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满脸的难过,谢蕴姝立即明白一定是皇帝不同意婚事,她压下心头的喜悦,淡淡地道:“殿下,您来这里找我,属实不妥!”

  皇帝已经非常介意谢府想要嫁女儿给太子了,他还来,皇帝知道了,肯定会生气。

  太子着急地上来,伸手想要拉她的手:“蕴姝,父皇现在不同意我娶你,没关系的,我不会放弃的,只要我坚持下去,父皇一定会同意的--”

  谢蕴姝躲开了他的手,觉得头痛极了:“殿下,我真的不愿,也不能嫁给你。”

  痛苦的神色爬上了太子的脸,他声音有些颤抖:“蕴姝,我不能没有你!”

  “殿下,你不是不能没有我--”谢蕴姝叹了口气,指出了问题所在:“你只是怕,再没有人信任你,鼓励你--”

  太子愣了片刻,摇头:“蕴姝,我心头有你!”

  谢蕴姝看了看他,也跟着摇头:“不,你心中只有太子妃还有楚霞--”

  虽然他不说,但她知道,他要娶自己,也和楚霞有关,不知道南边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青岚最近也该回来了,她要好好问问。

  太子低下了头,眼中晶莹的泪珠终究忍不住:“天下责任太重,我太累,只有你和她能给我慰藉,她不在了,你—你也不要我--”

  “殿下--”谢蕴姝带着同情:“我、我爹还有谢府会一直支持你的!”

  太子闭上眼睛摇了摇头。

  谢臻远虽然暂时赋闲,但按照谢蕴姝的建议,暗中留下了许多幕客,很多政事,太子不能定夺的,也偷偷派人送来由他定夺。

  表面上,太子处理起事情来还是井井有条的,但其实,谢蕴姝知道,他优柔寡断的性格还是没有改善多少,他派人送来的政事渐渐增多,说明他很多事情都还是不敢自己下决定—

  论起来,太子处理的方法还是很正确的,但关键的是,没有谢臻远的点头,他就不敢独自下决定—

  只恨天下没有多生几个朱景行,送了一个去肖慕晟身边,便送不了去太子身边。

  但太子始终要独当一面才行,无论是谁,过多地依靠别人终究不是好事。

  谢蕴姝这边便催促父亲抓紧时间收拾周家,谢臻远自然也想趁赋闲的这段时日好好地清理门户。

  待周家把私吞的谢家财物吐得差不多的时候,他便动手了。

  朝堂之上,户部、刑部、吏部、大理寺连同出手,将周氏所有为官子弟查了个底朝天,抄家的抄家、流放的流放—

  京城之中,京兆尹突然派出重兵,围剿了周家开设的所有赌场、青楼、当铺,查缴了买卖私盐的窝点,不出七天,周氏子弟开设的所有不当买卖被扫荡一空—

  依附着谢家鸡犬升天的周家,在一夕之间树倒猢狲散—

  周氏的几个兄弟侄儿死的死、流放的流放,她的几个姐妹家,只是要沾染了不正当生意和做了官的,要不就是流放、要不就是贬为了庶人,那还有当初耀武扬威、不可一世的气概。

  周家的所有家产、田地、仆妇全部充了公,家中的妇孺全被赶出了京城滚回了老家。

  周氏突然成了孤家寡人了,她惊惧忿恨交加,突然倒在了床上,病得起不来床—

  谢臻远愈发地恼恨她,可谢蕴姝却念在谢北昭和谢蕴华的份上,请来了名医悉心为她医治,赶走了她身边的所有旧仆人,重新指派了丫鬟婆子,要下人用心照顾。

  不管怎样,现在她还是谢夫人不是。

  周家的倒台,自然是给了四皇子一个机会,他趁机鼓动手下的人上疏弹劾谢臻远和太子,道谢臻远放任周家多年,看见瞒不过皇帝了才动手,又道前些时日周家把满满当当的东西都送还了谢家,可见谢家平日里给了周家多少东西。

  又弹劾太子,道他不辨忠奸,一味地信任包庇谢臻远,实在不符合储君的行止。

  皇帝翻了翻弹劾谢臻远的折子,不高兴地皱起眉头,将折子一丢,道:“谢卿家已经大义灭了亲,何须赶尽杀绝?”

  众臣赶紧称是,皇帝又看了看太子,说了一句:“这说你的,倒不无道理,身为储君,很多事情你自己要多掂量,诸事需广听臣言,又不能尽听臣言,自己要有主张呀--”

  太子脸上一红,低头称是。

  皇帝又看了看众臣,目光在四皇子脸色留了一留,道:“众卿家,别说谢家,你们且瞧瞧自家,谁家没有个三亲四戚?谁家又能辖制住所有的亲戚?太祖爷当时就定下了非谋逆等大罪不株连九族,何况谢卿家还及时清理了门户,此事,不要再提了--”

  众臣赶紧趁是,谁都明白,皇帝还需要谢家,太子也还需要谢家。

  只是太子被皇帝说了两句后,心头又战战兢兢起来,加上没能娶谢蕴姝,心头一直沉甸甸的不痛快,公务又繁忙,几处交汇之下,竟然病了—

  皇后心疼儿子,求了皇帝让太子好好歇歇,皇帝叹了口气,命太监传了口谕,让他好生歇息几日。

  太子病了几日,政事皆是谢臻远暗中帮着处理,他每日在府中休养,几位皇子轮流来探视了他。

  别人不过是送些补品、药材什么的,唯有四皇子兴冲冲地来,叫了声“皇兄”就笑嘻嘻地道:“我可找着你的解药了!”

  太子茫然抬头:“什么解药?”

  四皇子抬手拍了拍,几名衣着艳丽的女子拥簇着一名白衣女子进来,小心翼翼地揭开了白衣女子头上蒙着的纱—

  太子抬眼看去,一时呆了:“谢小姐?!”

  那女子嫣然一笑,上前来盈盈下拜:“洳儿参见太子殿下--”

  她声音宛如黄莺初啼,婉转清脆,竟然和楚霞的声音很是相像。

  太子一下子坐了起来,仔细地看了起来,这洳儿眉眼虽然没有谢蕴姝精致大气,但就是这又六七分相似的眉眼,再加上和楚霞相同的嗓音,也足够他惊诧和安慰了—

  他着急地伸出手:“到我这里来!”

  洳儿害羞地低下了头:“殿下,洳儿只是小小歌姬,还是让我给您唱一曲吧?”

  “不用不用--”太子着急地招呼:“快到我这里来,往后你就不是歌姬了--”

  洳儿脸红红地,抿了抿嘴唇,小心翼翼地上前来,太子一把把她搂进了怀里,靠着她的青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着迷地道:“我终于能触碰到你了--”

  四皇子在一旁笑了。

  肖慕晟已经好多天都没能见到谢蕴姝,他心头成天像揣着块红碳一样,叫他坐立难安,他从来没有尝试过这种感觉,只要一闲下来,坐也想她、行也想她、睡也想她,看书,书上一行行地写着谢蕴姝三个字,看画,画里老是有她的影子。

  这个烦人精真的是太烦人了!

  他愤愤不平地想,老在他的脑子里赶不出去。

  九皇子却常跑六皇子府,作为一个被宠爱着长大的皇子,皇后是她亲娘、太子是他亲哥哥,虽然大概与皇位无缘,但现在有皇帝、皇后宠着,往后有太后、皇帝罩着,大可以优哉游哉一辈子。

  但六哥却说他一天天不干正事,这就有些刺痛了他的心,他方幡然醒悟,这么些年来,他仿似真的没有干过什么正事,虽然在礼部挂了个闲差事,也是去一天不去一天的,日子虽然潇洒,但总觉得少了什么?

  他便经常来找肖慕晟谈谈人生、谈谈理想,奈何六哥仿似不太耐烦,经常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

  他也不泄气,肖慕晟走哪儿他跟哪儿,他想知道,六哥一天天地干的都是些什么正事儿。

  跟了不过两三天,他便有些肃然起敬了,这平日里看似谦卑弱小的六哥,处理起事务来竟然如此地雷厉风行、得心应手,他觉得自己以前真的是看走眼了。

  这天,正值肖慕晟轮休,他想去各大茶肆寻寻更多的名茶,他去谢蕴姝窗户前看了,她并没把他送的茶叶扔出来,说明她喜欢他送的茶叶。

  九皇子这没眼色的家伙又跟来了,肖慕晟觉得烦不胜烦,他从来没有过丝毫的手足之情,偏偏这家伙非要来缠着他一口一个“六哥”,说要跟着他学做事,任凭他怎么摆冷脸,就是不放弃。

  他觉得真是人外有人,天下真的还有脸皮比他还厚的人!

  俩人着了便装,不坐车也不骑马,随意在城中走走,九皇子逮着机会就问:“六哥,王副将不苟言笑又不知变通,你为何还要他做守将?”

  “守将只需死守便好,何须变通?”

  “那李副将花言巧语,狡猾无比,你又为何要让他管主薄?”

  “南衙十六卫中以龙牙卫最为精锐,但卫兵再精锐,也得有完全的保障,没有一个机灵的主簿,怎能管得众多粮草、兵器、军需?”

  “你不怕他中饱私囊?”

  “我怕什么?”肖慕晟提唇一笑:“只要他不怕脑袋搬家,他尽管去贪,若是被逮住了,正好杀一儆百!再者,用钱、管钱分开,他要贪,须得有人和他合作,这么一来,暴露的机会便更大--”

  “唔!”九皇子点点头:“那辖制军队,最重要的一点事什么?”

  “军纪严明、以身作则、恩威并济--”肖慕晟沉吟了一下,说道:“听得进逆耳忠言--”

  他前世,就是杀戮太过,杀了不少敢说真话、敢反对他的良将,才会一败涂地!

  九皇子不住点头,却突然看见了什么,用手一指道:“六哥,谢小姐!”

  肖慕晟紧张地停下了脚步,望过去,心头咯噔了一声。

  那个熟悉的身影为何会从太子府的马车中下来?

  但那女子微微一回头,他立即就察觉到了,她不是谢蕴姝!

  他松了一口气,继而带着些疑惑细细地看了起来,那女子一举一动娇柔动人,和谢蕴姝真的有几分相似,却缺少了一分端庄大气,一看便知道不是官宦人家的小姐。

  这太子,是从哪里弄来了这么一个赝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