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的事情,在刑部和大理寺的联手之下,三下五除二就查出了主谋—四皇子肖毅晟。

  四皇子与瓦剌使者之间的通信、见面的谈话的内容还有瓦剌送他的礼单被呈送到了皇帝的面前。

  皇帝终于怒了,将手边镇纸一摔,狠狠地骂了一句:“吃里扒外的败家子!”

  命龙牙卫即刻将四皇子满府围了起来,将四皇子押入了天牢看守,他要亲自审问。

  四皇子自然是百般抵赖不承认,但那些书信、礼物单确确实实有着他的笔迹,他无法说清楚。

  皇帝看着跪在地上抖得像筛糠般的四儿子,铁青着脸,沉默了半天才道:“你平日做的那些,朕都能容忍,但你吃着大越的饭,转身却与瓦剌勾结,大逆不道,朕容不了你!”

  四皇子眼前一黑,快要晕倒。

  礼部尚书张友语联合好多官员站了出来,一再劝说皇帝,道书信虽然多,却没有出卖大越利益。礼单上也仅是平常的来往,四皇子私下和瓦剌来往是不对,但也没有证据明确证实刺杀就是他指使的,请皇帝三思,再细查。

  皇帝听了半天,转头问太子:“你怎么说?”

  太子看看吓得面如死灰的四皇子,深深地低下了头。

  皇帝又破天荒地转头问站在后边的肖慕晟:“老六,你怎么看?”

  肖慕晟恭敬地站了出来,低头道:“儿臣以为,张大人和众位大人说得确实有道理,这些证据确实无法指证四皇子就是主谋--”

  谢臻远微微抬了抬头,太子也诧异地瞟了一眼过来。

  他继续说道:“但身为皇子,理应坚守国律家法,没有经过礼部与鸿胪寺指派,私自与瓦剌使臣来往,便是不忠。不管袭击的事情是否他指示,瓦剌刺杀的事情的确是给父皇带来了危险,便是不孝,不忠不孝,自然该承担责任!”

  众大臣听了,深深诧异,六皇子一向在朝堂上不言不语,仿似透明人,平日里也是一副小心谨慎的样子,不多说一句。现在却言辞犀利、态度自若,说出的话,让人无从反驳。

  皇帝脸色依然阴沉,问道:“那依你看该如何处置?”

  众人又一下子把肖慕晟望着,都在看他要如何对待手足。

  肖慕晟一拱手道:“父皇,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出于兄弟,儿臣自然要替四哥向父皇求情,但出于国法,儿臣是大理寺少卿,大理寺主管的是查清案情,要如何处置,却应该由刑部联合吏部按照大越律令处置,儿臣不敢凌驾于国法之上,胡乱出言。”

  一番话,更是让众大臣刮目相看。

  皇帝的脸色好了些,朝着大臣道:“听清楚没有,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众大臣赶紧俯首跪地:“臣领旨!”

  出了大殿,太子和肖慕晟并肩而行,沉默地走了一段,太子突然回头问:“六弟,如果今天跪在那里的是我,你会怎么办?”

  肖慕晟停下了脚步,抬眼微微地看了太子一眼,嘴角一提道:“你若是真的像他一般里通外国,我自然也是今日的说法。”

  太子叹口气,道:“六弟,我以为你会和我说实话!”

  “你想听什么实话?”肖慕晟的神色带上了嘲讽:“皇兄,有些话你不愿意听,有些话你不敢听,我该怎么和你说实话?”

  “我知道,你、蕴姝,还有丞相,你们都觉得我不坚强--”太子眼中带上了哀伤:“可坚强就是去算计自己的手足吗?”

  肖慕晟脸色一变,神色变得冷了起来:“肖毅晟,他没有手足,只有敌人!”

  “六弟--”太子带着些难过地道:“我--我一直把你当做手足--”

  “我知道--”肖慕晟怔了一下,旋即又笑了起来:“我也一样的!”

  太子没有说话,两人继续朝前走,却不再像往日般的说说笑笑。

  元宵这天,为了弥补除夕事件的影响,皇帝再次在宫中设宴招待各国的使臣,至于瓦剌,皇帝命令把几个刺客的首级送了回去,等着瓦剌的回信。

  皇后也召眷属入宫,一同赏灯赏烟花。

  这天,众眷属凑在一起,话题都围绕着楚霞郡主的坠江和婚事,说得非常起劲儿,连皇后,都擦起了眼角边的泪花,叹了一句:“这孩子,命忒苦了!”

  谢蕴姝却远远坐着,没有去听这些或出于真心或出于假意的叹息,她盯着前边紫藤花架下的身影。

  肖慕晟和黎婉茹站在花架下,笑意盈盈地在说什么,黎婉茹脸上一片红晕,说不出的娇羞。

  没一会儿,赵寻芳和林若真几人寻了过来,一起有说有笑。

  肖慕晟左右逢源,笑得比朵花还甜蜜,谢蕴姝心头非常地不舒服。

  这混蛋,又要开始祸害人家的姑娘了!

  肖慕晟回头看见了她,望着她脸上愤怒的神色,抛过来一个得意的眼神。

  谢蕴姝打定了主意,一定不能让他得意,便伸手拿过桌子上的茶杯,走了过去,朝着人堆中一撞,尖叫了一声,把茶水泼了肖慕晟一身--

  肖慕晟明明是看见她端着茶杯过来了,也知道她想要做什么,但他没有躲,他非常喜欢看见自己和别的女子在一起时,她脸上那副愤怒的表情,就好像--

  她在吃醋!

  他还没有说话,旁边的女子已经纷纷指责了起来:

  “谢小姐,你在干什么?”

  “这么烫的茶水,烫着了殿下怎么办?”

  “就是,这么宽的路,谢小姐偏偏撞了上来,成心的吧?”

  中间抖着衣服的肖慕晟皱起好看的眉头,眼中含着一抹水光,一副被欺负了又不敢发怒的模样,更加引得周围小姐心疼。

  “哎呀!”谢蕴姝却带着些惊慌叫了一声:“殿下,你手臂上是什么?”

  肖慕晟莫名其妙地低头,看着自己撩起来的手腕上突然起了一圈红包,亮堂堂指头大一个个的,非常渗人--

  “我知道了--”谢蕴姝脸色带上了鄙夷:“花柳病!”

  旁边的女子,惊叫了起来,纷纷躲了开去。

  肖慕晟的脸色变得阴沉了--

  谢蕴姝还是一副愤愤不平的模样:“都说了,你是皇子,身份高贵,不要去什么不干不净的地方瞎逛!”

  肖慕晟的面容有些扭曲了--

  “殿下他不会--”,众多女子纷纷跳开,连林若真这个忠实的跟随者也站在一旁的时候,黎婉茹却站了出来,直视着谢蕴姝的眼睛:“天气寒冷,殿下的肌肤寒冷,乍一遇上了热水,起了些反应而已,过一时便消散了!”

  谢蕴姝看着她,眼中露出了一抹无奈,这黎家四小姐,怎么就非要迷恋肖慕晟这混蛋呢?

  肖慕晟赶紧笑了起来,朝黎婉如感激地道:“四小姐真是细心又聪慧,我就是有这样的小毛病,肌肤一遇上极冷或是极热,都会起些红包--”

  说着,他转头委屈地朝谢蕴姝道:“蕴姝,你看你,又胡思乱想了。我不是早就向你解释过了吗?”

  众女子一起气呼呼地瞪谢蕴姝。

  谢蕴姝没好气地道:“殿下,我可不知道你还有这个毛病,不过,你身上的毛病多了,多这一个也不稀奇!我是好心提醒,你别假惺惺地作态,青楼少去一些总是好的。”

  “谢小姐你太过分了了--”林若真又跳了出来:“看你平日对人谦虚有礼的,还以为你真的改过自新了,想不到,一遇到六殿下,你就固态重萌,殿下对你这么好,你还这样污蔑他--”

  “就是,一口一个青楼的,太粗俗了!”

  谢蕴姝的怒火起来了,一群不知好歹的没脑子的只看脸的花痴。

  她把下巴一抬,居高临下地瞟林若真:“林小姐,请问我的固态是什么固态,这样么?”

  林若真生气地道:“自私自傲--”

  “对啊!”谢蕴姝升高了声音,变得尖利:“我就是这样,我说过,我不想要的,别人也别想要。你天天追着人家,一口一个殿下,你心里想什么,我清楚得很!”

  林若真红了脸,气呼呼地道:“我要怎样,关你什么事儿?六殿下又不是你的!”

  “他又是你的么?”谢蕴姝顶了回去:“你管东管西,管得还挺宽,你管我怎么对他,与你半分关系也没有?”

  “你--”林若真气得说不出话。

  谢蕴姝突然眼峰一厉,环顾了周围一圈,沉眉冷声道:“我这段时日以礼相待,可有的人反而蹬鼻子上脸,成天指指点点的胡说八道,往后谁再觊觎我手中的东西半分,我也绝不放过!”

  她的决然和冷冽,压得众人身心一震,不自觉地都退了一步,低下了头。

  她又转头看着肖慕晟,道:“殿下,请你和我来!”

  一直在旁饶有兴趣看戏的肖慕晟赶紧低下头,一副小媳妇的模样:“哦!”

  乖乖地跟着她走了。

  这里的众女子,方才反应过来,面面相觑,开始彼此埋怨起来:“你刚才怎么不骂回去?”

  “你不一样气都不敢喘?”

  “这谢蕴姝是怎么了?突然一副好可怕的模样?比以前气势汹汹的模样还可怕!”

  只有黎婉如,捏紧了拳头望向了两人的背影。

  来到偏僻之处,肖慕晟看着黑着脸不说话的谢蕴姝,把手一伸:“解药?”

  她指定是在茶水里加了些什么。

  谢蕴姝眉头一抬,哼了一声,转身要走。

  肖慕晟拦住她,饶有兴趣地笑问:“你当着这么多人,告诫别人不许对我有非分之想,怎么?你转变心意了?要一心一意爱恋爷吗?”

  “你少得意!”谢蕴姝瞪他:“我要让你害不了人家姑娘。”

  “奇了怪了,谢蕴姝--”他的薄唇提起了一个好看的角度:“你费这心思做什么?即使爷不去招惹,横竖最后还是会娶亲的,要我不去算计别人家姑娘也可以--”

  他突然低头靠了过来,在她耳边轻飘飘一句:“你嫁给我不就成了--”

  他呼吸间的热度让谢蕴姝耳边一热,她心头一乱,反手又要一个耳光。

  肖慕晟一下子抓住了她的手,放低了声音,无比地魅惑:“这手柔软温暖,还是记忆中的感觉--”

  谢蕴姝怔忪了瞬间,脸上蓦地出现了两抹红霞,咬牙切齿地道:“松手,你个不要脸的死混蛋!”

  他看着她红薰的面容,心头一动,嘴唇轻轻在她手背上一印,脸上的笑意舒展:“暖儿,你不嫁的话,我便指着黎家的小姐娶--”

  谢蕴姝心突然跳得不能自已,她狠狠地甩开手,怒道:“娶吧娶吧!你把整个京城的女人全娶了,也不关我的事。最好一股脑地把那些花痴全收了,叫你六皇子府成天鸡飞狗跳鸡犬不宁地才好--”

  她说着转身就走,走了两步又气呼呼地回头:“别叫我暖儿,你不配!”

  肖慕晟倒是不生气,笑吟吟地瞧着她的背影,只说了一句:“你别枉费心思了,你警告太子也好,污蔑爷也好,都是枉费心思。”

  谢蕴姝一下子站住,认真地道:“肖慕晟,你真的没有发现吗?天底下除了初云之外,只有太子一直把你当做亲人。”

  他挑挑眉头:“你的意思,爷还得感谢他?”

  “不该吗?”她反问他:“对于一个真心对你的人,你不该有感激吗?你别忘了,这些年,是他庇护着你和初云,是他推荐了你入翰林苑。当然,你没有心,也不懂得感情,所以你觉得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你只懂得利用。”

  “切!谢蕴姝,你三言两语就想打消爷心头的仇恨,你太天真了--”

  “你仇恨什么?仇恨太子比你得皇上欢心,还是--”谢蕴姝走近了他一步:“仇恨他有娘亲护着,仇恨他有母爱?你哪里是恨呀!明明就是嫉妒!”

  这下换肖慕晟脸红了,伸手就要扯她的嘴巴,恶狠狠地道:“这张嘴留着有何用?”

  他竟然骂不过她了--

  谢蕴姝却突然叫道:“初云公主!”

  他的指尖拧住了她的雪腮,狞笑道:“又拿这招来哄爷!”,手指刚要用力,后边却传来柔柔的责备的声音:“哥,你在做什么?”

  他转头,果然自家妹子带着嗔怒瞪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