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老学长就算是傻子也明白发生什么了。他很艰难地拾起了自己稀碎的世界观，开始各种在朋友之间偷偷打听相关的专业人士。
因为高中时候的经历，大学时的我对鬼神之说极其敏感，敏感到有人讲个开玩笑讲个鬼故事我都能当场翻脸的地步。老学长也知道我不喜欢这些，于是他找到了吴欢，求她打听一下有没有靠谱的大师。
正巧，吴欢通过我认识了海富。老学长一提这事儿，她就立刻把我最近都跟海富“厮混”在一起处理灵异事件的情报捅给了老学长。
在老学长的观念里，海富连我都能撬动，肯定是个真正有本事的高人。于是乎他连夜给我打了电话，求我给他搭个线。让海富帮忙给乔瑞明看看。
听完我的描述，海富沉默了一会儿，他好像很无语：“所以你说了半天也没说明白他们到底是遇到了什么。”
我回答，“因为老学长就是这么跟我说的，他说想跟你见一面。”
“见一面就见一面吧。”海富道，“反正最近我也没什么事，什么时候都行。那你安排时间，安排好了跟我说一声。”
我说可以，转过头去跟老学长沟通了。
跟老学长约的时间是这周的星期六，我和海富干的都是没什么固定日子的工作，时间倒也好排。老学长在某互联网场上班，还是个项目主管。平时回家还得照顾坐月子的媳妇和大闺女，时间更紧。就这样还单独抽了一天，开车带着乔瑞明来了我们书店。
我和老学长是很多年的好朋友了，见面没有那么多客套。他带着乔瑞明过来之后，开口让乔瑞明喊我张哥。乔瑞明看着就是那种很老实的小孩，身上收拾得规规矩矩的，也没什么出格的地方。
就是他这脸色也太难看了。
一米八的大小伙子，脸色萎靡，眼下乌青足有一指宽。他看我的时候，额头上隐隐约约还能看见一层黑色的阴气。
莫不成这就是传说中的印堂发黑？
我心里嘀咕，但是面上不能表现出来，只是笑着给老学长他们介绍海富。
双方都认识了之后，我提议就上我们书店的自习区聊。这阵也没什么，然而老学长有点尴尬地说，要不出去找个饭馆坐个包间吧？也方便说话。
我去看海富，他脸上没什么异样的表情，想来是这些年见各种各样千奇百怪的委托人见得多了，也就习惯了。我们几个在附近找了个相对高档的咖啡店，选了个隔音好的卡座，几个人坐进去，这才开始聊乔瑞明身上发生的事情。
“事情大概是从十一月份开始的吧，可能是、三号？就那天我……呃，就是，我比较……我比比比比较激动……那个，我就有点……有点那个，欲欲欲、有点想那个啥……就、就找了个片然后……就想……”
乔瑞明顶着一张大红脸，结结巴巴开始说明情况，一开始声音还是正常的，可倒后来越来越小，跟蚊子叫似的。虽然他这话说的跟丫完形填空似的，但在场的都是那个年纪过来的大老爷们，知道那时候的血气方刚，也自然就心领神会了。
嗯……不过海富有没有心领神会我不能保证啊。我一边想着，一边看了海富一眼。他脸上的表情很正常，正在等着乔瑞明往下说。
我又偷瞄了老学长一眼，老学长那张正直憨厚的脸上全是对乔瑞明的担心。
我心说难怪呢，难怪我刚刚说要在自习区谈事，他非坚持要找个隔音比较好的地方。这小乔一看就是个特别老实的孩子，让这种孩子在公共场合对着两个不认识的人将这么私密的事情，有点难为他了。
“就是观看黄/色影音的时候遇到的事情？发生了什么？”海富问，“不用紧张或是觉得尴尬。就算看个病也得跟医生说明情况吧？这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情。”
好吧，看起来他是懂的——也对，他也是个人么，人哪有没有生理需求的？
也许是海富认真的神情和老学长担心的表情很好的安抚了乔瑞明。他渐渐地克服了那种羞耻，开始给我们讲述他的遭遇。
乔瑞明平时是个老实孩子，因为性向的原因，上了大学以后也没有主动发展一段感情。因为家教比较严格，也没胆子去见识外面花花的世界。平时连下个小电影都不敢用校园网，另开了个手机号自己买流量下。
九月三号这天，宿舍几个室友要么有课、要么上图书馆刷馆去了。只留乔瑞明一个人在宿舍，乔瑞明想着趁着室友都不在，处理一下个人问题，就打开了电脑深处他最偏爱的那部片子……
“我现在看见它……看见它我就不行了……那天结束之后，脑子都是懵的。我坐在椅子上缓了好久，忽然感觉屋子里有点冷。我以为是窗户没关紧，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去关窗户。就这么一起身一回来，我就看见……”
“我就看见……那地方……有眼睛……”
我尝试着想象了一下，结果把自己给雷了个够呛。
不得不说这小兄弟的遭遇实在是惹人同情，青天白日看个带颜色的小电影。做完手工活结果发现自己看的片里有双阴测测的眼睛盯着自己。这得留下多大的心理阴影啊，怕不是这辈子都失去那种世俗的欲望了。
“眼睛？能形容一下吗？什么样的眼睛？人的眼睛还是小动物的眼睛？”海富问，他脸上的神情倒是挺严肃的。看得我一时间有点羞愧——我是不是有点过于缺乏职业道德了？
“人的眼睛。”乔瑞明回答。
“嗯，是人的眼睛那就应该是鬼了。”海富点点头，“只是当时看到眼睛，不至于把您吓成现在这样吧？后面还发生了什么事？”
“呃……”乔瑞明叹了口气，他苦着脸道，“我已经被那个东西骚扰了快一个月了。天天晚上，先是那种很重的喘息声。喘息声响完之后我就会……我就会有特别强烈的那方面的反应。强烈的都有点疼，我没办法只能……”
合着他现在这么憔悴是纵欲造成的啊！我摸了摸我的后腰，同为男性，感同身受下忽然觉得腰子有点疼……
海富这次没搭茬了，他沉思了一会儿，转而问老学长：“张先生，我听张耶说您之前也听到过那种喘息声。听到声音的当天晚上，您有没有做过春梦？”
老学长是结过婚的人了。他连孩子都抱俩了，对那点子事能不知道吗？他回答：“是有做过。当时我也没多想，就以为是他姐姐怀孕这个阶段我素久了……早晨起来冲了个凉水澡也就消停了。”
“后来还有吗？”海富问。
“那没有了。”老学长道，“我年纪也不小了。对这方面的诉求也不如以往大了。”
海富点了点头，目光又转回乔瑞明身上，我听见他用那种礼貌而客气的营业语气问：“乔同学，方便现在放一下您看到眼睛那部片子吗？”
乔瑞明明显呆住了，我和老学长一时间也有点傻眼。但是很快，我注意到老学长的目光转向了我——他满脸都敬佩。
我不想收到这种敬佩啊！而且他到底敬佩了个啥啊！当时我也顾不了别的了，要扯海富的袖子问他到底是个什么意思。结果海富轻巧地躲开了我的手，淡定道：“几位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单纯想观察一下情况。毕竟乔同学第一次遇到这事儿是从看完这部片子开始的。要是不愿意也没什么太大关系，我大概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了……不过，还得麻烦乔同学回答我几个问题，您回答有或者没有就可以了。”
“没问题没问题。”乔瑞明这才回过神来，他有点不好意思地对海富说，“那个片子……那片子真的没办法给你播。不是不愿意，主要是……那天我被吓到了，就直接把它删掉了。”
“没关系。”海富说，“那出事之前，您去过比如说山区一类的地方，接触过狐狸、黄鼠狼一类的小动物吗？”
“我没有。”乔瑞明摇了摇头。
“那您的居住的住所周围有没有行为比较古怪猫的呢？”海富又问。
“没有……没有吧？这个接触是指什么呢？我们学校挺大的，里面有不少流浪猫。不过我有点猫毛过敏，从来都不碰那些小动物。”
“嗯……这么问吧，最近有没有小动物在您的衣服、床上用蹭来蹭去或者撒尿的方法留下气味?”海富问。
“没有的。”
“您的现任情人或者前任情人有没有在最近死亡的？”
“没有，我是母胎单身。从来都没恋爱过。”乔瑞明的脸有点红。
“周围的室友、朋友呢？宿舍楼有没有学生为情所伤跳楼之后一直徘徊在楼里的传闻？”
“没有……我周围的人都很好，几个舍友……有两个在谈恋爱。前天还看见在朋友圈晒合照呢。宿舍楼……宿舍楼是新建的，我们是第一批入住的。”
“最后一个问题了。”海富说，“去寺庙求过姻缘吗？”
乔瑞明愣了一下，他点了点头，申请复杂。
“是我们班一个女同学拉着我去的。”他叹了口气：“那天……那天就是大家一起出去玩，就在城南区那边那个商业广场。”
乔瑞明说的商业广场，应该是指黑水寺旁边那个千达广场。坐地铁六号线在黑水寺站下车，过个马路就能到。
“在黑水寺拜的？”海富问乔瑞明。
“对啊。”乔瑞明小心翼翼地问海富，“是拜佛的时候出了问题吗？”
海富摇摇头，“黑水寺不会出这种差错，那是个很有历史的寺庙了。庙里不少能人。你们在黑水寺里都干了什么？你也求了姻缘？”
“我没有我没有！”乔瑞明连连摆手，“季木……就是我那个女同学。她拜的是送子观音，我想了想觉得我这种人是不是不适合拜这尊神，就没有跟着一起拜。”
“后来……呃。”
“后来怎么了？”
“后来她跟我表白了，出了寺庙之后，她就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把我堵住，就说喜欢我……我是真没意识到她的感情。但是我又不喜欢女孩，我就拒绝她了……和这个有关系吗？”
海富沉思了一会儿：“冒昧问一下，这个女孩现在还在世吗？”
“在世啊！”乔瑞明答：“今天早晨她还跟我打招呼来着。”
“她还跟你说话？”这次是老学长插嘴了，他显得有点惊讶。
“她跟我说当不成情侣当朋友么。”乔瑞明道，“应该不会是她吧……她不是那种人。”
“乔同学。”海富道，“那你去了黑水寺，有没有动过他们晒在外面的书？或者在周围买过一些看起来很有年头的古籍？”
“我……我是买过一本，季木喜欢这些东西。我拿她当好闺蜜，准备送给她当生日礼物。”乔瑞明回忆了半晌，道，“线装的……是一本诗集，看着挺有年头的。”
听完这句话，海富忽然笑了起来，他说：“那就好说了，不是什么棘手的东西，盐鬼作祟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