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 一切都会回到正轨了。
程天玮如是想着，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
他没有发觉他的想法其实是很奇怪的。
对他来说, 他和卫奕宸本就是相互独立的个体，他们完全没必要时刻形影不离。
可他却也没有去深想的打算。
隐隐地, 他有所预感。
如果他真的深入去思索并且想明白了，他也就不能再无所顾忌地任意妄为下去。
——
察觉到窗外有一道有别于周遭爱慕的视线黏着在自己脸上，卫奕宸下意识地侧脸看去, 却只看到了一片空荡的走廊。
……是他的错觉吗？
卫奕宸手中翻阅文件的动作顿了顿, 随即又低下头去处理公务。
至于周围尝试着各种方法向他搭话的女同学，卫奕宸则是一律没有理会。
反正只要他不回应, 没过一会她们就会如这些天表现得那般一一散去的。
长而久之，相信她们大部分也都会知难而退了。
其实卫奕宸想要避免这些麻烦的话, 直接不上课改而去自己的公司办公也未尝不可。
但就像他选择了安排自己和程天玮同寝一样，他私心里是希望能多点时间陪在程天玮周围的。
虽然程天玮现在距离他越来越远也是他一手促成的……
不得不说，此时的卫奕宸是矛盾的。
理智上, 他冷静地部署着将程天玮推开。
可在情感上, 他却又忍不住借着为今不多的时机在远处多看程天玮几眼。
说到这还要多亏了他开办得如日中天的事业让他无暇多想。
否则他的理智不会如此刚好地能够克制他的情感, 将事情的全部发展维持在一个妥善的度上。
卫奕宸实际上已经隐隐意识到了——他的情感正朝着一个不可控的方向产生质变。
并且那样的质变, 极有可能会让他的所有部署功亏一篑。
所以……
哪怕卫奕宸自己也对如今不能时刻见到程天玮十分不习惯，他还是依旧不打算更改决定, 让自己的情感再有任何变化的机会。
然而, 所有的决心所有的计划，那全部是卫奕宸单方面的“一厢情愿”。
在发觉周遭蓦然陷入短暂的沉寂后，在抬眼看到程天玮出现在自己面前后……
卫奕宸脑中属于理智的某一根弦便倏然出现了裂痕, 汹涌而出的情感当即不受控地蠢动叫嚣着想要冲断断弦。
“奕宸，我好想你。”
程天玮眨着水润的眼眸，委屈地嘟起红唇。抱住卫奕宸的一条手臂后，便直接坐在了后者的腿上。
“你……”
卫奕宸被动地环抱着怀中的人，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
他的心脏在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着，喉结也因为莫名的干渴微微动了动。
只见，此时的程天玮一袭鹅黄中长裙，一头栗色的柔卷长发披散在肩。
少年长开的俊秀五官修饰着知性的浅淡妆容，蜕变得狭长的杏眼描画出两条眼线，衬着弯挑的眼尾平添几分妖冶。
而未能遮盖全身的布料则是露出少年修长优雅的天鹅颈与精致锁骨，也隐隐可见鹅黄色泽下越发显得白皙的纤细长腿。
……那双正搭在卫奕宸腿上、无意识间轻轻蹭动的好看长腿。
“真的好想你。”
程天玮低头埋在卫奕宸颈间，轻轻吸嗅着卫奕宸身上熟悉的清冷气息，中性的嗓音微微放柔。
或许正是因为此时性别的“转换”，程天玮才可以像现在这样不必故作坚强与不在乎地、借此机会无所顾忌地吐露出他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卫奕宸“温香软玉”在怀，有些艰难地逐渐冷静了下来，却是不管怎么样都说不了重话了。
至少，不能在这里说重话。
扫了眼周遭投来各色探究目光的人，卫奕宸无奈轻叹一声，脱下自己的外套将“穿着暴露”的程天玮裹上，意有所指道：
“别再穿这么少了。”别再穿女装了。
周围众人闻声皆是一愣。
他们不是没听过卫奕宸说话，但却从没听过卫奕宸用那样温润至极的嗓音说话……
话落，卫奕宸示意程天玮从怀中自行离开，却见程天玮故作不懂地扭开了脸。
卫奕宸无奈，便直接抱着程天玮走出教室。
两人沉默着走了一路，等来到了没有人员活动的一处湖泊边，卫奕宸这才将程天玮放落在地。
目光沉着地看了程天玮一会，卫奕宸语气冷淡地开口问道：
“你这是在做什么？”
“觉得好玩。”
程天玮紧了紧肩上的外套，长卷的睫毛不自觉间轻轻闪动起来。
“说实话。”卫奕宸自然能分辨程天玮什么时候在说真话什么时候在说假话。
程天玮垂下眼睫没回声。
良久，一阵初秋的微凉寒风拂过，程天玮散落在肩的发尾轻轻晃动了几下。
他以极其冷静淡漠的声音回答道：
“想要你身边只有我。”
如果是这样，就算卫奕宸不能时刻陪在他身边也没有关系。
闻声，卫奕宸瞳孔微扩。
下一瞬，他便不作犹豫地转身离开。
“我会装作没有听过这句话。”
……没有听过这句含义太过暧昧的话语。
程天玮几步上前握住了卫奕宸的手腕，眸光锐利地望向他：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卫奕宸淡然回道，坚定而小心地一一掰开程天玮附着在他腕上的手指，而后头也不回地往前迈步离开。
程天玮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任由卫奕宸掰开他的手，任由卫奕宸在他面前越走越远。
“只是像之前那样……”
“很难吗……？”
如果真的很难，为什么之前却都能做到呢。
程天玮却是没有看到，卫奕宸背对着他的脸上，一丝挣扎从眼底滑过。
天知道……
当程天玮说想要自己的身边只有他时，卫奕宸多么想不顾一切地抱住程天玮。
如果那算得上是情话，那一定是世界上最好听的。
可偏偏那不是。
卫奕宸回想着刚才他几欲跳出胸腔外的心脏，已经十分明了——
他的感情早已完成了质变。
哪怕他一直刻意忽视与压抑，那质变还是没有得到控制。
他也知道的。
只要他想，只要他刚才答应程天玮，他们之间就会立刻恢复如常，程天玮也会按照他所想的那样产生同他一样的感情。
但他却不想这样。
有太多的原因迫使他不能产生这样的想法了。
他们本就同为一人，在一起未免有些怪异不说。
程天玮也太过年幼。
哪怕程天玮早已经成年，但他在卫奕宸看来心性还是太不成熟。
就算程天玮最后爱上他，谁又知道那是否是两人灵魂太过契合的错觉？又是不是只因为程天玮早已习惯了他的存在？
就像程天玮刚才所说，那不过是由于程天玮不适应突然与他拉开距离罢了。
更何况……
卫奕宸从来也不知道原主是否彻底消失了。
他的这具身体……不属于他。
他无法给程天玮任何除却物质外的保障。
否则，他也不会在现在就为程天玮准备后路了。
卫奕宸颇有些浑浑噩噩状态地回到了宿舍，过了不知多久才回过神来。
“卫少，这是你落在教室的文件。”一直关注着卫奕宸状况的吴锐，当即将一沓文件尽职地放在了卫奕宸面前。
卫奕宸不甚在意地轻应一声，而后扫了眼窗外已经暗沉的天色，又看了看属于程天玮依旧空着的座椅，眉头不自觉皱了起来。
“天玮呢？”
吴锐闻言身形一僵，随即顶着卫奕宸逐渐冷厉下来的视线支支吾吾道：
“程少……程少跟小琼去酒吧了。”
“……”
卫奕宸眉头褶痕越发深刻，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最终还是一锤桌面站起了身朝外疾步走去。
不过没走几步，他便又退了回来沉声问道：
“在哪？”
吴锐硬着头皮说出了一个店名，而后见卫奕宸这次真的离开了，便连忙取出手机通知吴琼。
收到通知的吴琼当即瑟缩了下身体，转而受惊般大力扯了扯面色醺然的程天玮。
“我们快回去吧！卫老大过来了！！”
“他要过来？”
程天玮脸颊浮现些许代表酒意的潮红，嘴角咧开淡淡浅笑，未褪的女装使得他轻松吸引了周遭各色视线。
“那正好啊。”
程天玮轻轻打了个酒嗝，眸光有些涣散，下意识道：“我非要问清楚他为什么……嗝，为什么不喜欢我。”
此话一出，微醉的程天玮与清醒的吴琼便都是一愣。
程天玮的神智短暂地恢复了清明。
喜欢……
对啊，是喜欢吧。
他会想让卫奕宸身边只有他一个人，不就是因为他喜欢他吗？
果然是酒后吐真言。
程天玮强自扯了扯嘴角，却是知道明白自己心意之后，他再不能无所顾忌地对卫奕宸任性了。
如果只是朋友，他自然可以光明正大地站在卫奕宸身边，光明正大地索求卫奕宸的关心。
但如果是爱人……
平凡普通还是身为男性的他，又有什么资格和完美并且是世家子弟出生的卫奕宸并肩呢？
吴琼动了动唇正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明显更加失意的友人，一个身形高挑的男子便朝着两人走了过来。
“奕……宸？”
暗色迷离的灯光下，程天玮吃力地眯着眼眸分辨着身前的男子。
在看到那熟悉的眉眼后，程天玮轻笑着朝着手持酒杯的男子扑了过去。
“你来找我啊……”
吴锐见状不免一怔，正要上前拉开程天玮，一个带风的拳头便对着环住程天玮腰肢的男子面颊挥了过去。
在将男子一拳掀倒在地的同时，卫奕宸也接住了身形不稳的程天玮。
“两个……？”程天玮茫然地望着卫奕宸和地上与之面容相仿的男子，指尖无助地停滞在空中不知道该指谁才对。
卫奕宸一手握住程天玮的指尖，而后眯眸冷然望着从地上踉跄站起的男子。
“卫奕——琥？”
卫奕琥抬手擦了擦渗血的嘴角，邪佞一笑道：
“知道我是谁还敢打我？不想在这混了？”
“你敢动他一次。”
“我就敢打你一次。”
卫奕宸将程天玮护在怀中，眸色越发冷锐，“……堂兄。”
正欲发作的卫奕琥听到称呼后愣了愣，随即打量着卫奕宸与他三分相似的面庞，犹疑着放下心中的怒气。
“原来是堂弟啊，灯光不好我倒是没认出来。之前不知道这位小姐是你的女朋友，是我唐突了。”
勉强露出一抹友善的扭曲微笑，卫奕琥留下一句话便皱着眉快速转身离开。
他的确是听他爸说他堂弟来滨华上学了，但真就这么巧？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三章完结=v=没课的时候我都会更新的，尽快搞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