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蕴姝第二天一早就去敲黎锦云的门,银珠端着水盆在暖阁中笑:“我家小姐一向起得很早,今天倒睡起懒觉来了--”

  谢蕴姝心头了然,却又觉得疑惑,大哥这般偷偷摸摸地,到底是要做什么?

  黎锦云出来的时候,脸色比平日沉静得多。

  她不提昨夜的事情,谢蕴姝也不问,只是在等着看了李玉书送来谢臻远的家书后,一同出了门。

  马车上,黎锦云一直看着窗外,时不时露出一抹迷茫。

  谢蕴姝看见了她的手上有清淤的痕迹,皱皱眉:“这是怎么弄的?”

  莫非大哥他还动了手?

  黎锦云愣了一下,摇头:“我自己撞的--”

  她心头很是不宁,昨夜里,他那么霸道,又那么温柔,她咬了他的手,用尽了全部的力气。

  他一动也不动,静静地任由她咬着,手上渗出了血,他只是抱着她不放手--

  他霸在她身边,怎么都不离开,他说要将以往未曾珍惜过的时光都补回来。

  她想着冷笑了一声,他想补回来就能补回来吗?

  谢蕴姝见了她的神色,心头开始生谢南枫的气,混蛋大哥,未曾让大嫂开心过一瞬,她决定,要守护好大嫂。

  夜深人静的时候,黎锦云窗户里的灯光仍然没有熄灭,而院子里的谢蕴姝,也静静地守护着那抹昏黄。

  她料定了大哥要来,她要好好骂他一顿,要他滚远一些。

  墙壁边上传来轻微的声音,谢蕴姝抬头望去,一道身影出现在那里,她正要开口,却突然发现,那道身影,不是大哥,也不是肖慕晟--

  她警觉地朝后退,却又是一阵响动,另一道身影跟随着出现。

  两人静悄悄地落在了院子中,见了她,仿若有些吃惊,站了一瞬,朝她逼近。

  “来人!”她叫了一声,声音未落,其中一人手中的尖刀已经朝着她刺了过来。

  寒光划拨了黑夜,她朝后边连连退去,后悔将所有人都派出去了,为了不让大嫂尴尬,又把所有丫鬟都屏退到外边去了。

  谢蕴姝身形敏捷地躲闪着,却看见另一个人朝着大嫂的房中而去,她着急了,转身想要上前拖住他,一转身,那寒光却撵着她不放--

  房中传出了惊惧的叫声,她慌了,一下子摔倒在了地上,叫了一声:“大嫂--”

  身后的黑衣人将剑架在了她的项上,冷笑了一声:“多娇俏的女人,你的心头血定然很新鲜--”

  那人拉着她站起来,她此刻无比希望大哥和肖慕晟能出现在墙边上。

  刚这样想,那道熟悉的身影就出现在了墙壁,看到这一幕,愣了一下。

  谢蕴姝有些生气:“看什么?快来救我!”

  “你不是觉得太子那个脓包比我好吗?我去叫他来救你--”肖慕晟的声音有些沉闷,他回去想了一天,还是很生气,今夜又准备来找她理论。

  “这是斗嘴的时候吗?”她气不打一出来,他没看见自己脖子上架着的刀吗:“我死了,你也得死--”

  话音未落,墙上又出现了一道身影,她赶紧叫道:“大哥,救--”

  谢南枫只看了她一眼,飞身往屋中去:“六皇子,有劳你--”

  黑衣人非常紧张,扯着谢蕴姝,恶狠狠地对着肖慕晟道:“让开,否则我一刀结果了她--”

  刀锋冰凉地搁在她脖子上,惊得她战栗了一下。

  “哼!”肖慕晟只冷哼了一声,身形一闪,黑衣人便软绵绵地倒了下去,他看了呆若木鸡的谢蕴姝一眼,蹲了下来,一把扯开了黑衣人的蒙脸布,愣了一下。

  谢蕴姝反映过来,赶紧过来,害怕地道:“他死了--”

  肖慕晟脸色凝重,拦着她往后退了一步:“他身上有毒--”

  谢蕴姝伸出手揪住了他的衣服:“这个人,长得有些奇怪。”

  他便又看了一眼,想起了什么,转身朝着屋里跑去,谢蕴姝赶紧跟了上去。

  屋中,谢南枫也击毙了黑衣人,将黎锦云护在了怀中,黎锦云已经昏了过去。

  “大嫂--”谢蕴姝惊叫着扑了上去,摇了摇脸色苍白,毫无反应的黎锦云。

  肖慕晟走了过来,看着谢南枫道:“得把少夫人藏在安全的地方去--”

  谢南枫心疼地抱紧了黎锦云,一副后怕的模样:“是我的错--”

  谢蕴姝扯住了他:“这些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来害大嫂?”

  谢南枫摇了摇头:“我还不确定--”

  她还要问,肖慕晟过去拉住了她:“先将少夫人安置好再说,若是我猜的对,这些人还会来的。”

  他想了想,道:“我知道,哪个地方最安全。”

  谢蕴姝看着他,他微微一笑:“壤梅村中的人全都搬走了,也不会再有人去那里看一眼--”

  谢蕴姝怔了一怔,是他将所有人都转移走了吗?

  他转头看着她的目光,突然有些不自在。

  自然是全部人都搬走了的壤梅村--

  两匹马在夜色里朝着山谷中的小山村疾驰而去,果然那里空无一人,他们径直进了老刘头家的房子中。

  将黎锦云安置好,天色已经快要蒙蒙亮,谢蕴姝便要赶回家中,禀告父亲,大嫂母亲生了病,大嫂连夜回家的事情。

  谢南枫舍不得扔下还未苏醒的黎锦云,便托付肖慕晟送她回家,肖慕晟点头,道了一句:“你一夜未归,回去可找好托词。”

  谢南枫点点头,肖慕晟转身要走,回头又道:“回去的时候,记得掩饰好自己身上的味道,不然,少夫人会更加危险--”

  定然是红柔闻道了昨日他身上属于黎锦云的味道,才会发生今夜的事情。

  谢南枫脸色非常凝重,红柔的身后,竟然还有这般的力量,他真的又一次疏忽了。

  “我不想和你骑一匹马--”谢蕴姝远远地站着,生气地道。

  她回过神来后,就开始生气,生气他在生死关头,拿命在赌气。

  肖慕晟似笑非笑地回头:“你走路,或者你骑走另一匹马,让你哥走路,你选一个,哦,对了!”

  她看了他一眼,抬脚往前走,他叹了口气,牵着马跟上来:“黑漆漆的,你别赌气。”

  谢蕴姝不看他,他索性拦在她面前,低头道:“我并不是在赌气,我是在看那个人的意图是什么?”

  “什么意图?”

  “就是看他是立即要杀了你,还是要捉住你--”

  “哼!”谢蕴姝不自觉又露出了娇蛮:“拿我的命来试刺客的意图,你也是拿自己的命在耍。”

  “你的命就是我的命--”他低笑了一下,突然伸手搂住她往马上一放,迅疾地骑上马,将她搂在了胸前,在她还未回过神来的时候,疾驰而去。

  马儿跑了一阵,肖慕晟又停了下来,翻身下马,道:“你坐后面--”

  “瞎折腾--”谢蕴姝瞪了他一眼,却又碍于不会骑马,只好又下马,坐到了他身后。

  “你最近胖了,会挡住爷的视线--”他揶揄了她一声,策马奔驰了起来。

  她正要反驳,却发现躲在他的身后,刺骨的冷风不会再直扑她的脸,割得她肌肤发痛。

  “抱紧一些,若是你滚了下去,爷才懒得来寻你--”他的声音从风中传来。

  她微微一笑,搂住了他的腰,他后背传来的温暖让她忍不住将脸贴了上去。

  她觉得很安心。

  “喂,你不要睡觉呀!看真的掉下去了--”

  “知道了,你好生看路罢--”

  黎锦云醒过来的时候,仍然觉得浑身很酸楚,昨夜的黑衣人没想要立即杀了她,而是打晕了她,想把她带走。

  她盯着头顶上不同于往日的粗布蚊帐,皱眉想了很久,才想起了昨夜的事情,一下子惊坐了起来。

  这是什么地方?

  “云儿--”高大的身影一进门就看见她醒了,赶紧过来,将手中的汤碗放在了桌子上,小心翼翼地朝她伸手:“你可有什么不舒服?”

  她警惕地看他,躲开了他的手:“谢南枫,你玩什么把戏?”

  谢南枫眼中滑过一抹伤感,温柔地道:“对不起,是我的错,我总是连累你--”

  “我不想听你说这些,你将我带到这里来做什么?”她掀开被子,想要下床来,她不想再和他呆在一起。

  “昨夜里的人,是红柔派来的--”谢南枫拦着了她:“所以我带你来了这里,你若是此刻回去,会有危险。”

  黎锦云惊诧抬头看他:“红柔?”

  他点头:“云儿,我以前的所作所为,是因为中了蛊--”

  “红柔下的蛊?”

  “对--”

  “哼!”黎锦云冷笑了一下:“谢南枫,你遇到红柔之后的事情,可以说是中蛊,之前呢?你新婚之后不过半年,便冷待我,我又做错了什么?你出征之后不顾我的等待,音书全无,我又做错了什么?”

  谢南枫愣住了,他的确冷待了她,只因父亲和母亲都不喜欢她,说她的坏话,而她只会哭泣,默默地哭泣--

  他夹在中间,又能怎么办?

  他找不到解决的办法,唯有离开,他是一个懦弱而自负的人。

  黎锦云不想再多说,站起来要走,谢南枫一把搂住了她,低头靠着她的肩头:“我不会让你离开的,你走了,我的心会空的--”

  “我留着,我的心也是空的--”黎锦云很平静,她已经不会随意掉眼泪了:“我心中没有你,无论如何,都回不到过去了--”

  他的深情,于她,已经不再重要了。她自己一个人也能活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