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更:
顾风檐和霍端把东西收拾进屋里, 又拿来几个簸箕,开始处理药材。
霍秀玲见状,道:“哟, 这么多都要收拾出来?我瞧这天儿也不好, 能干的了吗?”
顾风檐把部分药材根部的泥沙清洗干净,“先收拾着, 明日待天好了再炮制或者晒,总不能就这么一直窝着。”
清洗切段都是简单活, 想着自己也是可以的。
“我回去也没事,正好也来搭把手。”霍秀玲撸起袖子, 负责将需要切段的切好。
江雪瑞坐着无聊,也开始跟着清洗药材。连霍阿爹都来帮力所能及的忙。
几人忙了一下午,终于是将满院子两三百斤药材都收拾好了。需要晒干的放在了药架子上,需要炒制的整整齐齐的放在筐里,只等明日有空再收拾。
累得快瘫了。
江雪瑞和霍秀玲都瞧着天色不早了,便要回家。
顾风檐又分别付了一些工钱给他们,俩人自是不肯要。
“姑母, 瑞哥儿, 快别推脱,这村里认识的人虽多,但愿意真心帮我和霍端做这个生意的, 也怕是只有你们了,别的地方我们帮衬不上多少, 但这几个钱还请拿着,我和霍端多少也安心些。”顾风檐劝说道。
霍秀玲和江雪瑞没法, 只能接了钱。可到底是本本分分的老实人, 心里总觉得受之有愧……不过是顺手帮忙的事, 怎么就能得这么多的工钱。
霍秀玲更觉得脸上挂不住,一家子人,却谈起钱来了,但檐哥儿说的却也有理。想了半天,她只道:“也罢了,檐哥儿说得也是理,以后忙不过来,你只管站在河坎上叫姑母和瑞哥儿一声就是了。”
江雪瑞也连连赞同。
之前顾风檐跟霍端都商量好了,要寻两个靠得住的人帮忙收药材记账。
江雪瑞别看不怎么说话,却也是曾经念过书的,人又踏实仔细,记账这活他最合适不过。
霍秀玲这人跟村里谁都能说上话,从来也没红过脸,收药材称重的活交给她最稳妥。
若这事真能成,他们只用负责炮制药材就好。
霍端笑了笑,“说起来我和檐哥儿也确实有事跟姑母还有瑞哥儿说……”
俩人细问,却听院子外面有人叫江雪瑞。不用想就知是沈卓见天黑了夫郎还没回家,着急寻来了。
几人都暗自笑,江雪瑞红着脸不知该如何是好。
“天也黑了路不好走明天再说吧。姑母和瑞哥儿路上仔细些。”顾风檐道。
和霍端把人送到了院外,才回去了。
……
夜里露气重,一家人把该收捡的都收捡到了屋里,霍端和顾风檐先给霍阿爹的床上挂上了蚊帐,才回到自己的屋。
“蚊帐只有这一副,霍总就把你那床拆了吧,跟我将就几天。”顾风檐从立柜里拿出另一副蚊帐来,摊开了要挂上去。
霍端的床是临时搭的,说是床,其实不过是长板凳上支木板,睡起来提心吊胆,何况要叫霍阿爹知道俩人还分床睡总归不好。
“嗯,先挂蚊帐吧。”霍端面上波澜不惊,心里忐忑。
蚊帐是天好时顾风檐提前清洗过的,还带着皂角的香味。
两人挂上了,顾风檐又拿了一点儿干透的艾草和薄荷叶进来,“霍总自己搬吧,我再点点儿艾叶。”
艾叶放在窗台上燃烧着,满屋子清香。
霍端把被子枕头都搬到了顾风檐的床上,又把临时支的拆了……吹了灯俩个人才终于并排躺在了黑暗中。
窗外有夜虫鸣叫,屋里静的可以听见彼此的呼吸。
被子盖的是同一张,顾风檐和霍端都是生下来头一回跟别人同床共枕,手脚僵直地躺着,几乎不敢动,生怕一个不小心就碰到什么不该碰到的地方。
霍端鼻息里全是香气,冷冽的香气。顾风檐的一绺黑发落在他枕侧,霍端觉得它香得很,用鼻尖去触碰……湿滑冰凉的触感像是一只手不停撩人。
黑暗中,五感更为清晰,这股香气若有若无,分明如此冷,却勾得霍端灼烧。
他沉醉地闭上眼往过靠……
顾风檐被惊动了,“怎么了?睡不着?”
霍端猛然惊醒。
竟发现自己像个变态似的追着顾风檐的头发不停嗅闻。
“睡不着,太热了。”他烦躁地一脚踢开被子。
顾风檐翻了个身把被子扯回来,笑道:“这才几月份,端午过后更热,活能煎鸡蛋……快睡吧,明天还有得忙。”
黑暗中,他的眼睛亮亮的,衣袖过处又是一股香气……霍端发现了,那香味来源不是他的头发,而是他。
跟顾风檐同床简直是一种折磨,霍端心里忿忿不平,多半是对自己不争气的厌烦。
“睡吧。”他翻了个身,被子往过一堆,把顾风檐裹得严严实实。
顾风檐要动,他忙道:“别挪,饶了我吧,祖宗。”
“端午还没到,你裹粽子呢?”顾风檐莫名其妙笑道,“把我热死对你有好处?”
从被子里总算露出一只胳膊,衣袖堆拢,羊脂玉似的胳膊明晃晃地在霍端眼前招摇。
霍端无奈,把他袖子扯好,却没再塞回去,鬼使神差地一只手隔被搭在顾风檐身上,轻拍着,“不然我给你唱个摇篮曲?”
他声音低低的,很好听。
顾风檐心中软的滴水,挪近霍端,嗤了一声,“你可拉倒吧,睡了睡了。”
说完还真闭上了眼睛,霍端借着过窗的月光,一低头就能看见他嫣红水润的唇,挺翘的鼻尖,入水浓墨似的眉眼。
他慌忙弓起身子尽量不碰到顾风檐……今夜难捱。
河对岸鸡刚鸣一声,霍端就如蒙大赦地从床上一骨碌爬了起来——顶着两个大黑眼圈。
刚出房门,霍阿爹也正从屋子里出来。
“你这一夜干什么了?眼圈都快掉到下巴了。”霍阿爹皱眉。
霍端有苦难言,他干什么了?
他基本没睡。
顾风檐睡觉不怎么老实,到了后半夜一个劲地往他怀里缩……怀里抱着个温软的人,还是自己起了不轨心思的人,霍端备受折磨。
他强自笑笑,“蚊子太多了,没睡好。”
这时候身后门轻响,顾风檐神清气爽地朝霍阿爹打招呼,“阿爹起这么早?”
“睡着也腿疼,反而睡不着了,我去喂鸡鸭,你们洗完脸看看吃什么。”霍阿爹把霍端抛之脑后,拄着拐杖往后院去。
顾风檐瞧霍端,却见他一脸苍白,黑眼圈跟十宿没睡似的。
“霍总这是趁我睡着了夜会女鬼去了?瞧你跟被榨干了似的。”他伸了个懒腰,含笑道。
女鬼能有你厉害……霍端暗自吐槽。
“我会什么女鬼,我这是被爱往人怀里拱的狐狸榨干的。”他凉嗖嗖道。
霍阿爹围着鸡鸭往后山上赶,顾风檐怕啄了药材,也去帮忙,不怀好意地给霍端丢下一句,“狐狸说霍总怀里挺舒服的,今晚还来……”
霍端正打水洗脸呢,盆都掉了。半天顾风檐原是知道的,或许还是故意的?
顿时他心里挺舒爽的,唇角都带着笑……莫名其妙地觉得这夜熬的都值了,甚至觉得再熬十个通宵都没问题。
然而顾风檐丝毫不知道霍端这些心思,他说那一句话,也就是顺口。
……
早饭吃的还是白粥,煮起来简单方便,配着昨日剩下来的紫苏桃子姜。
吃完饭等清晨露气散了,一家人又把屋里的药材拿出来晒上。
时间尚早。
顾风檐边收拾边对霍端道:“霍总,晒完去一趟梁先生家吧,你生病抓药的钱还没挡清,顺便也问问他考虑的如何。”
霍端点头,“下午估计也有要来卖药材的村民,对了……钱还够吧?”
卖药材的钱都是顾风檐管着的,霍端这里也有一些,都是每回顾风檐给他的零花钱。
想到这里,霍端莫名开心……这样就像是妻子管钱,每月再给丈夫固定的零花钱似的。
两三百斤药材差不多花了一贯钱,余下还有许多的。
顾风檐道:“够的,等这批药材卖了,若是东福楼那边生意再好些,差不多就能寻思着给阿爹治病了。”
霍端点头。收拾完了药材,顾风檐拿上些钱才一道往村口梁成则家去。
梁家这时候也刚吃过早食,梁成则和沈尧成婚十多年了,膝下却没有孩子,偌大的院子里冷冷清清的。
两个人把木桌上的碗筷往屋里捡,梁成则正想开口跟沈尧说帮霍端他们炮制药材的事,却听见霍端和顾风檐来了,便把人引了进来,招呼着坐。
“霍家小子和夫郎可吃过饭了?没吃的话我去给你们做点儿。”梁成则捡碗筷去了灶房,沈尧留下陪客,笑眯眯道。
沈尧平日里深居简出,不怎么参与村里的八卦团体,顾风檐对他摸不准,此刻见他笑眯眯的,语气极和善,便知道是个好相与的,心里也松了口气。
雇梁成则这事必须得沈尧点头才行,若他要以这个拿捏霍端和他,那就麻烦大了。
“沈叔别劳动,早上做的大米粥,我们吃过了才来的。”顾风檐拿出一个纸包,里面包着五十多文钱。
他把纸包双手递给沈尧,“前夜里霍端生病,那么大的雨,多亏了梁先生肯跑一趟。梁先生人善,不肯收诊费,但这救命之恩我和霍端不能不记,这点微薄药材钱还请沈叔肯收。”
沈尧见他动作语言都知礼,人也盘条亮顺,心里更觉得霍端娶了个好夫郎。
“你梁叔不肯收,我也不敢收。再说,你和霍小子成婚时我也没去,这钱就当是给你包个红包了。”沈尧笑道。
梁成则从灶房出来,正巧听见了,便接道:“你沈叔说得对,切莫再推来推去了。什么钱该收什么钱不该收我心里有数着,亏不了。”
顾风檐见状,只能把钱收回去,和霍端交换了个眼神。
霍端站起来朝梁成则作了个揖,“梁先生救我一命,我一定记得,日后若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只管开口。”
“谢你夫郎吧,那么大的雨,他一个哥儿也敢跑出去给你找药引子,我都犯怵。”梁成则把他扶起来。
又想起霍端和顾风檐上回提起的事,看了沈尧一眼,他继续道:“炮制药材的事我也同意了,每日两个时辰,工钱你们看着给就行。”
顾风檐和霍端一阵高兴。
“梁先生放心我们,我们必然不亏待了你,以后每月一贯钱,若是药材多了,就加一贯,定然准时送来。”霍端把提前跟顾风檐商量好的价钱说出来。
一贯钱已经非常丰厚了,毕竟梁成则一个月四处看诊也不过才一贯钱左右。
沈尧听了半天,才明白这俩小子是要雇梁成则做事情。
“这事你怎么没跟我提过?”沈尧一句话甩给梁成则。
见他自家夫郎脸色已经严肃了,梁成则顾不得有人没人,陪笑道:“我忘了,你别生气,俩小子都是实在人,跟他们打交道你放心。”
顾风檐和霍端见状,便想帮梁成则辩解一下,却被沈尧堵了回去,“你们别管他,我听他辩解。”
梁成则几乎都要擦汗了,绕着沈尧转来转去,竟都忘了他们还在,眼里完全只有沈尧一个。
顾风檐也看得出来,沈尧并没真跟梁成则生气,不过是想叫人哄……说白了就是人老夫老妻之间的情/趣。
“好一嘴狗粮。”顾风檐笑叹。
霍端不解,“什么?”
顾风檐睨他一眼,答非所问,“快中午了,姑母他们快来了,回家吧。”
可恋爱哪有搞钱香……顾风檐心道。
霍端却很羡慕人家老夫老妻的。
二更:
顾风檐和霍端前脚刚到家,后脚江雪瑞和霍秀玲就来了。
听是要有别的事情交代给他们的,便都没拿什么东西。霍秀玲有些忐忑,“檐哥儿昨日说有事情要另外交代,究竟是啥事儿啊?”
山头已经有点太阳了,估摸着会是个好天气。顾风檐把药翻了翻叫晾晒,霍端已经把小木桌和账本搬了出来。
“姑母先坐,”又拿了板凳叫俩人坐下,霍端才道,“姑母和瑞哥儿也看见了,村民们送过的药材很多,我和檐哥儿俩个人两头忙,有时候就照应不过来……所以就商量着请姑母和瑞哥儿帮着管收购药材这事。”
江雪瑞一听,有些紧张道:“这我也没做过,只怕会出什么岔子。”
顾风檐闻言,笑着宽慰二人,“都是简单活,姑母会用杆秤,只用把他们送来的药材称好,付了钱就行。瑞哥儿会写字,就只用记账。”
霍端补充,“这活不用满山跑,你们做我和檐哥儿也放心……工钱就按每天十五文算。”
江雪瑞和霍秀玲对视了一眼。
还有这等好事?
采药材不是个轻松活,顶着大太阳山上摸寻一天,也不过才得三四斤。
而他们只用坐着称称重,写写字就能轻松赚到。
霍秀玲高兴完却开始为自家侄子的钱包发愁。收购一天药材少说也要去一贯钱,这会儿又给他们开工钱,这就算是赚了点钱也不该这么花啊?
“二蛋,姑母说句话你和檐哥儿可听着,我虽不知道你们赚了多少钱,但也该细着点,这一天下去只工钱就要一贯多。这哪行啊?”她提醒霍端和顾风檐道。
顾风檐笑笑,做生意这事本来就要舍得投入,何况他们和东福楼杏林院都是签了合同的,药材不怕卖不出去。
“姑母说的是,我和霍端计算呢,亏不了。”她宽慰霍秀玲。
不仅不会亏还能赚许多。
院门外已经渐渐有人说话声了,都是早起抢先去山上采药回来直奔霍家的村民。
霍秀玲忙起身去招呼,“那成。来人了,我也不多唠叨……你们也忙去吧。”
……
昨日部分药材晒上了,但需要炮制的还在屋里堆着,加上今天又有村民来卖。任务量繁重。
顾风檐和霍端把收购的工作安排了出去,他们便只管在灶房里负责烘炒。霍阿爹不能多劳累,便坐在灶下烧火。
药材有些是要特别炮制的,只能等下午梁成则来料理……一家子人忙了一上午,终于料理的差不多了。
然而院子里霍秀玲他们又收了一堆,粗略估计一下大概又有两三百斤。
这些只能等着下午再收拾。
天上日头烈,几个人把药材收到了阴凉处,霍秀玲和江雪瑞又是闲不住的,正在拿了扫把扫地。
顾风檐见大家都热的厉害,就顺手拿了些淡竹叶,泡了水,在井里湃过,一人倒了一杯。
“姑母,瑞哥儿,快来喝水,等吃了午食再收拾。”他招呼道,“阿爹也来休息会儿。”
霍秀玲和江雪瑞答应着几下扫完了地,才跟霍阿爹坐在桃树下乘凉喝水。
顾风檐拿了杯水去灶房递给霍端,“歇会儿。”
霍端真有些渴了,端着水喝了一气,“院里那些赶着下午收拾出来,剩下的就等梁先生来了。”
“明儿逢集,马上要过端午了,咱去卖药材,顺道给东福楼送方子,再买些过节的东西回来。”顾风檐把炒制药材的锅换成做饭的,准备料理午食了。
“这可是我们一起过的第一个节,指不定还是最后一个,多少庆祝一下。”他笑道。
霍端拿水杯的手顿了顿,“顾少安排就是。”
“不过在春节之前多半完不成任务,咱们还能一起过个春节,烫火锅看雪之类的,明儿上县里再买点酒用来做青桃酒,瓮到冬天再喝……”顾风檐边切菜洗米,边絮絮叨叨地安排着。
霍端坐在灶下添柴,边听顾风檐给他描述的,脑中已经有画面了……突然就开始期待起冬天。
……
顾风檐做的午食简单,白米饭加上上回霍秀玲送来的腊肉炒笋干,一碗鸡毛菜蛋汤。
吃过了之后,霍阿爹去洗碗,几个人收拾药材全当消食,好在下午来卖药材的村民并不算多,霍秀玲和江雪瑞也有空帮忙,赶着日落前,满院子的药材全部收拾妥帖了。
霍秀玲和江雪瑞看没什么事,也就领了工钱回去了。
天快黑的时梁成则来了一回,跟着顾风檐霍端把剩下的十几斤需要特殊炮制的药材收拾好,一直忙到了夜里。
等送完梁成则,俩人骨头几乎都要散架了,洗漱完,全都瘫在了床上。
胳膊,脊背酸痛,顾风檐在不大的床上滚了两滚,“霍总说真的,我这辈子的劳动量都在今天用完了,等有钱了咱还是招人吧,躺着做大老板多好。”
从前顾风檐总觉得办公室一坐成天看文件特别疲惫,这时候才真的「疲惫」俩个字怎么写。
霍端下地已经习惯了,稍微好些。
“哪儿疼啊?我给你捏捏?”他洗过澡,从外间进来,瞧着顾风檐半裹着被子在床上滚来滚去,不禁笑道。
顾风檐一听,索性踢开被子,趴下了,脸埋在枕头里,瓮声瓮气道,“胳膊,腰,腿……谢谢霍总。”
这人像是没什么分寸感,亦或者是根没往深了想。
他的寝衣是雪白的,上好的料子,被未干透的发尾在背后洇出痕迹,能看见蝴蝶骨和腰窝的曲线……比例太好了,惊为天人,丘是丘,壑是壑,都收拢在纤细柔韧的腰部。
腿像是两根柔韧的嫩竹,又长又直,汇拢在雪白泛绯色的后跟。
就这么明晃晃地躺着,颇有几分任人/采撷的味道。
霍端眸色一深,站着未动。
“霍总?”顾风檐侧头含笑看他,暖黄灯光下,眼角眉梢都是含情的。
似乎是知道自己这样很撩拨人,又似乎全然不知。
霍端走上前去,别开眼,“咳咳……差遣起我来倒是熟练。”
他捏他小腿,再到胳膊,后背,绕过了腰和大腿……手下温软,隔着薄薄的衣料能清晰地感觉到体温。
“力度可以,霍总要是以后没饭吃都可以去做盲人按摩了。”顾风檐满意地夸赞,却见他眼睛四处游移,话里有话道。
想不到霍端这人脸皮还挺薄的。
霍端胡乱捏了一会儿,颇为煎熬,只想给自己两嘴巴子,真是欠得慌非给自己找罪受。
“咳咳……差不多了就睡吧。明天还得早起。”他偏头掩饰自己的异常,顺手扯了被子把顾风檐团团裹住,一下就熄了灯。
房间陷入一片黑暗,霍端才松了口气。
顾风檐脸埋在被子里闷笑,“霍总以前没谈过恋爱?”
否则怎么摸个男的都这么激动,若不是纯情处男,顾风楠`枫檐也想不出来别的了,只是觉得不可思议,他一个总裁,大把的男女往上贴,怎么着也不应该啊……莫非是有什么隐疾??
想到这里,顾风檐满脸同情。
霍端见他脸色复杂,忙一下把被子给他拉到头,盖严实了,“说得好像你有过似的,别瞎猜,睡你的。”
半斤八两,两个纯情处男,还彼此笑话上了。
“你谋杀亲妻啊你,”顾风檐把被子拉下来,大口喘息。
好不容易平静了,才侧眸含笑,“霍总就敢笃定我没有?”
霍端是猜的,自然不敢笃定。
“你有?”他问道。
顾风檐面朝房顶闭上了眼,笑声叫人抓心挠肝的,“你猜啊,猜到我就告诉你。”
“我猜的到,还用你告诉我?”霍端一阵烦躁。
顾风檐莫非还真有?
他敢啊,他真敢……谁是他妻啊。
霍端越想越烦躁,又是一个无眠夜。
三更:
天还没亮,霍家先亮了灯。今日是要去县里卖药材,若是晚了太晒,再者下午还要收拾下一批药材,他们得早点回来。
顾风檐和霍端不敢贪睡,一大早就顶着两个偌大的黑眼圈爬起了床。
他们在堂屋里装药材,霍阿爹便在灶房里忙着给俩人做朝食。
收拾好吃过朝食天将亮,几大口袋的药材顾风檐和霍端肯定不行,便叫上了正巧要去县里上工的叶必先父子来帮着。
四个人赶着最早的牛车到了县里。
顾风檐把药材分了两部分,一部分是给杏林院的,另一部分是按照写的药膳方子挑选好的,要给东福楼送去。
叶必先和叶把两人送到了东福楼门口就急急忙忙地去上工了。
今日东福楼少见的冷冷清清,跑堂的伙计都坐在柜台边上打盹,只一个李掌柜在柜台上拨算盘,眉毛蹙的能夹死苍蝇。
“李掌柜安好啊。”顾风檐和霍端把几个大袋子拖到门槛外,朝李掌柜招呼了声,“我二人来送方子和药材。”
听见声音,李掌柜才从账本里抬眼,顿时惊喜地高声笑道,“救星啊!总算是把二位盼来了。”
又一脚踢在打盹伙计的凳子上,“没眼色的,还打盹呢!客人来了又走只怕你都不知道,还不叫几个人帮着把东西抬进去!”
凳子倒在地上,伙计一骨碌爬起来,帕子往肩上一搭,忙嬉皮笑脸地往后堂去了,“掌柜说得是,我这就去。”
李掌柜想了想,又把伙计抓回来,“等会儿,顺便把你赵叔叫来,说有事……回来时顺道沏一壶好茶来。”
伙计记下,窜去了后院。
李掌柜安排完了,才把两人请进了大堂,就着靠窗的雅座坐了下来。
霍端四下看了一眼,发现东福楼里只有几个人在吃饭,点的也都是些不怎么值钱等素菜,心里便明白了几分。
“李掌柜,救星这话又从何而来?”他问道。
李掌柜叹了口气,抓着俩人大吐苦水,“唉,还不是为着生意上的事!这不是入夏了,县里的酒楼饭肆都开始预备消暑吃食了,我们东福楼预备的是一款独创的青梅汁子,酸爽开胃,水里湃了也解暑,客人估计也愿意买……”
他看了斜对面迎春楼一眼,咬牙切齿道:“菜单都已经换上去,谁知道在上新前一天被迎春楼抢了去……这青梅汁子本是我东福楼独创,也不知道他们是如何拿到配方的。”
“二位也知道,对面和我东福楼向来都是对手,结果这青梅汁子一上,客人图新鲜竟全去对面了,真是气煞我也!”
霍端和顾风檐也大概猜到了些,毕竟从对门路过时,那伙计都差把白眼翻上天去了。
“原是这样。”霍端微微一笑,看向顾风檐,“这个内子倒是能帮上李掌柜的忙……”
顾风檐闻言便将提前写好的药膳方子摊开在了桌上,指尖点在一处,“李掌柜见笑,我前日里研究出了一道菜式倒是能帮上忙。”
李掌柜顺他手指尖看,上面写得是:紫苏桃子姜,取新鲜紫苏叶,将熟的青桃,嫩姜……
“这味吃食我倒是没听说过……”李掌柜沉吟道,“紫苏是味药材,这个我知道。”
顾风檐和霍端把之前的话原封不动地又跟李掌柜讲了一遍。
李掌柜甚觉有理,便高兴道:“二位小哥的主意甚好,届时若成了我必有重谢!但做菜的事情我也不怎么清楚,等老赵来了,你们商量。”
正说着,后堂帘子被掀开,赵师傅边在围裙上擦手边走进来,对着李掌柜笑,“夫人叫我?”
李掌柜起身,叫他坐,“上回跟你说的就是这二位,来送药材和方子。你做饭的,你跟着商量。”
赵大石坐下来,霍端把方子递给他,“赵师傅且看,这是内子写的方子,不清楚的地方你只管问。”
赵大石接过来,对着光眯眼看了半晌,一个劲道:“好!好!好极了!”
将要看完,却对着一个地方沉思良久,“只是这个紫苏桃子姜,我却是没听说过的。不过厨房里材料都是现成的,可否劳烦这位哥儿做一份我瞧着。”
顾风檐一口应下来。
菜虽简单,他也相信赵师傅的功力,可是纸上得来终觉浅,还得实际操作。
双方都放心。
李掌柜留在前堂招呼客人,顾风檐霍端则跟着赵大石去了后堂。
厨房里杂乱,赵大石没叫两人进去,只安排伙计把家什拿了到院里,又差遣伙计去后门口桃子树上摘了几个拳头大的将熟青桃。
“地方简陋,二位多担待。”赵大石朝两人道。
顾风檐笑笑,挽起了袖子,“赵师傅客气。”
随即开始料理紫苏,青桃,嫩姜……材料混合腌渍好之后,趁着功夫,又用剩下的紫苏叶子做了壶紫苏饮。
“紫苏散表寒,嫩姜开胃,再加上桃子的酸脆口感,当下酒菜,佐粥都是极好的……赵师傅一尝便知。”
赵大石尝了口紫苏饮,表情微妙,又藏了口腌渍小菜……又一口。
“以我多年的经验来讲,这道菜定能胜过对门!”最终,他下定论。
顾风檐和霍端相视一笑。
赵大石又去前堂拉了李掌柜来尝,俩人竟将一碟子腌菜吃光了。
李掌柜抑制不住地喜悦,“二位小哥可真是我东福楼的救星,这回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
顾风檐道:“我这也是半吊子,赚不赚钱还是一回事。”
李掌柜却很笃定,“我和老赵开酒楼这么多年,一道菜能不能卖,能卖出去多少份,那是一看一尝就能知道……”
几人又说了会儿话,顾风檐和霍端才从东福楼里出来。
这边是不赚钱的,若是药膳这条路真能赚钱,那也得等最起码一个月后。
还有一部分药材是要送去杏林院的,霍端和顾风檐便又拿了东西往过赶。
杏林院这边已经跟他们熟了,几个伙计把药材抬进后堂,叫了坐堂的郎中来一称,才给两人结了钱。
总共卖了二十贯,加上上回的三贯钱,再刨去三贯的成本,顾风檐他们获得净利润二十贯。
二十贯足够一家农户快一年的支出了。
顾风檐敢确定,他和霍端现在已经算得上河清村里的中等家庭了。
然而这回回去再把欠的十贯钱便也不剩什么了,顾风檐莫名肉疼。
从去杏林院的路上,霍端就一直心不在焉,在拿到钱的那一刻,他甚至有些烦躁。
系统的通知来得很准时——
“您的任务进度已经达到千分之二点四五,请继续……”
霍端没听完,意念在脑中强制掐掉了系统提示音。
眼前几乎是模糊的,脑中一片混沌,只有三个字——太快了。
“霍总?”顾风檐揣着钱,就跟偷吃了蜜一样,正跟霍端说要置办什么东西呢,回头却见他恍恍惚惚,不知在想什么。
霍端猛地回神,紧张地盯着顾风檐,生怕他问出那句话。
“怎么了?”然而顾风檐却没问。
只是轻扯他的袖子,无奈笑道:“我说时间还早,我们可以难得休息一下,顺便把后天过节的东西买了。”
霍端送了口气,想牵他手,却最终只是捏住了手腕,“好啊,顾少说什么就是什么。”
这里虽是古代,但他们这里民风开放,大街上牵手的夫妻也是有的……可像这么捏着手腕是什么意思?
顾风檐啼笑皆非,“去前面吧,快过节了,那边热闹。”
他挣脱了,单手回扣,像没事人似的牵住了霍端。
顿时,霍端全身僵直……顾风檐的手指纤细细腻,微凉,一只手可以握全了。
他看顾风檐,瞧见他漂亮的侧脸,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霍端心里喜悦的无以复加,细密柔软的酸疼感从心口弥漫……真是活了又死死了又活。
顾风檐和霍端自从穿越过来,一直都在忙着赚钱,生活,还是头一回像这样悠闲地在大街上游逛。
黔墨县城不大,却是两府联络交通要地,南北货物都能买到,多少也算得上繁华。
端午节,街上有卖雄黄酒的,卖布的店铺,早早挂上了编织好的五彩绳。
霍端和顾风檐买了块鲜猪肉,咸鸭蛋,红枣,还有一条草鱼并着蔬菜……米家里还有,就没有买。
粽壳是现成的,他春日收笋留了些笋壳,这时候正好用来裹粽子,取竹香。
东西买完了由霍端拿着,俩人随处浪了一会儿,在街边看杂耍。
“嚯,这还真是胸口碎大石啊!”顾风檐边鼓掌边感叹。
霍端不怎么感兴趣,因为他发现了另一件事。周围这些哥儿耳朵上似乎都带着耳环,或是金的,玉的,最不济的也是银的。
这么说来,村里稍微家里有点钱的哥儿,耳朵上也会有装饰,江雪瑞也有一副,每次出门都带着,是银编织出的小圈,坠着细细的短链。
这是为何?
霍端冥思苦想,最终记忆复苏。在这个世界,汉子瞧上了谁家的哥儿,都是要送一对耳环做聘礼的。哥儿若同意就留下耳环,若拒绝就归还耳环。
这耳环成婚之后带在耳朵上,彰显在婆家的地位,也警视其他汉子,莫要唐突了哥儿,算是一种保护。
顾风檐进门时也是有的,是霍家祖上传下来的,可惜家里太穷,最后拿去当了。
顾风檐的耳朵雪白,耳垂泛粉色,带着耳环一定很漂亮……
霍端竟生出一点可惜意味来。
“想什么呢?不爱看?”顾风檐拉着他。
台上节目换了,是一个异族舞姬,穿着纱衣,腰一圈坠着红色珊瑚珠,薄纱掩面,手腕脚腕都坠着铃铛。
她在一面大鼓上跳舞,铃铛叮铃,引得一片喝彩。
霍端略看了一眼,收回视线,没有灵魂地鼓掌道:“这个好看什么,我见过更漂亮的。”
这衣服若是给顾风檐穿上定要美上十倍……他暗自想道。
顾风檐边喝彩,边问,“哪里?”
霍端被脑中画面引的面色通红,抵唇闷咳道:“我胡说的……”
他怎么会想到这种画面!
“真的吗?”顾风檐垂眸笑,笑得不怀好意,“你不说人不好看吗?那你脸红什么……霍总,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你这么藏着掖着,多少有些猥琐。”
顾风檐以为他脸红是因为舞姬。
“你胡扯什么?”霍端百口莫辩,“我是那种人?”
虽然他刚想了顾风檐穿那衣服的样子。
顾风檐笑的颇为敷衍,“嗯嗯,对对,我胡扯的……”
台上舞姬一舞完毕,竟开始将自己身上佩戴的鲜花一朵朵摘下,媚眼如丝地笑着掷往台下。
看跳舞的大部分都是单身汉子,捧着舞姬的场,花还未落下,便被十几双手伸着去抢,台下一片混乱。
顾风檐一句话还未说完,被挤得东去西来,霍端要去拉,没拉住,眼睁睁看见他撞在了一个人身上。
“我道是谁他娘的没长狗眼,敢踩本大爷的鞋!原来是你个小贱人!”被撞的人一把推开顾风檐,言语十分粗俗。
霍端把顾风檐接住了,拉着护在身后,面色阴冷地对着那人。
却见他长得脑满肠肥,浑身上下一副暴发户模样,正是上回来霍家闹事的顾风檐前未婚夫王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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