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特小说>穿越重生>我在古代贵族废物改造>第55章 保护一辈子 不知天高地厚!

  顾珠在庄子上的第十天, 终于是发现爹爹像是完全把自己给忘记了一样,根本没有要叫自己回去的意思!

  ——这可怎么了得?!

  “现在正是科举学子复习的日子,今年咱们家要是再没有个秀才, 那真是说不过去了啊!”顾珠着急得很,家里现在除了不怎么来往的三伯在当官,偌大的顾家,一个秀才都没有,这怎么能让皇帝舅舅看到他家的可用之处呢?

  光是还钱肯定是不行的, 他大饼爹有着让皇帝舅舅忌惮的实力,哪怕大饼爹成日躺在地里把自己当咸鱼晒,皇帝舅舅也不会说‘这是咸鱼, 不用管了’。

  顾珠暂且不知如何跟大饼爹统一战线,大饼爹明摆着一副不愿意跟皇家有多一丝丝牵扯的嫌弃样子,所以恐怕也不会看见顾家的子弟为皇室卖命。

  顾珠在这点上跟爹爹有分歧,但没关系, 目前大饼爹还纵容他呢,他做什么都不会阻扰,只要他不去长安。

  顾珠在自己的房间一边把箱子里的衣裳翻得乱七八糟, 一边站在床上试衣裳, 顺便跟坐在桌边儿的谢崇风说:“看, 这件比较低调还是这件呢?”

  他右手拿着一套黑色银丝绣花的袍子,袖口还缀着防风的兔毛, 黑色沉稳,顾珠觉得走出去应当不会太显然。

  左手边拿着的是一套鹅黄色的小梨花纹样长袍,腰带雪白,配着浅粉的袖口绑带,顾珠觉得这套比较素, 应该也很合适偷溜出去,而不被人发现。

  只是他询问的傻大儿左边看了看,右边看了看,竟是犹豫了许久。

  “快选呀,咱们起来这么早,可不是为了让你在这里耽误时间的,这庄子的山路图我可都看懂了,驾马车的小涛他每天都起不来这么早,咱们去把他的马车借用一下,拴在我的汗血宝马金子身上,抵达广林寺山下后再步行进入扬州罗城,大致得要两个时辰的功夫呢,快点快点!”顾珠催促了一下。

  谢崇风实在无语,他哪里有什么审美细胞,这两套衣裳,除了颜色不同难道还有哪里需要选择的?他随便指了一件黑色,就黑色吧,深色衣裳比较不显眼。

  哪知道他刚选出了,站在床上只穿着亵衣裤的小东西却颇嫌弃得看了他一眼,哼哼唧唧道:“明明黄色更好看,真是没眼光。”

  谢崇风:……那你刚才让我选个啥?

  此时天未亮,外头还寒气极重,顾珠一边换衣裳,一边打了个喷嚏,抽了抽鼻子,便张开手对谢崇风说:“过来一下,会系腰带吗?我自己绑不好,铁柱柱,来,帮我绕一下。”

  谢崇风如今对‘铁柱柱’这个名字异常敏-感,一听顾珠叫,便条件反射性的走过去,一面帮小东西还圆鼓鼓的肚子上系上腰带,一面隔着面具,看了眼小东西的鼻尖,鼻尖通红……

  于是系完腰带,谢崇风从那一堆衣物里又抽出一件云烟色的披风来,给顾珠系在脖子上。

  顾珠好奇地眨了眨有着长睫毛的眼睛,盯着谢崇风看,好一会儿,笑道:“乖孩子,知道心疼我啦?我也心疼心疼你,一会儿到了罗城,老郭家的蒸包子铺的包子你想吃多少吃多少,不用给爷省钱。吃完了咱们就溜进将军府,今日我四伯办阴婚,咱们去把顾炙哄出来,让他好好看看外面的世界。”

  “当然,看完我保证让他哭着求我教他考科举嘿嘿。”顾珠扬了扬小脸蛋,得意洋洋,只是说完又很没趣,捏了捏谢崇风那被他易-容了的脸,不高兴道,“要是尉迟沅在,他现在立马捧场地夸我,阿妄在,也是要夸我厉害,只你无聊,就知道闷着,要不就只会喊我名字,哎……”

  谢崇风单薄的唇依旧没有要张开的意思。

  “不过我不嫌弃你,谁叫你是我儿子呢?哈哈。”顾珠揉了揉谢崇风的脑袋,说,“来,背我,外头雨太大了,你走快点。”

  谢崇风没有二话地背过身去蹲下,身后的小朋友立马趴在他背上,双手圈着他的脖子,小声笑道:“出发!”

  谢崇风嘴角勾了勾,背起顾珠,从后门冲入雨幕。

  踏入雨幕的瞬间,一双小手从他的脖子抬起来,放在他的头顶上,像是在为他遮雨。

  虽说是遮了个寂寞,但雨其实也不大,细密温柔得很,就像小手的主人一样。

  ……

  偷偷逃离庄子的计划顾珠准备了两天,第一天是打听到四伯成婚的时间,第二天便是通过庄子上的农户知道进城的路线,最后给自己稍微易了个容,就带着自家高手儿子冲冲冲。

  偷小涛马车的时候,非常顺利,顾珠能够看见马车就那么静静的放在院子门外头,他只需要把自己的汗血宝马‘金子’迁过去拴上就可以了,毕竟其它的马不听他的话,贸然去栓绳子会打草惊蛇。

  可万万没想到哇。

  顾珠看着被拴上缰绳的金子同志,拍了拍金子的屁股,金子完全没有要动的意思!!!

  “大哥!求求你了啊喂,我可全指望你带我进城!拯救顾家于水火的任务都交给你了啊!”顾珠就差给汗血宝马跪下了,金子依旧完全不理他,瞬间又站着睡着。

  顾珠:……我这是喂了个白眼马呀?

  “怎么办怎么办?金子指望不上了,看来只能铤而走险去偷庄子里的马。”

  顾珠摸着自己易容过后的圆脸双下巴思索着,还没想出什么对策,就看见庄子里的农户要去城里卖新鲜的蔬菜,农户不认得他,看了他一眼,淳朴的眼里似乎想要上前来问他需不需要帮忙。

  顾珠立马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瓜子:真是脑袋生锈了,他都易容了,还需要偷马车走吗?直接搭便车不就好了?

  “这位叔叔,捎我一程啊!我有钱!贼有钱!”顾珠扬着个大大的笑脸就追上去,蜜一样的嘴巴两三下就给自己还有谢崇风说了两个座位,由老牛拉着往城里赶。

  春雨阵阵,顾珠没带伞,又怕自己脸上的易-容被雨水化掉,哪怕戴着披风上的兜帽都怕不保险,于是正有些愁呢,余光却瞅见傻大儿稍微坐得靠近了他许多,背对着风口,帮他遮刮来的细雨。

  顾珠明亮的大眼睛不捉弄人时,干干净净,漂亮得像是一汪泉水,凝视谢崇风了好一会儿,却又很快乐呵呵得扑进谢崇风怀里,说:“手放爷头上,上面也有雨。”

  谢崇风听话地伸手去遮,薄唇张了张,想要嘱咐顾珠几句,比如把手可以放在他衣襟里取暖,毕竟他很怀疑顾珠现在已经知道他恢复记忆了,但又及时忍住。

  ——谢崇风是不会把时间花在这种无聊的事情上的,他现在应当只是这位小东西的铁柱,不是谢崇风。

  ……

  进城的时候,顾珠很豪气地帮农户付了银子,然后在难得出晴的早上坐在热闹的菜市口跟谢崇风看人来人往,顺便吃包子、吃小面。

  顾珠点了一大桌子的菜,每样都吃一点点,最后又不喜欢浪费,眼巴巴看着谢崇风,关心地哄道:“多吃点,哎,瞧你瘦的,都成皮包骨了。”一边说,一边把自己吃不下的油炸红豆饼放到谢崇风的嘴边,“来,张嘴,啊……”

  谢崇风可太知道这小东西的套路了,但没法子,只能张嘴。

  顾珠等了小一会儿的功夫,就花钱请了个小乞丐去尉迟家找尉迟沅,喝茶的时候,小乞丐把尉迟沅请了过来,得了剩下的银子便欢天喜地的走了。

  而被请过来的尉迟沅看着坐在小摊子上的圆脸顾珠,震惊得要命,伸手就去摸,哪知道最近在家里练习射箭的力道太大,一捏起顾珠的下巴就也没有个轻重,直接把顾珠好不容易做出来的双下巴给捏掉!

  “我靠!珠珠,你这是什么东西?怎么像皮冻似的?还有点黏糊糊?” 尉迟沅把这双下巴拿在手里看过来看过去,兴奋地眼珠子都瞪圆了,结果一抬头,看见珠珠表情,声音瞬间低了八个度,顺便轻轻把珠珠的双下巴贴回去,“这个……那个……珠珠,许久不见,你还好吗?”

  顾珠特意做的下半张圆脸是一次性的,所有的易-容都是遇水则能撕下,撕下就贴不上去。

  于是那被尉迟沅又轻轻按回去的下巴瞬间重新掉回桌子上。

  顾珠看着桌子上的下巴,咬牙切齿地一字一顿说:“你没过来前倒是很好。”

  尉迟沅抓了抓后脑勺,赔笑着立马把自己知道的消息统统倒给珠珠,说:“我知道你肯定是偷偷出来的,你爹可把你藏得严实了,你出来能变个样子也对,因为现在扬州城里还有一个你,最近成天领着三皇子到处游船、还有逛庙会。”

  “啊?当真?”顾珠稍微一琢磨就知道,他大饼爹原来是早就准备了一个替身要替他去长安啊!

  这个法子不错,可是扬州城认识他的人可多了去了,三皇子就没有发现不对劲吗?

  “这……那我三表哥怎么好像蠢蠢的?虽然这样对我爹来说挺好。”顾珠懒得在意这个,随便了解完毕,便跟尉迟沅要求说,“对了,我找你过来,是想要你带我进将军府,你就介绍说我是你找到的世外高人,能治顾炙的烧伤,听到没?”

  尉迟沅看了看桌子上的下巴,又盯着珠珠瞧了半天,忍不住说:“今日你四伯成亲,府上人极多,但送的礼我听说都轻得很,你回去后可不能发脾气,还有,近日你不是不见了吗?城里成天跟三皇子游湖的也不是你,你那个叫白妄的朋友来找了我几回,后来似乎是把你给忘了,就不曾过来了。”

  顾珠也惦记着阿妄呢,自己现在花的钱都是阿妄的,一想到这里,不免眼神都软了几分,跟尉迟沅说:“你别总说他坏话,还有,你得赔我的下巴,去开个房间,我要重新做易-容,我列个单子,要的材料也去给我买回来,听见没?”

  尉迟沅不服气,愤愤着很是想要雄起说那白妄就是忘了珠珠,但被珠珠一瞪,又什么话都又乱七八糟自己吞了回去,只觉得珠珠哪怕是变得圆滚滚也好看:“好,我去办。”

  顾珠在尉迟沅的掩护下,重新搞了个鞋拔子脸在自己脸上,还点了许多的麻子,乐在其中的很,快正午才被尉迟沅拉进将军府,见到了顾炙的父母——泷大族长跟尉迟沅的小姑尉迟氏。

  尉迟氏当初因为钱的事情跟泷族长吵了一架,差点儿离婚。

  现在两人又和好如初,只是每次说话之前,顾珠发现,尉迟氏都会温温柔柔地询问泷族长的意见,然后再阐述自己的意见,最后也不会要求泷族长按照她的意思办,而是静静地,等泷族长拿主意。

  比如现在,顾珠第一回 以外人的身份跟泷大族长还有其媳妇见面,全程不会开口说话,都由尉迟沅代劳,便清楚看见泷大哥哥如今像是当真有了几分自我思索的能力。

  “也就是说,你这位小友是大师的弟子,能够愿意教我儿易-容-术?这、这怎么可能呢?还不要酬劳?小沅啊,你怕不是被骗了?这易-容-术非同一般,是绝技!旁人得了这种宝贝,怎么可能轻易传授出去?”

  泷族长不相信,而且又说:“再说了,炙哥儿已经在吃那神仙药了,再过不久,他那皮肤自己也能长好……”

  尉迟氏立马拍了拍自家老爷的手,含泪道:“试试吧?好不好?药继续吃,那不耽误什么,倘若小沅送来的人是真的有本事,咱们的炙哥儿也能早一日出门,咱们的炙哥儿都在佛堂住了多少年了?一日房门都没有出过,老爷你就不心疼他吗?”

  泷族长想了想,到底是也心疼自己的儿子,虽不抱希望,但……试试吧?

  “即使如此,那就试试,只是此事只能我们知晓,不能叫老太太知道。”泷族长叹了口气,心有余悸,因为老太太一向便埋怨他跟尉迟氏不会教养孩子,他们的炙哥儿便在受伤后基本由老太太带大。

  老太太对炙哥儿的事事都药过问,药其实也都是老太太介绍来的方士给的配方,让炙哥儿在佛堂住着,也是老太太的意思。

  老太太觉着炙哥儿上辈子是有冤孽的人,没有还完,所以这辈子命苦,要炙哥儿不抄完万张佛经不得踏出佛堂半步。

  泷族长虽然也是相信鬼神之说,但这鬼神之说放在自己儿子身上,还是这样不好的寓言,那就另当别论了。

  凭什么他的儿子上辈子是十恶不赦的冤孽之人呢?他的儿子,他的炙哥儿,他再清楚不过了,是最最良善之人了,要不然当年那么笑,怎么还知道要去火里救人?

  泷族长孝顺,又迷信,既相信有祖宗的在天之灵在期望自己搞好将军府,又不信自己儿子身上的因果报应,老太太说什么话,他都听,却又打从心里厌恶着老太太对自己儿子的贬低。

  于是矛盾得手都抓皱了衣摆,被顾珠看在眼里,不知该说些什么,或者,什么都不说才是最好。

  ……

  再次踏入佛堂,顾珠就看见瘦骨嶙峋的顾炙佝偻着背,趴在床上的矮机上,手里捏着一杆笔,直接默背出佛经,笔速很慢很慢,虔诚不已。

  尉迟沅忙前忙后帮他把需要做易容的东西都送进了佛堂,其余包括谢崇风都站在佛堂外面,等待着。

  顾珠回头看了一眼被关上的双扇门,模糊的日光竟是透不过窗纸,浑浑噩噩的像是假的春日,就连一星半点儿的春日暖意都不愿意施舍进来。

  顾珠心里沉甸甸的,咬了咬自己的唇瓣,感觉顾炙这孩子,倘若自己不能让他读书向上为顾家争光,最起码也应该拉他离开这叫人窒息的佛堂,告诉他,容貌毁了就整,没自信就创造自信,任何人说你上辈子是恶人所以这辈子才命苦,你就怼死他,告诉他:关你吊事?

  “又见面了,炙哥儿?”顾珠在顾炙面前是没办法不吭声的。

  他走过去,蹲在炙哥儿床边,歪着脑袋向上看。

  正在默写佛经的顾炙一般时候是绝不会在默写经书的时候停下笔,可听见小叔叔的声音,却看见个陌生小朋友歪着脑袋看自己,顾炙笔瞬间一顿,在纸上落下了个黑点,这张纸算是废了,却暂时得不来顾炙的半点儿情绪,倒是受到了惊吓一样后退了一点,盯着陌生面孔的顾珠用不解的声音问:“你是谁?”

  顾珠露齿一笑:“你觉得我应该是谁呢?”

  今岁二十的顾炙迷惘不已,但却说:“小叔?”

  “对啦,我是你小叔,我是来教你像我这样,稍微改变自己原本面貌,然后出门儿溜达的。”

  顾炙在黑暗里先是一愣,随后摇了摇头,轻声温和地笑道:“小叔辛苦了,只是侄儿并不想出去。”

  “你放屁!我跟你讲,反正你爹你娘可都在外面期待看你恢复容貌的样子,你若是孝顺,就乖乖听话,不然你只会让你爹娘伤心你知不知道?”

  顾珠只是一句话,便让顾炙无话可说,抿了抿唇瓣,低下头,不再言语,也不再反抗。

  顾珠美滋滋地微笑了一下,去把摆在佛堂上的烛台拿过来,可是烛光不是自然光,做起来不逼真,顾珠便拽着顾炙去坐到窗边,吱呀一声推开窗户。

  只是推窗这么个简单的举动,顾珠发现顾炙这个侄儿竟是条件反射一样稍微躲了躲,但很快又抑制住那想要躲开阳光的冲动,静静坐在原处,任由一道利剑似的缝隙光芒竖着劈开他。

  佛堂里兴许不许旁人进去打扫,顾炙又不怎么勤快,于是佛堂里灰尘多,阳光射进来,便像是有了形状,出现丁达尔效应,十分漂亮。

  ——漂亮个嘚儿!灰尘这么大不怕得病啊?!

  顾珠一边给侄儿做易-容,一边铁了心要带顾炙走出佛堂。

  做的过程实在是不必多说,是个细致活,顾珠需要耐心专注,但所需要的时间比给自己做要花得少,毕竟是修复性的易-容,只需要将侄儿脸上和脖子上的伤疤遮住就好,跟化妆差不多。

  最后是顾炙后脑上烧光的头发,这个东西顾珠也有法子,他专门让尉迟沅把府上皮毛最漂亮的马的马尾巴给剪了,然后用绳子绑起来,跟顾炙上半个脑袋的头发系在一起,松松的绑在脑后,便不会轻易被风吹起来,还能营造头发很多的假象。

  马尾巴跟真发混在一起,几乎是让人看不出问题的,顾珠最后还亲手给顾炙换上披风,体贴的帮侄儿把披风的帽子戴在头上,最后一拍顾炙的肩膀,兴奋的说:“大功告成!”

  呆坐许久被折腾了半天的顾炙被小叔叔顾珠这一巴掌给拍得如梦初醒,随后很快被顾珠拉着手就要出去,却又无论如何都有些胆怯,将帽子拉得更低了些,甚至脚步每一步都开始像深如泥潭,最后走到门口,门开了,却是怎么也迈不出去,就那么站在门内,一动不动。

  “怎么不走?你不出去也行,让你看镜子你也不看,但没关系,你不看,我让你爹你娘来看你。”

  顾珠小声说完话,就拍了拍手。

  老早就关注着门口的泷族长还有尉迟氏外加一个尉迟沅根本不必顾珠拍手,便一个个争先恐后的靠近。

  顾珠深藏功与名默默朝后退,将空间留给这一家三口,站在尉迟沅的身边去。

  尉迟沅则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表兄弟顾炙的恶鬼面容消失,那犹如熔岩爬过的脸上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就连泷族长去轻轻捏,去碰,都不掉,便心潮澎拜得比最初看见顾珠易-容模样都要激荡。

  “珠珠,你真好。”尉迟沅发自肺腑地感谢顾珠。

  顾珠骄傲的挑了挑眉,欣慰地看着泷族长还有尉迟氏抱着顾炙哭,总觉得自己让顾炙光宗耀祖的计划成功了一大半。

  “我的炙哥儿啊……你、你好了!你全好了!你哪里还需要戴这帽子?”

  “我的儿啊!你以后,就跟着那位小师傅学学这法子,你不要低着头,你自己好好看看!快,来人啊,拿镜子来!”

  被父母簇拥着的顾炙眼眶滚烫,不信自己当真犹如爹娘所说是全好了,无措地呆站着,及至有尉迟氏的陪嫁婆子也含泪拿来了镜子,顾炙这回才看见镜中的人……清瘦、俊朗、眉眼狭长,除了皮肤苍白些,哪里还有小时候印象里那可怕的花肉纹?!

  顾炙眼泪当场滚落,抬起头来去看顾珠,却还未能说些什么,就见不远处老太太拄着老藤树的拐杖怒气冲冲朝他们这边走来,人未到,声先至,苍老又中气十足的声音大得像是要掀翻整个将军府的屋顶!

  “谁让你出来的?!哎呀!真是造孽!顾炙,你给我回去重新抄写佛经一万遍,重头开始抄!”老太太身着一袭喜庆的衣裳,还沾了点儿酒气,明显是在前院跟一些老姐妹在近日顾四爷大喜的日子里喝了点酒,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听了消息,竟是丢下自己的那些老姐妹就过来发火。

  老太太是泷大族长的生母,是整个顾家最高最老资格人,顾珠一向只见过老太太乐呵呵哄他开心的模样,从未见过满脸皱纹都像是要吃人一样的老太太。

  只见老太太一发火,泷大族长便是先腿软了一分,但却没有退下,而是上前去一边搀扶老太太,一边苦笑着解释说:“母亲先别发火,这是尉迟沅的一片心意,他认识了一个厉害人物,人家好心好意来为咱们炙哥儿重塑面容,您看炙哥儿,现下是不是完全跟常人无二?”

  尉迟氏也连连忙附和:“是啊老太太,您瞧啊,咱们的炙哥儿现在也是个俊俏的大小伙子,就他这样的人品,还怕找不到媳妇?”

  “我呸!”谁知道老太太只简简单单看了一眼,便懒得再看,走上前去,一手便要去摘了那她并不懂是什么东西的皮,只是拽了半天,没能拽掉,便是破口大骂起来,“快快给我弄掉!这是什么东西?这是糊弄人的东西!咱们这样的人家,竟这样糊弄佛祖,佛祖定是会降下更大的责罚来惩戒咱们顾家,顾炙,你是想要害死咱们所有人吗?”

  顾炙原先眼里的光,立时惶恐飘忽不定。

  顾珠大惊:giao!老太太你不要搞事啊!少拿你那封建迷信来折腾我的好侄儿!

  顾珠有一堆mmp想要说,可又怕自己身份暴露,暂时不敢开口,只期盼着泷族长能够给他出息一点,不要随随便便就屈服啊!

  于是就听泷族长果然不负他重望,苦口婆心地解释说:“母亲,您这话怎么能说呢?这哪里算是欺骗?只是稍微修饰了一下,更何况原本咱们炙哥儿就该长这个样子,只是让他复原罢了……”

  “放屁!炙哥儿这辈子是来赎罪的,什么时候他脸上的伤自己长好了,那才是赎罪完毕,我也无话可说,可你看看你给他弄的什么东西?他这一个代罪之身的人,怎么能随随便便就出了佛堂?我这个老婆子可是每日都诚心给炙哥儿在佛祖面前说了好话的,拿着自己的性命去求佛主宽恕炙哥儿上辈子的恶行,如今炙哥儿随随便便就想要出来,置我这个老婆子于何地呢?是想要我这个老婆子气死吗?!”

  “这样的东西,快快除去!”老太太语气一次比一次重,且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说得好像炙哥儿如果不回去,就是不仁不义不孝,是想要老太太去死。

  老太太那一番话一出口,顾珠就看见泷大族长嘴巴张了张,竟是找不到可以辩驳的话,无能为力地不得了。

  当媳妇的尉迟氏倒是强硬了一分:“老太太这样说真是折煞了我们,我们怎么可能不想老太太您长命百岁呢?只是老太太也不必为了炙哥儿成日求神拜佛,不必把炙哥儿的事情揽在自己身上,炙哥儿是我的孩子,我来撑着就是,就算是有什么报应,也只会报应在我身上,跟老太太无关。”

  老太太意外地看了一眼向来跟自己和谐共处的媳妇儿,似乎是没想到今日竟然会被她素来看好的媳妇顶嘴,立即‘哎呦’一声往后退了一步,倒在自己的陪嫁嬷嬷身上,捂着心口。

  陪嫁嬷嬷登时厉害地指着尉迟氏的鼻子就骂:“好哇你个尉迟氏,以前怎么没瞧出你是个牙尖嘴利的?瞧你把老太太气的,要是气出了个好歹,你看成泷还要不要你!”

  顾成泷果然紧张兮兮地也去搀扶住老太太,左右都仿佛没有了路,被逼地把下唇都咬出口子来。

  尉迟氏也被吓着,却又很不甘心地护着自己的儿子,然而只是护着,僵持着。

  老太太明显开始占了上风,顾珠瞧着,像是装模作样的装疼,发现她占了上风后,才做作地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成泷啊,你听娘一声劝,别叫炙哥儿自毁前程,还毁了大家。你之前要卖家里的东西,我也就不管了,你呀,如今是不肯听娘的话了,可这炙哥儿的事儿,娘还会害你不成?娘只要有空,就去寺庙烧香拜佛,只要听见有什么方子可以治炙哥儿的伤,就去求,这些年来,难道都是害炙哥儿的?”

  “听话,把那脸上的东西都摘掉,别贴那些没用的,贴了以为别人就不知道你脸是烂的了不成?假的就是假的,还能成真了?我想炙哥儿肯定也是知道这点的,不会愿意为了一时自己心里舒服,就去做那骗人的行径。”

  “老太太这话不对!”顾珠忍无可忍,他真是从未见过如此巧言善辩颠倒黑白乱七八糟的恶心之言!

  顾珠站出去,也不怕自己逃出庄子的事情暴露了,走到众人中间,就站在顾炙跟尉迟氏的前头,仰着脑袋跟老太太对峙:“敢问老太太你刚才说的话,你敢发誓当真都是为了顾炙好?没有半点虚言?倘若有,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就算入土了埋进棺材里,都被老鼠啃光尸体?”

  老太太吓了一跳,听出声音是家中金疙瘩顾珠的声音,可是眼前之人又绝非顾珠。

  老太太心有余悸,慌乱又害怕,拿着拐杖狠狠朝地面戳了戳,哭丧着道:“你是何人?竟敢如此咒我一个老婆子?”

  顾珠:“我是顾珠,我脸上也易了容。你瞧不出来很正常。不过不要岔开话题,我问你,老太太,你可愿意发誓?”

  古代人对誓言可谓是慎之又慎,因为相信天道轮回,相信有老天爷当真听见自己的话。

  老太太果然依旧避而不谈,只是沉着声音,对陪嫁嬷嬷说:“原来是珠珠,去,把老五找来,就说他的好儿子现在竟然从庄子上跑回来了,还跑来顾炙这里胡闹,要是被三皇子发现了,可是要连累全家的罪过。”

  “老太太老是岔开话题,不肯发誓,看来是心虚了。”呵呵,笑话,顾珠根本不怕大饼爹过来好不好?

  顾珠继续帮顾炙说话:“从刚才开始,我就一直听老太太你说你对顾炙多么多么好,多么多么疼爱,可是又总是贬低顾炙,说他有罪,说他就活该被烧,说他做什么都错,我就笑了,这是一个疼爱小辈的人应该说的话吗?”

  “反正我觉得不是,我喜欢一个人,我就使劲儿夸他,他那里做的不好,我也不会直接说,我会怕伤到他的心,我喜欢的人就算是哪里不好,我都容忍,所以我觉得顾炙这样很好,我觉得顾炙不应该老是关在佛堂里抄经,抄抄抄,抄了十几年,有用的话早就有用了!”

  “老太太如果你是真心为了顾炙好,就应该知道他被关在佛堂里不跟外人接触只会让他跟外界脱节,让他越发自卑,让他成为一个废人!”

  “你难道想要他成为一个废人?”

  “对了,我发现你对泷大哥哥也是这样,什么都替他做决定,说他干不好,做的不好,从来不会鼓励他,生怕他出去闯荡,好像生怕泷大哥哥立起来,耽误你被你那些老姐妹夸赞是不是?”

  顾珠从前没有想到这一点,可是现在嘴巴却是顺着说道了这里,越说,越觉得可怕,越觉得好像当真是这样:这是什么?这是有病!是家长式的pua啊!

  “老太太你是不是从来都不希望泷大哥哥立起来?现在也根本不希望炙哥儿能够好起来?”

  顾珠恍然大悟一样用颤抖的声音问道,“你只希望他们永远像个废物一样需要你,然后你就能靠这个,获得大家的称赞,怪不得外头都说你不容易,夸你一个寡嫂养大了好几个小叔子不容易,结果小叔子长大了,一个个都出去了,也不如何听你的话,你就不舒服,一直贬低泷大哥哥,让他不自信,让他坚信自己做什么都做不好,也一直让顾炙坚信他有罪,只有吃你的药,依靠跟你一块儿念经,才能好起来,让大家都感激你,称赞你?”

  没想到这么一问,老太太却没像之前对付泷族长和尉迟氏那样游刃有余,而是脸上闪过明显的心虚表情,眼珠子颤动着,一时哑口无言,咽了咽口水,才想起来周围一堆人看着自己。

  老太太登时恼羞成怒,气急败坏,指着面前的顾珠便跟陪嫁嬷嬷道:“反了!真是反了!这就是顾劲臣养的好儿子!毫无孝道可言!给我关去祠堂,让他好好反省反省,不许给他饭吃!”

  壮实的老嬷嬷立马上前就要逮住顾珠,顾珠嗤笑:“我看谁敢!这天底下,除了我那长公主母亲还有皇帝舅舅能让我就范,我爹更不必说,从来舍不得罚我,你这个陪嫁嬷嬷算什么东西?!还敢来逮我?”

  老嬷嬷立马瑟缩了一下,求助般看向老太太。

  老太太怒道:“你爹?你爹都是我养大的!他不管教你,是他的错,我连他一块儿罚!”

  但是话虽出了口,家里的嬷嬷和众位下人却还是不敢上前把顾珠扣下。

  顾珠就那么站在那儿,眼神从未有过的冰冷,盯着所有人,最后笑道:“老太太,你看,大家都知道你是恼羞成怒,你就算抓了我,你也是一个见不得自己子孙好的老虔婆,如果你抓了我去跪祠堂能够让你放过顾炙和泷大哥哥,我愿意自己走进祠堂跪个十天十夜不起来。老太太,你意下如何?”

  老太太立马看向自己的亲生儿子顾成泷,果然发现其眼里的震惊,又看向周围的下人,脸上越来越红,一激动,眼睛朝上一翻,就又倒在了自己陪嫁嬷嬷的身上。

  “娘?”泷大族长连忙喊。

  顾珠扯了扯嘴角,对着泷族长说:“给我站住,她刚才倒的时候明显是找准了方向往她那陪嫁婆子身上倒的,是故意的,你难道看不出来?给我回去!你该去安慰谁难道还要我教?你儿子重要?还是那老太太重要?不要跟我说什么到底是生养你的母亲,有些人只不过是生了你,没资格当你妈,你要还她,养着她一辈子就行了,倒不必动真感情。”

  泷族长立时被顾珠喝得不敢动,觉得,珠弟弟当真不愧是五叔的孩子,是顾家的种!

  “珠弟弟说的,成泷记住了,只是到底是母亲,做儿子的不去跟前候着,怕有人说闲话,珠弟弟只管放心,成泷不是从前的成泷,即日起,哥哥只敬着老太太,不会什么都听她的,今日之事,也会管教下人,不叫他们嚼出去,不然与弟弟名声无益。你的顾炙侄儿也只管出来见人,还烦珠弟弟教教炙哥儿,带带他,让他……不至于像我这般废了。”泷族长笑着说。

  顾珠吃软不吃硬,又见泷族长不是说假话哄他,便恢复软乎乎的语气,点了点头说:“好……”

  说罢,院子外面是姗姗来迟错过了一场好戏的顾劲臣:“听说珠珠在?还跟老太太顶嘴?”

  顾珠一见大饼爹,刚才的气势全没了,低着脑袋站在原地,眼巴巴瞅着大饼爹,却又忍不住口头嚣张:“你敢打我,我就离家出走!”

  一旁看戏的谢崇风看着顾珠被顾劲臣抱起来,不轻不重的打了一下屁股,却还在恍惚之中。

  谢崇风从不知道原来天底下还有顾珠这样一个跟他想法不谋而合的离经叛道之人。

  他也认为有的人,是不配当一个母亲的。

  只是这些话他从未说出口,怕世俗会唾骂死他,没想到居然在这里听到。

  怎么顾珠就这么胆大敢说呢?

  ——这小东西,果然是从小就被宠坏了,不知天高地厚!

  ——合该被人宠着,保护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