成,而你我到那时再痛饮一番也依旧不迟……”

  他言及此处,却是望向了还在一脸懵逼的戚冰:“我说得可对?”

  “啊?”突然成为了众人视线的焦点,戚冰竟罕见地有一瞬间怔愣,但随即他就反应过味来,接过话茬道:“……对对!来人,将合卺酒呈上来!”

  如此,便总算是化解了一桩冲突,闻如璋嗤笑一声,亦不甚在意地重新落座,须臾过后,宴席上的气氛便又开始渐渐缓和起来。

  但那边,楚昱眼看着捧着合卺酒的妖怪跪在二人脚下,将那两只盛着佳酿的琉璃杯献到眼前来,内心却是挣扎无比——虽然已经活了五百年,但楚昱内心却依然是只保守的小红鸟,喝交杯酒这种仪式感强烈的事,在他看来已经超出了自己所能接受的底线。

  而最糟糕的还是本来听他话一直安安静静的阿紫,此刻竟也开始不依不饶地小声闹腾道:“嘤嘤嘤……明明接吻也好,双修也好,都是我先来的……楚楚你为什么要背叛我?……我、我反对这门亲事!”

  一把按住胸口,楚昱立刻用法术强行压下阿紫的声音,然后这才硬着头皮抬眼看向重苍,只见他已经拿起了一只酒杯,此刻正一错不错地注视着自己,楚昱便压低声音急切道:“没必要非做到这步吧?”

  “不过只是一杯酒而已。”重苍似有不解地淡淡道:“你一向都是这么大惊小怪的吗?”

  不仅我大惊小怪,有可能是你分|身的某颗树也是大惊小怪的呢!

  楚昱恨恨地咬牙半晌,再三权衡后,便终于从托盘中一把捞起那琉璃酒盏,其中星点酒水都因他那略粗暴的动作而迸溅而出,但楚昱却顾及不了这么多,他在顷刻间便与重苍手腕交缠,转瞬的功夫两人便都是极快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连一丝多余的动作都未做,就这么敷衍地完成了仪式。

  随意将酒盏掷在地上,楚昱抬起指腹擦过嘴角未干的酒水,便不再理会重苍,他转身落座在早就准备好的上座上,而重苍也亦在他身后落座,顺便还略带警告地看了一眼。

  楚昱自然是全当做没看见,他将视线重新投放到下方,而不知道是否是他的错觉,在视线转移的一瞬间,他仿佛察觉出雾隐看向露台顶端的目光有些冰冷。

  但等他抬眼望过去时,雾隐却已是端起了酒杯在自饮自酌,而他身畔的那个少年竟并未像方才那样前后仔细地侍奉着他,反倒是安静地垂眸待着,这么看上去——两人实在不像是恪守尊卑之礼的主仆。

  楚昱莫名蹙起眉看着这一幕,不知为何,那个少年总让他稍稍感觉怪异,明明容貌极其姣好,甚至其中还夹杂着一股不可多得清冷气质——但就是让他觉得,十分古怪。

  细细品察之下,少年雪白的皮肤中似是还透着一股病态的苍冷,仿佛在那副不沾丝毫烟火气的皮相下,还埋藏着一种接近颓靡的蛊惑力:那种感觉淡淡地,又很难以言说,但是却被楚昱敏锐地捕捉到了,他心中那种违和感登时更重,于是当下便偏过头去,不想再看。

  可他刚回过头,就发现重苍的视线也正落在那少年身上。

  怎么回事?难不成那小孩真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楚昱暗自疑惑地想道。

  正想着,挂在脖子上的黑玉葫芦就又冲破重重阻碍,仿佛能洞悉楚昱内心似的,激动地叫唤道:“看!他变心了!这种见异思迁的人根本配不上你!楚楚,你擦亮眼睛啊!只有我才是这世间上最爱你的树!”

  “…………”恶狠狠地隔着胸前衣襟攥住黑玉葫芦,楚昱再次静音了阿紫,心说祖宗,你快给我消停点吧。

  兴许是重苍的视线太过明显,雾隐看了看身旁的少年,久未有波澜的面容竟然在此时微微一笑,他举杯站起身来对重苍道:“今日前来恭贺妖主新婚大喜,本该奉上奇珍异宝相庆,但我想妖主乃雅致之人,对寻常黄白俗物定然没有兴趣,所以便让手下伶人准备了一支剑舞,还望妖主愿意笑纳。”

  “伶人?”闻如璋在此时突然开口,他金眸盯着雾隐身侧的少年,似有些沉重道:“就是他吗?”

  “正是。”雾隐扯出一个说不上含义的微笑,回答道。

  闻如璋默然不语,只是他看上去竟不像宴会开始时那般游刃有余了,仿佛像是揣着沉重的心事般,有几分心不在焉,看得楚昱都不禁替他着急。

  而另一边重苍却还是那般平平淡淡地,对雾隐颔首道:“你既有此番美意,我又怎好轻拂。”

  雾隐闻言便微微俯身一行礼,随即侧头对身旁少年道:“玉儿,去吧。”

  闻如璋听见雾隐这声轻唤,原本平按在桌案上的手掌却是紧紧攥了起来,烟金色的眸中仿佛瞬间升腾起氤氲的雾气,叫人难辨其中究竟是何情绪。

  那名唤“玉儿”的少年起身,他本静静坐在那里时还好,此刻倏然动作起来,却在顷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只见他在举手投足间好似有无穷的吸引力,明明只是寻常的走到露台中央,可那一行一止却都叫人挪不开眼——就好像那并非一个出身低微、惯好谄媚的伶人,而是一个矜贵而又克制懂礼的王公贵族。

  楚昱忽然明白他从那少年身上感受的违和感的是什么了:

  虽然不是很明显,但那种一言一行都仿佛经受过刻意调|教与模仿的僵硬感,还是叫他察觉出了几分。

  只是……雾隐为什么要训练这么一个人?而他又是想让这个少年模仿谁呢?

  眼见楚昱若有所思地盯着那少年,阿紫就又忍不住酸溜溜地发言了,只不过这次却是极为简洁的冷嘲:

  “哼,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楚昱:“…………”

  作者有话要说:  阿紫:我反对这门亲事!

  作者(拍案而起):人家郎才女貌,天生一对,轮得到你这妖怪来反对?

  阿紫:哭唧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