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特小说>穿越重生>败絮 [穿书]>第37章

  乔南期浑身一僵。

  他仍然垂着头抵着赵嵘脖颈一侧,按着赵嵘双手,仿佛拥抱一般覆着赵嵘。可他手间的力道已然在不知觉间缓缓撤去。

  他们离得太近,连呼吸都些微地交缠着,却好像又离得很远。

  这一刻,他甚至不知道该做什么。

  他先前给赵嵘发的消息没有得到任何回复的时候,就做好了赵嵘反驳他的准备。

  赵嵘觉得他只是习惯了、只是有需求了。

  但他不是。

  他有很多话可以和赵嵘说。

  他和赵嵘说“喜欢”的时候,忐忑却期待着反应和回答——哪怕是拒绝。

  可连拒绝都没有,赵嵘仿佛没有听到他那句话一般。和他发出的消息一样,毫无回应。

  漠然比拒绝更让人害怕。

  漠然的话语更是让他手足无措,仿佛被钝器重重地击打着心间。

  赵嵘说讨厌他身上的酒味。

  他不爱喝酒,不爱在这样灯红酒绿的地方与人你来我往。不知多久没有这样委曲求全地为了完成一个目的了。

  换来的却只是反感。

  他心中躁郁横生,可他担心赵嵘更不开心,丝毫不敢表现出来。

  赵嵘以前从晚宴或者夜场酒吧回来时,面对他从前的那些话语……也是这样的感觉吗?

  他深呼吸了好几下,隐约间似乎还能嗅到赵嵘身上穿的衣服的皂香,稍稍平息了他心间乱窜的情绪。

  他说:“你以前……”

  以前不是经常喝酒吗?不是喜欢在这种地方吗?为什么现在却讨厌他身上的酒味了呢?

  他这句话还没说出来,赵嵘便知道他要说什么。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赵嵘的声音很轻、很低,“人是会变的。”

  这话仿佛一语双关,意有所指,还准确无误地指到了靶心。

  乔南期顿时没了话语。

  乔南期没动,赵嵘也没动。

  他方才还用足了力道推着乔南期,此刻只是靠在墙上,微微仰头,后脑勺贴着墙,看着别处。他在等着乔南期自己退开。

  乔南期微微抬头,自赵嵘脖颈处往上看时,瞧见的便是赵嵘颇为空茫的表情。看不出什么情绪,却能让人感到疲惫。

  赵嵘偏瘦,下颌线条勾勒出他下巴的形状,延展出如同画作里勾出来的侧脸曲线。他一下一下地眨着眼睛,睫毛一颤一颤的,像是抓挠着人心。

  他们以往靠得这么近的时候,赵嵘会回抱着他,会面颊微红地看着他。

  还会……

  赵嵘突然转过视线,撞上了他的目光。

  “你想亲我。”赵嵘说。

  乔南期呼吸一滞。

  他以往被赵嵘看着不知多少次,早已习惯了,可这一回,他却不知为何,承不住赵嵘的视线,他立刻错开了眼。

  酒意和赵嵘的话掺杂在一起,搅得他晕乎乎的,他恍然间才想起来赵嵘方才说他身上的酒味闻着难受。

  他赶忙松开手,踉跄着后退了一步。

  “我……”

  他顿了顿,却不知该说什么。

  赵嵘的话不偏不倚地击中了他方才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心思。

  有人走进这狭长走道,似乎是好奇他们在这干什么,路过时往这边打量了一下。

  赵嵘仍然靠着墙,没有说话。

  待到那人走远了,赵嵘这才说:“你没有否认。”

  “你看,我们已经没什么关系了,可你还是在这种容易人来人往的地方,不顾我的意味,把我堵在这里。你还是在我说我被你这样按着很难受之后,第一时间做的不是退后,而是想亲我。”

  他说着说着,居然笑了一声。

  那双天生带着几分笑意的微弯,却勾不出什么笑意。

  他还在笑着,方才路过这里进了卫生间的那个路人已经出来了。

  路过他们的时候,那人又好奇地往这边看了一眼。

  赵嵘看着那人走远,“如果刚才就有人路过呢?”

  “我一开始以为,我搬走之后,我们这辈子都不会再有牵扯,你现在这样……我确实很意外。”

  “可能我上次以偏概全了,你不仅仅只是因为有需求。我走之后,你是真的想我,想见我了。可我要是养一只狗,几天不见它了,我也会想见它,也会想摸摸它身上的毛。但我不是狗啊,我不是挥挥手主动跑上前讨好别人的宠物,我也不是一个你呼来喝去的解决需求的情人,我有自己的尊严……”

  “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乔南期喉结微动,就要开口,赵嵘却突然抬手,指尖按在了他的唇上。

  赵嵘的指尖有些冰,凉凉的,撞上乔南期唇上的温度,瞬间让他思绪乱撞,居然忘了刚才想说什么。

  “嘘,”赵嵘说,“我不想在这种地方和人辩论。”

  “你自己回去吧,我走了。”

  他悠悠叹了口气,收了笑容,站直了身体,不再靠着墙。

  他拍了拍身上蹭到墙的地方,看见衣袖后方已经蹭到了些脏污,白色的毛衣沾上了一片尘。

  他也没说什么,拍了拍,便转身迈开了脚步。

  乔南期站在原地,像是没了力气一般。

  他看着赵嵘的背影,说:“我不是因为那些来找你。”

  赵嵘头也没回,他甚至脚步都不曾停下。

  乔南期失了力气,靠在赵嵘方才靠过的墙上。

  也不知是不是最早喝下的那些酒起了作用,还是方才的交谈让他头疼,他骤然感觉到一阵头晕目眩。

  胸口闷得很,浑身上下又仿佛错位一般,哪哪都在叫嚣着。

  夏远途说的对。

  他确实活该。

  -

  赵嵘走回来之后,打算处理一下今晚包全场消费的事情。反正这酒吧还没彻底做起来之前他就投了大额,此刻付了钱,分红的时候还是会有一部分回到他手上,其实并没有余先想的那么多。

  他当初留这一步,只是为了以防万一,也是觉得反正表面什么也做不了,不如偷偷给自己留点后路。

  这后路随时可能被陈家那些人发现,也很有可能在剧情结束之后被乔南期这个不会放过陈家的男主发现,他根本没有给太大的指望。

  未曾想,这条后路居然还真的平安留到了现在。

  可惜他之前不觉得这条后路有太大的机会,留的都是一些投资之类的钱,全转成流动资金,也不够他去竹溪发展产业链。

  如果能拿到那笔遗产还是最好的。

  要是拿不到,他继续做点小投资,也可以确保赵茗余生无忧。

  怎么样都比继续留在乔南期身边,当个不清不楚、摇尾乞怜的傻子要好。

  赵嵘直接去找了今晚值班的经理,结果经理却说:“今晚全场的单不是已经付过了吗?”

  “我还没付啊。”

  “不是您让您朋友来付的吗?”经理不解,“就在刚才,刚刷完卡拿了票据走的。”

  赵嵘愣了愣。

  他还以为刘顺该不会找父母要钱了,结果经理领着他去找这位付钱的朋友,他在方才他们坐着那一桌附近的另一桌旁,看见了夏远途。

  夏远途百无聊赖地坐在那玩手机,显然是在等乔南期。

  赵嵘想到方才乔南期突然出现——在余先那些人走后没多久。

  夏远途又来付了钱……

  那这两人定然是看见了他和余先那一出。

  ……希望不要带来什么别的麻烦。

  他皱了皱眉,也没走上去和夏远途打招呼,只是对经理说:“还是从我卡里走,麻烦你把他刷的钱退回去。”

  办完这事,他独自一人回了在城中心那个只有他一个人住着的家。

  他走的时候没开暖气,晚秋的空气凉飕飕的,洗完澡出来的时候,赵嵘整个人哆嗦了一下。

  他其实不是一个多么严谨持身的人,过去一年多和乔南期住在一起的时候吃饭睡觉都工工整整的,只是为了迁就乔南期。现在自己一个人自由自在地住着,他毫不讲究,直接拿了床新被子裹在身上,坐在客厅落地窗前的地毯上发着呆。

  城中心的高楼大厦比乔南期那块别墅区多得多,即便在深夜来临,天穹都还是映着微弱的彩光。人间灯火同星月明光一起洒进来,若隐若现地照着被赵嵘摆得满满当当的客厅。

  多少有些家的感觉。

  赵嵘发呆了一会,手机亮了。

  刘顺把刚才那些朋友都散了,发消息问他今晚到底是怎么回事,现在人又在哪。

  赵嵘知道刘顺肯定要问。他要离开杨城倒没什么,刘顺还是要继续在这混的,他不给解释一下确实不好。

  他把现在这个家的地址发给刘顺,又给他发了条语音:“我在家,这是地址,门没锁,你直接开门进来就好。”

  -

  乔南期打电话叫来了司机送他回昌溪路的老宅。

  他现在实在是没有心思再和其他人交流,没有回去找夏远途,只是打电话给夏远途,让人先回去。

  兴许是乔南期的语气掩饰不住地颓唐,夏远途透过电话,都听出些许不好来。

  夏远途问他:“赵嵘没答应你复合?”

  “……嗯。”

  何止是没答应。

  赵嵘连乔南期喜欢他这件事都没有相信。

  “那你之后打算怎么办?老实说,我刚才第一次知道,赵嵘还有这样的一面——我以前一直以为他挺好欺负。”

  “……还有什么事吗?”

  夏远途一听他语气就知道他不想多说,便道:“我刚才在隔壁桌,看见你喝了好多酒。比我们那晚喝得多多了,没事吧?要不喊小吴今晚过去照顾你。”

  “不用,让我一个人待会。”

  “要找星平吗?”

  “不用,挂了。”

  乔南期放下手机。

  他坐在后座上,两边车窗外的城市夜景迅速向后滑去,靠近他这边的车窗开了条缝,冷风簌簌地往里灌,吹动他的发梢,吹得他酒意散了点。

  他垂眸,看着手中赵嵘给他的纸巾和胃药,竟舍不得放下。

  即便这只是为了帮其他人赔罪的东西。

  他想到方才在酒吧里,赵嵘扬声说买单时的样子。

  他似乎从未见过这样的赵嵘。

  还有那个,一看就是想接近赵嵘的青年。赵嵘居然没有拒绝。

  之前赵嵘接电话时,还和一个他根本不认识的女人在一起。

  他到现在才发现,赵嵘似乎有很多东西,他并不知道。

  这么些年……他到底错过了什么?

  乔南期低头看着,指尖在胃药的盖子上微微摩挲着。

  他的动作骤然一顿。

  他的情绪好不容易从酸苦中拔出身来,此刻理智稍稍回笼了些,看着这药,猛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这胃药最外侧并没有包裹着全新的塑封,不像是新买的。罐身上贴着一圈的说明,边沿有些微微翘起,也不知是不是被手指触摸过许多遍。

  他旋开盖子,果不其然瞧见里头的一层包装的封口也是撕开的状态,里面剩下不过几粒。

  纸巾在桌上随手可拿,或者找侍应生那一包全新的也轻而易举。

  可这胃药,反而像是谁用过的,随身带着,正好便递给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