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林实在不是个聪明人。
陈强是他偶然认识的,因为看上去很酷炫,所以一直保持着酒肉朋友的关系。他在万礼店里踢铁板心情不爽,就招这些朋友出来喝酒散心,陈强就提议让他使点阴招教训万礼。
没想到他一招就把香满楼弄停业了。
他知道万礼不好惹,捅了篓子后更是每天担惊受怕,就怕万礼找他报仇。陈强就是这时候诱拐他的。
万礼得知万林失踪,便没把万林借钱的事说出来。不用他说,那帮人也会找到大伯家去。
万林找不到,但万礼的香满楼还要照常营业,万礼一直认定万林的失踪有蹊跷,果不其然,没过几天,伍哥就带着人来造访了。
伍哥确实挺想拉拢万礼,明里暗里他都关注着万礼,但万礼铁了心不跟他,他也不能强迫。
老城区的烂泥潭里最近有个胖子冒头很快。万礼见过他几次,长相很普通,戾气却很重。
万礼本来是跟他没有交集的。
怪只怪胖子以前跟伍哥的一个手下人有过节,伍哥整过他。现如今伍哥失势,胖子就没有让他翻盘的道理。所以伍哥笼络谁,他就跟谁过不去。
陈强那人表面重情义,实则是颗墙头草。他曾经跟过伍哥,便听伍哥的话,现在胖子有能力,他又跟着胖子,总之是两边讨好,两边都不得罪。至于万礼,就莫名其妙成了牺牲品。
这些上不得台面的道道,万礼还是在被人收“保护费”时想明白的。他们这些做小买卖的,谁家都会有所打点,就看往哪个方向打点。而万礼仗着混过几年,三教九流都脸熟,一直也没在这上面费心。
可从伍哥频繁出现开始,就不一样了。
一到晚上,伍哥或者伍哥那伙人就跟约好了似的,每天晚上到香满楼报到。万礼不好撵人,只能敷衍着招待着。
那天伍哥又带人来。
“哟!伍哥来吃宵夜了?”万礼心里骂了一万遍艹,依然笑脸相迎。
“嗯,还就喜欢你家的味儿。”伍哥招呼了四五个兄弟,坐了一个四方桌。
“成了,那您多吃点!”万礼耐着性子给伍哥上菜,尽量不说多余的话。
然后,胖子手底下几个跑腿的也来了。
两伙人本来就互相看不顺眼,万礼想着赶紧把人打发走,伍哥还非得逞英雄不让万礼打发,几句话的功夫,矛盾升级,就有人抄起凳子要干架。
因是夏天,万礼把桌椅板凳都摆在外面,伍哥他们坐在外面吃,这一冲突,也就砸个凳子桌子,也还算好。不好的是胖子那边的人说了,以后会好好关照万礼的。
伍哥安慰万礼:“瘸子你放心,有哥在,没人敢欺负你!”
万礼心塞地送走这帮祖宗,把江洵叫来一起收拾残局。
“以后他们不会每天来闹一次吧?”江洵面无表情地问。
不等万礼回答,又一位不速之客来了。
“张叔?您回来啦?”万礼率先打招呼,来者就是他的房东。
“是啊。”张叔态度很冷淡,跟之前判若两人。
张叔的丈母娘跟费姥姥相熟,当初急用钱,就通过费姥姥把店租给了万礼。费姥姥去世,万礼在葬礼上没看见张叔,还以为人家不在本地。
没想到这会儿找上门,万礼直觉没好事。
果然,张叔直言不讳道:“听说前阵子店被封了?”
“嗨,点儿背,就是个误会。”万礼客气道:“张叔里面坐。”
“不坐了,我有正事儿跟你说。”张叔扫了一眼地上的狼藉道:“万礼,这店我打算收回来,不租了。”
万礼一愣,笑容消失:“张叔,您大晚上的来逗我呢?”
“我没逗你啊。”张叔正色道:“之前家里有点事,不得已才把店租出去的,但对这个店还是有感情的,所以想要回来。”
“可我们签的是三年的合同啊。”万礼皱眉。
“但你只交了一年的钱。”张叔反驳。
万礼:“加上定金是一年半。如果您是因为租金的问题,我可以现在就把剩下的租金给您。”
张叔摆摆手:“不用了,定金我可以给你退,剩下的租金也可以退给你,你尽快把店给我腾出来。”
“张叔,咱有合同在,您这么公然违约,不太好吧?”万礼皮笑肉不笑地说。
张叔斜着眼睛打量万礼:“那你去告我啊,走流程能走死你。再说你也告不赢啊,合同里明明白白的写了,如果你经营的不好,甲方有权收回,刚才你这儿打架了吧?”
那合同条款很多,张叔当初拿来的时候万礼只是随便扫了扫,根本没逐字逐句地抠,没想到这里还有坑。
“张叔,要不我给你涨租金吧?每年涨三成,你看行不行?”万礼不死心,还想争取一把。
“别说了,你看你把店糟蹋的,啧啧,尽快给我腾出来!”张叔不耐烦地撂下最后一句,摇头晃脑地走了。
“靠!”万礼低声骂道。真是福不双降祸不单行,他不就是想开个店安稳度日吗!怎么就这么难!
费姥姥去世,周圆圆离开,万林失踪,大伯时不时打电话来闹,现在房东又要把店收回去……
万礼的忍耐到了极限,他点燃了根烟猛吸几口,还是无法平复内心的躁动。
“艹!”他狠狠提了一脚旁边的桌子,本来就不坚固的方桌顿时分崩离析。
“万礼。”资深布景板江洵发话了:“咱们歇业吧。”
万礼双唇颤了颤,终究没说出什么来。他抬眼望向香满楼的招牌,恨意和不甘在眼中徘徊不散,他磨着后槽牙说:“歇业,咱不干了。”
你们不想让我好过,那你们也别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