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特小说>都市异能>【】暗之书>第十一章 终结的舞曲(1)

更新时间2013-6-28 9:40:17 字数:4195

 “游戏就快要结束了。注定失去的东西要么已经消逝、要么即将枯朽;可应该得到的尚在迷雾的彼端,既无音信、也无预兆。

  “但我们依然会继续前行,毫无迟疑,更无迷罔。纵使收获的只有憎恨,即便所求仍旧遥遥无期,甚至要以生命之火的熄竭作为代价,我们都在所不惜。

  “所以,我们手握利刃勇往直前。勇决的先行者即将登上他们的舞台,用生命跳起一曲死亡之舞,把这神圣的晚宴推向高潮。

  “这是属于他们的时刻,他们该尽情燃烧,而我们就这样缄默好了——这是对勇士的祭奠,他们的鲜血将成为最终剧目的完美铺垫。舞动吧、歌唱吧,我们宏大的交响已经沉默太久,而现在,它激动人心的序章,马上就要降临了!”

  *

  清晨、太阳还未升起,街道一片肃寂。笼罩城市的灰色薄雾莫名地给人一种压抑沉闷的印象,就像此刻统摄整个达卡芙的紧张气氛一样——少有的几个行人表情严肃、行色匆匆;西门高耸的城楼上,为数不少的值夜守卫大都倚着墙壁瞌睡连连,盔甲上结着薄薄一层白霜。

  从七日战争结束算起,这种景象已有两年没在达卡芙出现过了。因为和费伦商人有关的那起轰动全城的绑架案,两座城市刚刚缓和的关系又开始回落:不仅达卡芙领主馆态度强硬地出手调查,费伦方面也派出一个监察团“协助”破案、眼下正在赶往达卡芙的路上。说是“协助”,但谁都看得出这其实是个不折不扣的谈判团——那些原本打算驻留达卡芙的商团都被召回了,如果这边真的不由分说、把那几个费伦人定罪下狱、两城之间的贸易只怕也就到此结束了。

  这也是守卫如此疲倦的原因之一——在发生了高阶祭司的连续被害案之后又出了这种事,一直以来只是做做样子的夜班巡逻班次一下子翻了几倍、所有可疑的人物都要盘查,守卫的人数却没有增加。夜班门卫一夜间由头号苦差事变成了第一美差,带着毯子来岗上补觉几乎已经成为他们的惯例了。

  不过说实话,除了晚上不能随便到城外闲逛、酒吧里谈论的话题有所变更之外,人们的生活并没有受到多少影响。该通宵在酒吧里胡闹的、该走家串户骗讨勒索的、该趁着夜色摸人腰包的,一切照常——大部分人对未来的局势持乐观态度:只要应付好这支监察团,这次的小风波想必很快就会过去。费伦出产的香料还是很受欢迎的,掮客们的手上已经开始缺货了;像这种双赢的生意,有什么傻瓜会因为这点小事停手不做吗?

  天终于彻底亮了。就在冬日的的第一缕阳光穿过城市、洒落在城西的丘陵和森林中时,一个还算清醒的守卫突然揉揉眼睛、随即动手摇醒他的同伴、指了指目力可及的大路尽头。骚动很快波及了整座城楼、为首的军官一把抓起奥术通信器、嘶声报告起来。

  *

  铁窗之下、维尔-建金斯彻夜未眠。

  部分原因是监房里的空气实在太糟糕了。虽然狱卒们特别为他打扫过一番、可那些邋遢囚犯这么多年的积累毕竟不是盖的。典狱长甚至满怀歉意地提议让他住自己的办公室,但被他谢绝了——就算是作为

  “幽蓝之刃”维-扎卡的助手“影隼”维尔-建金斯、而非他真正意义上的自己,被人当英雄般优待,对他来说也都不啻于精神上的酷刑。

  其实待在这儿的本不应该是他,不过总得有个人来承担放倒那几个费伦商人的责任;而这地方虽然臭了点,却十分安静、很适合把一些事情想想明白。那天救出阿克芙莉亚之后,他费了好大力气才让管事的祭司相信那群商人的伤都是他用炸弹造成的;然后,把她们两人送回家、确认莎多尔已经恢复正常又花了不少工夫,最后还见缝插针地跑了一趟腐骨酒酿,于是等他履约来到监狱已经是第二天了。也只有在这时,他才会觉得拥有名望是件好事——如果换成别人要拿到这一天时间,就不是动动嘴能办得到的了。

  至于那些可疑的商人,他们当天就被监禁起来,只是碍于身份特殊无法直接审理定罪;其实事实早就明摆着,如果没什么意外的话、他被关在这里也只是为了好向费伦方面交代,可他就是无法放下心来。最近发生了了太多无法解释的事情,何况这次的事件、阴谋的气息如此明显。

  当时的情况他记忆犹新,那几个费伦商人的挑衅拙劣不堪,如果不是莎多尔突然失神暴走的话,局面远远不会落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她不是那种不识大体的人,应该很清楚在那种情形下动手的后果——也就是说,令她混乱的东西不论是什么,在那一刻都彻底压倒了她自己的意识。还有她那不知从何而来、而且已经出现过一次的力量。那些商人伪装得不错,但还是能看得出都有些拳脚功夫,而莎多尔一瞬间就把他们全部放倒了。不仅如此,那种火焰般灼热的光华和压倒性的攻击方式,都莫名地令他觉得熟悉;他为此已经绞尽脑汁想了好几天,可还是抓不住头绪。到底是什么在她身体里生长、乃至于侵占了她的灵魂呢?

  赏金猎人越想越烦躁。是谁种下的种子,而又为什么偏偏在此时发芽?或者这真是天命的巧合、碰巧撞到这个敏感的时间点吗?比起可能造成的麻烦、莎多尔的精神状态也同样堪忧;虽然嘱咐过阿克芙莉亚和老弗丁不要告诉她,但小姑娘真的管得住自己的嘴巴吗?

  维尔眯着眼睛、无比烦恶地吐出一口气,掐住自己的额头、用力揉搓。确实如瓦尔基莉所说,他现在已经开始觉得后悔了——他本该更小心一点、更聪明一点;就算退一万步说,至少也该安排好她们两个,再到这鬼地方闭关啊。

  不,不能再这么下去了。赏金猎人抬手给了自己一个耳光、扇得自己的耳朵都在嗡嗡作响。这么自责下去永远没有尽头,虽然逃出去对他并不困难,但谁能担保这么做就一定是对的?谁能告诉他——

  耳鸣并没有消退,正相反、它就像得到了某种鼓励一样愈演愈烈,甚至连窗上的栅栏都应和着它震动起来。维尔终于无法忍受、几步走到铁栅门边、用力敲了几下。

  “有人吗,有人吗!”

  一个狱吏很快应声而来,拘谨地对他行了个平民惯用的礼节、在门外站定。

  “有什么吩咐,建金斯大人?”

  “外面怎么了,什么人闹得这么厉害?”

  “呃啊,费伦的使团……啊不,或许说军队好些……哎,我说不清楚,大人您如果愿意,我可以担点风险,让您出去自己看……”

  赏金猎人心情本就烦躁到极点、狱吏吞吞吐吐的解释更让他恼火异常;虽然如此,他还是仅仅低声咒骂了一句、就昏昏沉沉地跌坐回原处。

  “不必……你走吧。”

  狱吏也看出他心情不好,不由得一缩脖子、唯唯诺诺地退了出去。

  *

  片刻之后、达卡芙的中心大道。

  虽然正是早上该开始热闹的时候,路两边聚集的人群规模也有些超出常理。刚刚出摊的杂货商把手推车停在一边、赶着牲口去贩应季肉菜的乡下人也都站住了脚;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支奇怪的队伍身上、不时压低声音交换着情报。已经有不少人得知费伦监察团抵达的消息了,可没人想得到来的竟然是这么一群人——他们身披亮银色的盔甲、腰间都佩着朴素的长剑,全副武装的样子完全不像是来和谈的。

  “喂,我说,这明明就是军队吧。”

  “他们想打架不成?只有这么几个人,太看不起达卡芙了吧。”

  疑惑的人群像潮水一般涌动起来。莎多尔牵着阿克芙莉亚、也被挤在中间,纵然奋力挣扎也脱身不得——她们本是趁着清早去市场买东西的,不想却被卷进了这一场乱;四周人群的窃窃低语让莎多尔心口发凉、拉着小姑娘的手心里也沁出了一层冷汗。

  她们两个的脸色都不太好。几天以来,莎多尔几乎都没吃什么东西——她完全不记得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就算凭借本能、她也猜得出这一切一定与自己有关。焦虑、不安和仍旧不时来访的眩晕感同时折磨着她的身体,让她几日间像是憔悴了十年。

  至于阿克芙莉亚,几天前施法时留下的创伤依旧未愈、又被绑手绑脚饿了好几天,今天才刚刚恢复得可以出门。何况她心里还藏着事情——赏金猎人千叮万嘱她绝对不能把事实的真相告诉莎多尔,但就这么一天天看着她的莎莉姐消瘦下去、毕竟也是件很折磨人的事。

  事实上,今天也是小姑娘拼命缠着、莎多尔才肯带她出来的。阿克芙莉亚原本的打算是借着出门的机会让莎多尔散散心,可现在的情况显然适得其反:不说挤在人群里热烘烘的颇让人恶心,那些正被围观的骑士也很令她担心——莎多尔看他们的眼神明显有些异样,手也开始有些发冷发粘、手指轻轻颤抖。

  这简直就是个灾难。当她们终于从人群中脱身、躲进一条小巷时,身上已经蹭满了灰土、散发着穷人常吸的那种劣质烟味。莎多尔终于忍不住、扶着墙壁蹲坐下来。阿克芙莉亚则有气无力地拍打着衣服、越过涌动的人头偷眼回望那群银白色的骑士;他们镶银的马掌正踩在平整的条石路面上、发出好听的金属响声。

  “莎莉姐……你没事吧?”

  女子愣愣地反应了一会儿,好像才刚弄明白她说了些什么。

  “啊……我没事,你怎么样?身体那么弱,是我不好,不该带你走这条路的……我要是能……啊,我是说,如果我能背你就好了……”

  阿克芙莉亚听着她语无伦次地对自己讲话,并没有觉得惊讶,只是微微垂下眼帘、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女子的脸颊。莎多尔这几天一直就是这么魂不守舍的样子,小姑娘几乎已经习以为常了。

  “莎莉姐,那些人你认识?”

  “啊?什么……什么人?”

  “这次费伦派来的使者啊。你看,在那边。”

  就像对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子那样、阿克芙莉亚耐心地牵起莎多尔的一只手、指向正经过巷口的一名武士,就像她才是两人中比较年长的一样。顺着小姑娘的手指看去、莎多尔终于恍悟般注意到了那群显眼得过分的男人,原来她刚刚甚至都不知道人群为何聚集得如此之多。

  这些人的盔甲实在是太晃眼了,而银亮板甲上流动的水珠更像棱镜一样、折射着令人眼晕的彩光。这只能说明一件事情——这些人整夜都在赶路,所以铠甲上积累的霜才会厚到现在才融化的地步。

  无疑,只有身强体壮的武者才能承受寒夜里的彻夜狂奔,也就是说,这支队伍里没有一个孱弱的文官。莎多尔困惑地眨眨眼睛、挨个扫视那些毫无表情的面孔,很快,她的神色就变得十分古怪。

  “他们……这怎么可能,费伦怎么会……”

  女子呆呆地自言自语,突然倒吸一口凉气、捂住了嘴。

  “莎莉姐,莎莉姐?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这些人……应该都是费伦的通缉犯、至少也背着一条人命的暴徒……但是在我离开费伦的时候,他们中的很多应该已经被抓住了,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

  阿克芙莉亚闻言也吃惊不小、不敢相信地望了一眼那些气宇轩昂的骑士,又转回头来瞪着莎多尔。

  “这怎么可能?莎莉姐,你确定你没看错?”

  “这里面几个人的通缉令曾经在费伦挂过好几个月……况且一个人我或许会认错,但是这么多人……”

  “也就是说……费伦的监察团根本就不是什么监察团?!这……笨蛋大叔又不在,这可怎么办好了啦!”

  “我也不知……”莎多尔强忍着恶心努力想摸清头绪、忽然头脑一亮:“弗丁先生!快点卡雅,我们得去腐骨酒酿,现在!”

  阿克芙莉亚已经慌了神,闻言连忙手忙脚乱地半搀半扯着莎多尔。两人都暂时忘掉了身上的不适、用最快速度向腐骨酒酿的方向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