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口，经理还没回过神，就听刘芬尴尬地说：“经理，我们这里没有秃黄油拌饭。”
经理一愣，反应过来，眉心一拧，有点明白为啥会选四季饭店接待外宾。
还有几天时间，外宾就要来南县了。
留给他们争取的时间不多了。
他瞄了一眼江蜜做的菜，抿了一下嘴唇，嘴里还留有秃黄油拌饭的滋味。
蟹黄和蟹膏熬得粉酥油润，吃进嘴巴里先鲜后香，想一口气吃过瘾。
以前都是清蒸大闸蟹，还是第一次吃到这种新鲜做法。
江蜜的厨艺是没得挑剔了。
“算了。”经理觉得想从江蜜手里拿回接待外宾的资格，基本上是没指望。他心思一转，又有了别的主意：“我们可以求共存。”
这句话一出口，经理觉得自己的想法很不错，可以和四季饭店合作，一起得利啊。
经理准备去找江蜜谈，走到门口的时候，就听到有人“咦”了一声，说：“四季？这碗上写着四季两个字，菜是从南县四季饭店买来的？”
经理一个趔趄，差点摔个大马趴，扭头就见顾客盯着他刚才吃空的碗。
不等他们有反应，就见顾客带着一票人离开：“走走走，咱们上四季饭店瞅一瞅，之前大家都说四季饭店搞得好，我还以为是吹牛呢！”
经理脸色发青，自己这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白白花一百块钱，还把自己店里的客人，亲手送到江蜜饭店去！
本来有点懵的脑子，倒是气得冷静下来了。
江蜜哪里能对接待外宾的事情指手画脚？
她压根做不了主啊。
尤其是江蜜已经拿到资格了，脑子被驴踢了，才会让出一半的利给国营饭店。
不行。
经理脚步一转，往政府单位去了，托关系见着了龚宪章。
龚宪章之前一直在国营饭店招待贵客，因此和经理有点交情。
他听到经理的来意，拿着搪瓷缸喝了一口温茶水，不紧不慢地说：“外宾的事情不能马虎，我综合考虑一下，四季饭店比国营饭店更合适。”
经理连忙表示：“国营饭店在南县开了很多年，数得上老资历。我们上灶掌勺的师傅，手里都是有证的。两个二级厨师，一个三级厨师，还有面点师。
四季饭店的老板娘好像还没有考到厨师证？我们可以跟四季饭店合作，到时候不会出纰漏。
毕竟个体户饭店还是刚刚兴起，外宾说不定认为咱们不尽心招待呢，拿一个三流饭店招待他们。国营饭店不一样，不仅是脸面和招牌，知名度也很高，许多人就认‘国营’两字。”
龚宪章哪里不知道经理打什么主意？
“你们执意争取到招待外宾的资格，第一是因为风光，第二是想要搞好业绩。”
龚宪章一针见血地指出国营饭店生意衰败的主要原因：“想要生意好，不仅仅是口味，最主要的是服务。以前只有国营饭店，大家没有别的选择，只能上国营饭店吃饭。我经常听到有人议论，国营饭店的服务员很牛气，脾气大得很。”
“你们的服务员上菜，扔盘子摔碗，咣当咣当的吓人一跳。缺个酱油，少点醋，叫服务员同志，他们不是装没听见，就是朝吃饭的同志们翻白眼，大呼小叫，态度很恶劣。”
“晚上七点钟开始不点菜，八点准时关门。如果有同志没有吃完，还得要求同志们带走，不能在饭店吃饭。”
龚宪章手指点着桌子：“你说说，像话吗？”
经理错愕地看向龚宪章，似乎没料到日理万机的大领导，居然也关注到饭店的小问题。
“同志们的钱不是大风刮来的，国营饭店是吃，其他饭店也是吃。别的饭店服务态度好，服务员同志态度亲和，想吃到几点都行，他们为啥要上国营饭店，花钱遭人脸色？”
龚宪章面容严肃道：“你与其在其他地方投机取巧，不如好好搞好管理。否则，便是名声打出去了，内部经营管理不改善，依旧吃不了‘回锅肉’。”
“领导，我们会整改的……”经理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打断了。
“行，我会向你们上级主管部门提个醒。”
经理：“……”他就是说说而已。
龚宪章不再看他，拿出一份文件翻阅：“你们把钻营的心思放在管理上，即便没有拿到接待外宾的资格，同样能够经营起来。”
经理一口应下，斟酌道：“我们管理制度整改后，能登报宣传一下吗？”
“不用整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用心做经营，客人自然上门。”龚宪章教育了一番，语气缓和道：“酒香不怕巷子深，国营饭店就是招牌，不用搞资本主义手段。”
经理铩羽而归，没有达到目的不说，还吃了教训，这下子不整改都不行，因为龚宪章会通知他的上级领导。
龚宪章见人走了，合上文件，揉一揉眉骨，靠在椅背上。
“叩叩！”
门板被敲响。
“请进。”
门被打开。
顾澜清拿一份菜单进来，放在办公桌上给龚宪章过目：“这是四季饭店送来的菜单，您看看，有需要调整的地方吗？”
龚宪章来了一点精神，拿着菜单浏览一番：“不用调整，她考虑得很周到。”
随即，他想到国营饭店经理的话，抬头问顾澜清：“四季饭店的知名度不太行？”
顾澜清自动转换成“排面不够”。
他揣摩了龚宪章的心思，如果对四季饭店不满，刚才询问菜单的时候，龚宪章不会夸奖江蜜，反而会压下这件事，之后再谈。
国营饭店的经理刚刚才离开，必定是说了一些关于四季饭店不好的话，又展示了国营饭店的优势，令龚宪章有了别的忧虑。
他正要开口，就听龚宪章问：“不然给四季饭店登报宣传一下？”
顾澜清觉得可行：“正好可以提高一下知名度。”
龚宪章直接拍案定板：“那你给四季饭店写篇文章，编几样光荣事迹上去，最后再渲染一下它的故事背景。”
顾澜清：“……”刚开的饭店，哪来的故事？
上次发生的事故，可以写吗？
江蜜安排了人跟着刘芬和项正年，得知他们俩是国营饭店的人，心里有了数，估计是为了招待外宾的指标来的。
忙碌完之后，江蜜解下身上的围裙，走出厨房，就看见江建军不知道啥时候来了，正拉着顾澜清坐在角落里，唾沫横飞地说着话。
她远远地站着，没有靠近，支棱着耳朵，听他在说什么。