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与笙：“哪儿？”
晏礼泄了气：“长宁街文交路。”
途中殷与笙接到一个电话, 将晏礼送到研究所楼下就急匆匆离开了。
晏礼在研究所忙了一个下午，等他再次抬起头的时候，研究所已经只剩他一个人了。
是时候下班了, 晏礼走出大门, 发现黎纪站在院子里的一棵树下。
晏礼走过去逗他：“学弟, 你该不会是在等我吧？”
黎纪回答得很坦诚：“是，我听说学长租的房子离我不远, 刚好我们可以结伴回家。”
晏礼摸了摸下巴：“这么有缘哪？挺好, 以后我还有个伴儿，我跟你说, 我这个人可怕黑了。”
两人一起坐公交车回家, 他们这一站上车的人特别多，因此两个人都没有座位。
公交车行驶了一会儿，晏礼扫过黎纪的脸：“你行不行啊？前天不是还去医院来着。”
黎纪摇了摇头, 表示自己没事, 但是他的脸色并不好, 嘴唇也很苍白。
旁边座位上的两个女生听到他们的谈话, 站起来让座：“帅哥们，来我们这里坐吧, 我们下一站就下车了。”
晏礼连忙摆手：“不用不用。”
那两个女生很执意地站起来：“给病号让座是应该的。”
晏礼没有再推辞, 他把黎纪推着坐在椅子上：“他是病号, 我不是, 让他坐着吧。”
黎纪坐下后, 晏礼又从书包里取出一盒酒心巧克力递给两个女生：“吃糖吗？”
两个女生惊喜地接过巧克力，脸红了：“谢谢。”
下一站到了, 司机一个急刹车, 晏礼正在拉书包拉链, 没有握紧栏杆，一屁股坐进了黎纪的怀里。
人群好像安静了一秒，又好像没有。
晏礼尴尬地站起来。
站在晏礼旁边的女生打圆场：“司机师傅的漂移技术不错啊，哈哈。”
气氛更尴尬了。
就这么一路尴尬着到了学校，黎纪被人挤着，下车迟了点，等到他下车之后，晏礼已经走到五米开外了。
“学弟，明天研究所见！”
黎纪望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抿了抿唇。
研究所对面的街角有一家特别好吃的早餐店，店里的烧麦简直香得不行。晏礼每天提前半个小时到研究所，就为了去对街的早餐店吃烧麦。
烧麦店的大娘可厉害了，一手擀面杖舞得虎虎生风出神入化。
晏礼边吃边夸：“还得是您擀的面皮，劲道！”
大娘被他夸得舒心，又给他端过来一小碟梅干：“喏，吃吧。”
隔壁的小姑娘不干了：“大娘，顾客都是上帝，对着上帝你怎么还敢看脸啊？我们长得丑的就不配吃梅干？”
大娘翻个白眼：“可拉倒吧，左邻右舍的每天碰面，谁还不知道个谁是谁，那天给你们梅干，你们吃了？”
小姑娘笑嘻嘻的：“网上都在撕，咱们也撕一撕随群嘛！”
晏礼上学的时候是个视万千少女心而不见的书呆子，毕业之后进了研究所更忙了，压根顾不上看手机。他好奇地问隔壁的小姑娘：“网上撕什么了？”
和小姑娘同桌的男人皱着眉：“以前都是顶流粉圈互撕，这回却是……有人说出现了好几起人咬人案件，丧尸要爆发了，有人说是流言……”
小姑娘指了指晏礼：“这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研究员吗？咱们家离研究所这么近，爸爸，如果丧尸爆发了，咱们就往他那儿跑，绝对死不了。”
“话说大帅哥，你会救我们的吧？”
晏礼点点头：“救，绝对的。”
吃完饭结了账，大娘将梅干装在一个小罐子里给晏礼带上，晏礼慢吞吞往研究所走。
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晏礼接起：“喂，殷与笙，干嘛呢突然给我打电话？”
“快——”殷与笙只说了一个字，对面就传来一声巨响，听着像是玻璃碎掉的声音。
晏礼拧起眉：“怎么怎么，是医闹还是有歹徒啊？你等着，我马上报警。”
晏礼连忙挂断电话，报了警，然后打车往医院赶。现在是上班的早高峰，出租车堵在路上动都动不了，晏礼心急如焚地给殷与笙打电话，可是殷与笙的电话打不通。
晏礼又给殷与歆打了个电话：“歆歆，你知道你哥怎么了吗？”
殷与歆刚睡醒，迷迷瞪瞪的：“什么我哥怎么了？小晏，我今天上午没课，你让我睡个懒觉行不？”
电话挂断，晏礼沉下面色。殷与笙应当是遇到了什么紧急情况，只来得及通知他。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晏礼紧紧盯着窗外的车：“师傅，这都半个多小时，怎么还是一动不动啊！”
司机看了一眼表：“小伙子，你这表坏了吧？这才五分钟不到。”
晏礼按亮手机屏幕看时间：“才五分钟？这么慢？”
又一个电话响起，是黎纪打来的：“学长，快回研究所！”
他的声音紧迫又急切，晏礼的心又提起来了：“怎么了？”
对面飞快地讲了一遍事情原委：“快回来，等待安排撤离！”
晏礼整个人都愣住了。他们的研究所是国家级研究所，收到的消息只有真，没有假。
愣了五秒，晏礼连忙打开车门下车，从拥挤的车流穿过，身后传来一片骂声。
“不是这谁啊？懂不懂道路交通安全法规啊？”
“？？？”
“好家伙。”
五分钟后，晏礼带着从水果摊主那里借来的喇叭跑回来：“中心医院爆发了丧尸，大家赶快离开这里，储存一些生活物资，还有药品武器！”
“中心医院爆发了丧尸，大家赶快离开这里，储存一些生活物资，还有药品武器！”
大家本来堵在路上心情就不好，被晏礼这么一搞更烦躁了。
“你有病吧！什么玩意儿！”
“长得挺好，可惜是个疯子。”
“我*你妈闭嘴行不行？信不信老子揍死你？”
“都说让这些年轻人少刷一点手机，一个个听风就是雨的。”
“我求求你们相信我！”晏礼急疯了，掏出口袋里的工作证，“我是生命科学研究所A市分区组长晏礼，我也是刚刚接到的消息！”
离他最近的一些人看到工作证，连忙下了车，其他人仍旧骂骂咧咧的。
晏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你们快去储存一些水和压缩饼干，还有药品和防身武器。对了，这是我的号码，你们遇到危险就给我打电话，如果我没死，我一定会去救你们！”
晏礼手机号码报给他们，最后举着喇叭喊了一句：“不管大家相不相信，大家一定要保护好自己，路上遇到什么可疑的人千万要躲开！”
该说的都说了，殷与歆那里也通知到了，晏礼穿过马路，扫了一辆车，疯狂地朝中心医院骑去。
泪水不受控制地溢出，晏礼不停祈祷。
殷与笙，一定要等我。
此时医院已经成了一片尸山血海。
殷与笙屏气躲在隔间，听着门外迟缓滞涩的脚步声。
污红的血顺着门缝流进来，躲在殷与笙身后的小女孩紧紧捂着嘴，哽咽都压在喉咙里，憋红了脸。
三，二，一——
殷与笙摘下手上的表抛向远处，发出清脆的一声响。三只丧尸听到声音，缓慢地朝洗手台的方向围过去，殷与笙连忙抱起小女孩冲出卫生间。
丧尸闻到活人的气味追过来，殷与笙抱着小女孩迅速跑过走廊下楼。
他的办公室里储存着一些药品和食物，殷与笙带着小女孩儿重新返回办公室。
这一层楼没有丧尸，因为已经没有活人了，殷与笙将小女孩放在地上，迅速开柜子找食物和药。
小女孩儿捂着嘴流泪，腿一软摔在地上。她连忙爬起来，却不小心按住了什么软绵绵的东西。
那是一只手，一只血淋淋的断手，小女孩儿吓得疯狂尖叫，抖得不成样子。
殷与笙带好食物和药，抱起小女孩儿继续跑，他担心小女孩儿的叫喊声会引来丧尸。轻手轻脚跑到楼梯口，殷与笙脸色一变。
楼梯口挤着一堆丧尸，血污满身，面目可怖，喉咙里发出模糊的叫声。
小女孩儿哭得发抖，压着气声儿趴在殷与笙耳边：“医生哥哥，我的病治不好，你扔了我吧。”
殷与笙心一沉，抱着小女孩儿的手紧了紧。
半个小时后，晏礼到达医院，整个医院空荡一片，没有人也没有丧尸。地上铺着断肢碎肉，墙壁上溅着血迹，空气中飘荡着血腥味和腐臭味混合起来的令人作呕的味道。
他还是来迟了。
伤心难过愤怒恐惧种种情绪加在一起，晏礼吐了半天，把胃吐得空荡荡的，失魂落魄地往外走。
医院门口散落着几根棍子，晏礼突然想起初中的时候他被小混混欺负，殷与笙替他打架的场景。
殷与笙学过跆拳道，对付一些行动迟缓的丧尸应该没问题吧？
绝对没问题的，晏礼的心情又好了起来，给殷与歆打了个电话。殷与歆很听他的话，早就带着同学躲起来了。
“我爸妈很安全，小晏，叔叔阿姨怎么样？”
晏礼看了看手环：“我戴着我爸研究出来的远程生命监测手环，他们都没事，生命体征一切正常。”
“也是，叔叔阿姨都是保密研究人员，又在首都。”殷与歆吸了吸鼻子，“也不知道我哥怎么样了。”
晏礼顿了一下：“你哥一定会没事的，你等等，我去你们学校找你。”
丧尸是在医院爆发的，殷与歆的学校距离医院比较远，晏礼到的时候，学校外面的超市还在营业，并没有意识到潜藏在平静下的巨大危险。
晏礼正打算进去购买一些食物，异变陡生，一个女人突然发狂地扑上去，咬下了离他最近的一个男人耳朵上的一块肉。
男人痛得大叫，反手把她掼在地上，拎起拳头就要揍。周围的人惊恐地退后，超市保安连忙上去拉架。
晏礼冲进去：“别靠近，她已经变成了丧尸！”
话音刚落，女人就将劝架的三个保安全部咬伤了。晏礼大声喊道：“快离开这里！”
与此同时，城市上空响起了刺耳的警报。一个女生打开手机：“紧急通知：我市中心医院……啊啊啊啊啊大家快逃！丧尸冲上热搜第一了！”
超市里的学生们慌忙离开，还有人返回去抢超市货架上的水和食物。
晏礼站在门口维持秩序，被咬伤的几个保安也要跑，晏礼拦住他们：“你们受伤了，跟我来，我是医生！”
晏礼带着他们来到一处僻静地方：“你们先坐下，我给你们临时处理一下，先别去医院，我估计医院也不安全。”
一个保安解开扣子看自己的肩膀：“真他*的倒霉，我只听说过僵尸，丧尸是什么？”
另一个保安比较年轻一点，边嘶嘶抽着气边道：“刘哥，你没听你家娃子们给你讲过啊，这玩意儿恐怖着呢。”
“对啊，据说被丧尸咬上一口就变异了。”第三个保安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那你说我们会不会——”
清新不刺鼻的雾气扑面而来，三个保安倒在地上失去意识。
晏礼收回颤抖的手：“对，对不起，这个喷雾是，是我们自己研究的，对身体没有害。如，如果你们不会变异，我一定放了你们。”
晏礼打开手机看了一眼，政府已经派出武装，丧尸行动迟缓，想必很快就会被制服。
晏礼取下保安腰间的钥匙，拖着他们躲到了超市的仓库里，又拿绳子将三个人紧紧捆上，几乎捆成了粽子。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晏礼忍不住在心中祈祷。三个保安都是尽职尽责的好人，一定不要有事。
三十分钟的时候，三个保安相继变成了丧尸。
晏礼泪流满面，站起身鞠了一躬，离开仓库。
就在他推开仓库门的那一瞬，他身后的保安，嘴角动了动。
黎纪打来好几个电话，又开着所长的车将晏礼接回研究所。
所长扑头盖脸就是一顿骂，晏礼知道他关心自己，连忙撒娇道：“我这不是没事吗？”
所长气得吹胡子瞪眼：“让你每天绕着院子跑圈你不跑，弱得跟个白斩鸡似的。还不听话，让你回来偏不回来。”
晏礼连忙转移话题：“之前我听黎学弟说，咱们要撤离？”
“起初是这么说的，不过我觉得用不着。”一个女研究员打开电脑登上研究所内网，“只有四处地方爆发了丧尸，数量不多，应该不会造成什么影响。”
果不其然，第二天的时候，丧尸危机解除，殷与笙也重新联系上了，晏礼彻底放下心来。
他去了一趟殷与笙的家，将一个黑色的手环递给殷与笙：“戴着吧，这个黑色的给你，粉色的给歆歆。”
殷与笙睨了手环一眼。
晏礼生气了：“干嘛呀！瞧不起我的手环是不是！这可是你晏叔叔和晏阿姨研究出来的远程生命监测手环！”
殷与笙戴上：“给我做什么？”
晏礼无语，给他看手机上的监测页面：“当然是监测你的生命了，医院作为一个高风险区域，我当然得看着你，免得哪天你被丧尸咬死了我都不知道。”
殷与笙将自己的手机递给晏礼：“你的手环，绑定一下。”
“……”晏礼将自己的手环绑定殷与笙的手机，“有毒吧，这事你都要和我争个高下。”
第三天，A市全体居民恢复正常生活。
下午两点，研究所开会。
老院长指着屏幕上的CT片子：“昨日，A市中心医院一位患者突然发狂，到处咬人，初步判定，该患者是感染了一种未知的新型病毒。”
“据悉，该病毒的传播方式为血液传播，唾液传播。”
……
“这不就是丧尸病毒嘛！”
晏礼他们研究所的画风向来清奇，往往正经不了几秒就开始变得不正经。
“你见过丧尸病毒？”
“没见过啊，没见过丧尸病毒我还不能看过丧尸片了？这不就跟丧尸片里演的一模一样吗？”
“这就是奇怪之处了。”晏礼思索片刻道，“昨天的丧尸竟然跟丧尸片里的丧尸一模一样，可是丧尸片都是虚构的，编出来的。”
黎纪懂他的意思：“就像现实社会突然出现了奥特曼。”
其他样本还没送过来，所长给他们放了三个小时的假，一群人找爸妈的找爸妈，找对象的找对象，研究所瞬间走了个空。
晏礼收拾好东西，准备找殷与笙和殷与歆兄妹俩吃一顿劫后余生饭。
到达殷与歆学校的时候，晏礼看到学校外的超市，又想起那三个保安，心里一酸，忍不住走进去。
超市还没来得及聘请新的保安，学生们也似乎心有余悸，整个超市里只有寥寥几个人。
晏礼走到货架旁，一个女人走过来拿了一瓶饮料。
晏礼随意看她一眼，轻轻皱起眉。这个女人给他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可是晏礼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她了。
晏礼忍不住开口道：“你好，请问我们之前在哪里见过吗？”
女人似乎觉得冒犯，恶狠狠地瞪着他。晏礼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估计是我认错人了，对不起。”
女人仍旧恶狠狠地盯着他看了好几秒，放下手上的饮料，离开超市。
晏礼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去隔壁货架找巧克力。之前就是在这里，一个女人把离她最近的男人的耳朵咬了下来，又接连害得三个保安都变成了丧尸。
等等——
一股凉意蹿上脊背，晏礼瞬间头皮发麻，整个人吓得头胀脑热。
刚刚瞪着自己的那个女人，就是两天前咬伤许多人的那个女丧尸！
晏礼头晕脑胀地结了账，走出超市，超市大门外，整整齐齐地站着几十个人。
他们齐齐盯着晏礼，脸上是如出一辙的愤怒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