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特小说>都市异能>宿敌他欺世盗名>第24章 秘密

  “没那么沉重……”楚昱苦笑着摇摇头道:“只是我此番前去若是没有归期的话,我希望你能替我照顾一下这株画中梧桐。”

  无迹何等精明,一下便听出楚昱的话外之意,讶异道:“你该不会是想趁明日乱象之机……”

  楚昱点点头,郑重道:“这是我唯一的机会,哪怕是要冒再大的风险,也值得。”

  “可是你的本命魂羽尚在妖主手中。”无迹皱眉:“那可攸关你的身家性命,我怕如此贸然行事的话,若是激怒妖主而致使魂羽被毁,那便得不偿失了;不然我们此番暂且按兵不动,兴许往后骗取了妖主的信任,便可以伺机夺回魂羽,到那时再从长计议也不迟。”

  无迹此言自然是为楚昱着想,可他却不明白楚昱早就已经盼着这一天,盼得几乎是望眼欲穿,此时此刻,就是再多的劝阻也不能阻挡他迫切想要飞出穹屠山的心。

  “怎么骗取他的信任?哪里来的从长计议?你怎么知道重苍不会在这次利用完我之后,便将我打入深渊,从此万劫不复?”楚昱冷静地反问,在将无迹说得哑口无言后,他才喟叹一声道:“无迹,我一刻也等不了了,哪怕最后魂羽被毁,让我落得形销魂灭的下场,也总好过像现在这般,时时刻刻都被禁锢在牢笼中,饱受屈辱。”

  似乎是从中听出了一丝别样的意味,无迹略显迟疑地开口问道:“楚昱……你和妖主之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才会让你如此焦急地想要离开?”

  “…………”

  楚昱一时无言,他只要想起那日在亭台上,重苍如同入魔般的狂态,就会觉得自己早已愈合多日的颈侧,又再次开始隐隐作痛起来,可这种事自然难以宣之于口,所以他此刻偏过头去,面色间浮现出隐忍的不耐烦,明显对此不愿多谈。

  而楚昱的沉默却顿时让无迹面露惊恐,他的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极其不和谐的联想——什么强取豪夺,霸王硬上弓,原本骄傲的青年在黑恶势力的无情蹂|躏下,明明已经到达了极限,却依旧死咬着不肯哀求哭泣,直至被折磨得偏体鳞伤、体无完肤……无迹刹那间被自己的想象感动得热泪盈眶,他单手捂住脸,哽咽道:“兄弟,苦了你了,我真没想到妖主他能做到这个地步!简直是禽兽不如!”

  “…………”

  面无表情地拂掉无迹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楚昱虽然不知道无迹都脑补了些什么,但他知道他现在恐怕是有点——想要打人。

  “你最好趁现在天还没亮,赶紧滚回你的乾元海去。”楚昱冷笑道:“不然让你们妖主发现你来过我这,他会更禽兽。”

  “呃……”无迹闻言望了眼窗外的天色,也自知待不了多久了,他看了看怀中的羽衣,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最后有些欲言又止地道:“楚昱,我无迹蹉跎了半生,都从未交过什么知己好友,你是第一个想让我起心思结交的人,因此不论你意下如何,我无迹往后都会将你当做兄弟看待。”

  他说到此处顿了顿,似乎终于下了决心道:“所以,这个秘密我便也只告诉你一个人。”

  楚昱眉梢挑了挑,还未作语,就听无迹深吸一口气道:“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我为什么会觉得现在的妖主是鸠占鹊巢吗?”

  “为什么?”楚昱蹙眉问道,他话说出口就突然感觉胸口莫名发烫——那是在有强烈预感下才会有的反应。

  “因为我曾经暗自在妖主面前启用过镜牢笔洗,那时我试图将他引进其中,可结果却是失败了。”无迹抬起头,目光灼灼道:“镜牢笔洗从不失手,就算不能对妖主产生创伤,但他也应该似有所觉才是,可事实就是他不仅无动于衷,甚至都没能察觉到我私下里的动作——而镜牢笔洗只会对两种东西失去效用,一种是死物,这个不必多说;而另一种……就是自身生魂缺失的人。”

  “一个连魂魄都不完整的人,他又怎么能去主宰别人……甚而是整个妖界的命运?”

  ……

  ……

  直到天光乍破,楚昱都没能再次入睡。

  他望着窗外如金色薄纱般的微光,脑海中却一直在想着无迹所说的话。

  生魂缺失的人。

  楚昱骤然攥紧挂在颈子上的葫芦吊坠,会是巧合吗?为什么阿紫化形的模样和重苍的容貌别无二致?为什么重苍明知阿紫的存在,却从不因此多作置喙?为什么重苍寝殿中的酒溪,就恰好是这山中能灌溉树木的唯一水源?

  而且如果阿紫确实就是重苍因什么缘故,而摒弃掉的一部分魂魄的话……那岂不是意味着重苍他也是……一株梧桐?

  梧桐开花,妖主现世。

  这八个字背后可能的真相是如此骇人,但也亦如一块滚烫的烙铁,勾动着楚昱埋藏在冷静外表下的岩浆,他用力揉着眉心,以致于那块皮肉都开始有些泛红。不得不说,怀疑的种子一旦在心中种下,便会立即开始生根发芽,就好像如今细细想来,似乎有许多细节都能证明重苍的欺世盗名。

  纵使一遍遍地提醒自己,这不是他眼下该考虑的事,楚昱却抑制不住内心的暗流涌动——如果这个猜测是真的,那是否就意味着,他还有望夺回原属于自己的一切?毕竟阿紫那时候为他开花了不是吗?

  但当朝阳突破山峰的遮挡,将刺目的金光映照在他侧脸上时,楚昱却又将突兀涌起的野心勃勃都尽数压制了下去——他如今连身家性命都在重苍手中,即便能证明重苍的妖主身份是假,他又能拿什么和重苍斗?更何况现在所有的一切还只是猜测?

  眼下想得再多也没用,只要他还是重苍的阶下囚,就纵是有千般能耐也无法施展,想来唯有逃出穹屠山之后,他才能另作打算。

  况且……楚昱轻轻摩挲着黑玉葫芦的表面,在有万全的把握前,他也不宜打草惊蛇,如若最后重苍和阿紫一定要融合为一只完整的魂魄,那他希望最终留存下来的那个人格——会是阿紫。

  随着他思绪的蔓延,山中的湿雾也缓慢地,自万年梧桐的根系与枝叶间升腾而起,渐渐将窗外的景色笼罩在一片朦胧中,而一向寂静的冥央宫,此刻竟也好似从看不见的远方,遥遥传来喧嚣的人声。

  楚昱闻声翻身下床,从木施上随意捡起那件火红的嫁衣,披在身上,他面对着立在墙角的铜镜,极其细致地将衣领整理好,将活动在苍白肌肤下的清晰骨骼,都矜持地埋藏在那层层叠叠地繁复衣物下,在一切都完毕后,便倏尔对着镜子露出了一个浅淡的微笑。

  ——好戏开场了。

  ……

  ……

  大殿中。

  重苍过来迎接楚昱的第一眼就是诧异。

  过去楚昱给他的印象就是既桀骜不驯又爱逞强斗狠,就仿佛一只随时随地都准备跟人战斗的炸毛小鸟,哪怕你给他再多的颜色看,他也不会就此老实下来,永远都是昂首阔步,气宇轩昂,哪怕遍体鳞伤也是一样,骨头硬到让重苍有时会觉得牙根发痒。

  可现在,他穿着自己为他准备的嫁衣,那炽烈的颜色反倒像是抑制住了他所有的不屈一样,衬得整个人沉静而内敛,他脊背挺直的立在那里,就像倏然穿梭了光阴,让重苍恍惚想起了,他第一次踏上青阴水榭顶峰,看见那位传闻中的朱雀族太子时——他就是如此的冷静而自持。

  重苍的喉结微不可见地滑动了一下,他垂下眼睫,缓缓冲楚昱伸出了手。

  楚昱盯着他那如玉石般毫无瑕疵的手掌,脑海里却突然冒出一个非常荒唐的想法——如果阿紫对自己有种发自天然的渴慕的话,那可能跟他出自同源的重苍……会不会也是如此?

  这种猜想莫名让楚昱感到一阵恶寒,甚至都根本懒得维持面上的得体,他皱眉道:“我们一定要如此吗?不过是逢场作戏而已,何必要搞得跟真的一样?”

  “因为这就是真的。”重苍毫不退让,态度强硬地沉声道:“楚昱,把手给我。”

  压下心底的不甘愿,楚昱面色不虞地将手递给重苍,两人在顷刻间十指相扣,重苍牵着他从大殿中走了出去。

  行走在仿佛漫无止境的长廊中,十指紧握的两人却都是一言不发,就像一场沉默的戏剧,戏台上的夫妻明明身着相衬的大红色喜服,但却是貌合神离,各怀各的心思,只盼着散场后分道扬镳,两不相见,各生欢喜。

  当然——事情本该是如此的,可默默感受着手心传来的凉津津的温度,重苍竟然有一瞬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甚至十分突兀地,产生了一个极其怪诞的念头:如果这段路就这样一直走不到尽头的话,那么他和楚昱是不是就永远不会分开了?

  这个念头刚刚划过脑海,他就骤然如同从噩梦中惊醒,在意识到自己的不对劲后,便立刻运转神识,霎时彻骨的寒意就贯穿至四经八脉,让他顷刻便摒弃了杂念,重新回归平静。

  “啧。”楚昱自是不知重苍在这须臾间,历经了怎样的百转千回,他只是觉得这段路长得让他格外不耐和烦躁。

  “楚昱。”重苍在一旁不着痕迹地瞥了他一眼后,便目视前方,淡淡道:“今日你不必做任何事,你就只需要在你的位置上安安静静地待着,做一个摆设就好。”

  楚昱闻言勾唇一笑,也亦用平淡的语气反讽道:“不劳妖主大人费心,这点规矩我还明白。”

  “楚昱。”似乎是对楚昱回答的语气不满,明明通往宴席的道路已经近在咫尺,重苍却突然停下脚步,他转过身来,居高临下地注视着楚昱,目光从青年那弧度完美的下颌,一路描摹到其高挺的鼻梁,最后却是稳稳落在他微挑的眼梢上,直看得楚昱禁不住捏了一把汗时,他才略有深意地道:

  “不要让我失望。”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楚昱是一只权欲很重的小红鸟

  以及……今天就更这些了,我承认我是个不持久的弱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